「嗚嗚嗚嗚嗚……」
井邊的雜物堆旁,秦霜一身污泥的癱倒在地。
指著黑漆漆的井口,秦霜語不成句的道,「嗚嗚嗚,死人,底下有死人……」
林氏眉頭一皺,本因為秦霜掉入井裡而和緩的面色頓時一沉,「什麼死人?哪裡有死人了?」
秦霜頓時哭了出來,「母親,是真的,是人的骨頭!」
林氏看了一眼井口,搖頭道,「怎麼可能?」
有僕婦拿來了絨毯蓋在秦霜身上,秦霜抖抖索索的道,「是真的母親,霜兒摸到了……是人的手,白森森的,霜兒看樣子就看出來了……」
一邊說,秦霜眼底仍然滿是驚悸,這邊廂,秦莞和姚心蘭對視了一眼。
姚心蘭上前一步,「母親,六妹妹不可能亂說的,是不是派人去底下看看?」
林氏見姚心蘭開了口,卻蹙眉道,「蘭兒怎麼還在這裡?這裡這般髒亂,哪裡是你能來的,當心傷到肚裡的孩子,蘭兒聽話,快回臨風院去。」
姚心蘭卻不走,「母親,真的,派個人來看看吧。」
姚心蘭說話間,或許是適才秦霜掉入井裡的動靜太大,姨娘院方向已經有下人圍了過來,遠遠的,秦莞甚至看到了八姨娘的身影。
見來的人越來越多,林氏摸了一把額頭上的薄汗,轉身吩咐身邊的一個僕婦,「去,叫劉管家來,讓他帶人下井底看看。」
那僕婦應聲而去,林氏便走到了秦霜的身邊去,「霜兒不要害怕,母親這就叫人下去看看,你衣裳都打濕了,身上也弄髒了,快回去洗洗再喝一點安神湯。」
秦霜的確被嚇到了,然而她不想現在就回去,「不,母親,霜兒要看看那井底下到底是什麼,霜兒適才看的清清楚楚的,的確是人的骨頭,井底下怎麼會有死人?」
林氏蹙眉,「多半是你看錯了……」
秦霜緊緊的拉著毯子將自己裹住,腦袋卻是不停的搖著,「不會的,不會的,我不會看錯,我還記得我摸上去的感覺……」
秦霜說著,語氣之中已經帶上了驚怕之色,一旁秦湘聽著,也跟著眸色微暗,緊張的拉著林氏的手道,「母親,這口井府中用了許多年了,怎麼會……」
林氏搖了搖頭,「霜兒掉下去的時候受了驚嚇,誰說就是死人骨頭了,是什麼枯枝也不一定,等一下,等劉管家來了讓他下去看看便可。」
聽見林氏的話,秦莞的眉頭皺了皺,秦霜喊出井底之下有死人的時候她的注意力就被提了起來,若是可以,她甚至想自己去井口邊看看,可如此一來就太扎眼了。
劉春來的比秦莞想像之中的快,許是因為下令的林氏,他大步跑到內院的時候滿臉都是汗,「拜見夫人,夫人,怎麼了?這口井就快清理完了,怎麼六小姐……」
劉春看到了秦霜身上的污泥,有些詫異。
林氏便蹙眉道,「剛才霜兒不小心掉下去了,她還說在底下看到了死人骨頭,你下去看看,底下到底有沒有什麼東西。」
劉春聞言頓時瞪大了眸子,「死人……骨頭?」
林氏眉頭頓皺,「怎麼?你不敢?」
「不是不是,自然不是。」劉春不停搖頭,忙回身去吩咐和自己一起來的男僕,「來,將我放下去,再拿一盞燈來……」
井底下黑漆漆的,憑著尋常的目力,自然是看不清的。
很快,有僕從拿了一盞油燈過來,兩個男僕將繩子綁在劉春腰間,劉春提著燈被緩緩的放了下去,沒多時,兩個男僕鬆了手,底下劉春已經腳落地了。
「夫人,下面什麼都沒有啊——」
劉春的聲音在井裡窒悶的傳上來,秦霜一聽神色一變,「不可能,一定有的,在淺水裡,你找一找,好好地找一找!」
林氏聞言也忙道,「聽到沒有,你找一找。」
劉春在底下應了一聲,很快便「咦」了一聲,上面的眾人神色微變,都以為劉春找到了什麼,可卻聽底下劉春道,「夫人!有一截枯枝!我扔上來啊!」
說著話,井邊的眾人都往旁里一讓。
只聽一聲輕響,一截枯枝裹著污泥,一下子從井裡飛了出來,又「啪」的一聲落在了地上,隨即又聽劉春在底下喊,「好了,拉我上去吧,我瞧著底下的污泥清理的差不多了,這口井能重新用了……」
這麼一說,林氏揮了揮手,「拉他上來。」
幾個男僕一起用力,很快,劉春便被拉了上來。
劉春出了井,來時的藍袍上已經裹滿了污泥,他隨意的將袍擺捲起扎在腰間,對著林氏一拱手,「夫人,小人看過了,一定是六小姐看錯了,您不要擔心。」
林氏嘆了口氣,看著秦霜道,「看到沒有,定然是你被嚇壞了看錯了,竟然將一截枯枝當做了死人骨頭,你可真是……」
林氏哭笑不得,上前替她理了理肩頭的亂髮,秦莞側著身子掉入井中,身上的衣裙沾染了大片的臟污,林氏嘆了口氣,「看看你……」
秦霜從死人骨頭的驚恐之中回過神來,頓時想到了今日的鬧劇。
「母親,霜兒……」
林氏有幾分氣惱的哼了一聲,「你啊你,竟是不知道我的苦心,你父親下了禁足的令,我若是不將你拘著,難道要你父親親自責罵你?」
秦霜一時語塞,看著林氏頓時紅了眼眶,「母親……」
林氏搖了搖頭,「今兒可是叫大家看了你的笑話,看你知不知羞。」見秦霜不自在的低下頭去,林氏又道,「我瞧你這次也是長了記性了,剛才掉下去受傷了沒?」
秦霜搖了搖頭,又摸了一把自己的肩膀,那水井底下的水淺,且有污泥,她倒是沒摔著什麼,只是落下去的時候肩膀擦在了井壁上,眼下有些疼。
「好了,現在你先回去洗漱收拾,哪裡傷著了就趕緊請大夫擦藥。」林氏說著直起身子看著秦霜身邊的幾個僕婦,「還不快點把六小姐送回去。」
幾個僕婦連連應聲,連攙帶扶的把秦霜架了起來,秦霜走出去一步卻忽然回頭,「母親可還要繼續禁足我?」
林氏苦笑一下,「你先躺著養兩日,之後你愛如何便如何吧。」
秦霜一聽,眼底頓時一亮,這才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來,而後由著幾個僕婦將她扶走了,秦霜一走,林氏便看著姚心蘭道,「現在蘭兒放心了?」
姚心蘭不好意思笑笑,林氏便道,「我還不知道你,定然是看著霜兒在這裡不放心,你這個做大嫂的關心妹妹真是極好的,眼下快回去歇著,你不是不知道你這身子嬌弱的很。」
「母親哪裡的話,現在比從前好多了。」
姚心蘭應了一句,林氏便看向秦莞,「我知道,都是莞兒的功勞,好了,你們兩個都回去吧,這裡太亂了,你們兩個在這裡都不便。」
姚心蘭微微福了福身,「好,那蘭兒就聽母親的話先回去了。」
林氏滿意的笑著點頭,秦莞也福了一福跟著姚心蘭離開,看著她二人離開,林氏才轉頭吩咐劉春道,「這裡太亂了,趕快清理完了把花棚收拾出來。」
劉春忙應了,林氏這才由秦湘扶著離開。
這邊廂,姚心蘭走出一段轉頭看秦莞,「九妹妹怎麼了?可是被嚇著了?」
秦莞搖了搖頭,「那倒是沒有,只是有些奇怪,六姐怎麼會把枯枝當成了死人骨頭,她長這麼大,只怕還沒見過死人骨頭吧。」
姚心蘭聞言輕笑一聲,「可不是,我聽著都有些驚訝呢。」
說著又搖了搖頭道,「不過想想也不可能,這座宅子是秦府的老宅了,當年卻是秦府新修的,哪裡會有什麼死人骨頭。」
秦莞抿唇沒說話,一轉眸,卻見不遠處的院子門口有一襲水紅的裙裾閃了進去。
姚心蘭見她看過去便道,「那是八姨娘柳氏的院子。」
秦莞蹙眉,剛才她看到柳氏出來看熱鬧了,只是她離開的倒快。
又幾瞬,秦莞收回了心思,雖說她總是對死人話題十分敏感,可既然是虛驚一場,便無需多想,姚心蘭由秦莞扶著,繼續往菊園的方向走。
「六妹妹也真是,今日這一場鬧的,只怕佛堂那邊還是收到了消息,也不知道會不會擾了祖母清修。」姚心蘭淡聲一語,又淡淡道,「六妹妹也是可憐。」
秦莞沒說話,秦霜本是不可憐的,是她自己把自己推到了可憐的地步。
……
……
姚心蘭到底不能在外面多留,沒多時,秦莞便陪她回了臨風院,從臨風院出來,秦莞心底仍然在想那死人骨頭的事,茯苓在旁也道,「六小姐今日可是鬧得大發了,只是三老爺在病中,老夫人在齋戒清修,否則,還不知道要如何罰她呢。」
秦莞嘆了口氣,「她跌入井中摔的不輕,也嚇得不輕,希望長點教訓才好。」
茯苓撇了撇嘴不以為然,「看她今日對您的態度,奴婢覺得她可不是會長教訓的人。」
秦莞沒多說什麼,回了汀蘭苑便繼續翻看醫書,這兩日未去侯府,只為了秦隸的病下足了功夫,然而還是沒有多少頭緒,她可以一個方子一個方子的試,可是秦隸卻不行,花柳病前期的時候還好,等到了後面,卻是大羅神仙都救不回來!
秦莞正看著書,沒多時,茯苓卻從外面小步跑進來,「小姐!你看誰來了?」
秦莞微愣一下,頭都沒抬便問道,「可是郡主來了?」
茯苓一愕,走進屋子的岳凝輕哼了一聲,「你怎麼知道是我?」
秦莞這才放下書抬起頭來,看著一身月白勁裝加身的岳凝道,「我這裡,尋常也沒有旁人來,除了你還有誰呢,快進來坐……」
秦莞起身,親自斟茶更盞,岳凝在窗邊落座之後便道,「幾日不見你過侯府,怎麼了?」說著看向書案,便見秦莞的桌案上擺了一摞厚厚的書冊,「你這是在鑽研什麼?」
秦莞嘆了口氣,「也沒看什麼,只是忽然想到了一種病還不知治法,這幾日在看書罷了。」
岳凝一聽,頓時來了精神,「什麼病?」
秦莞眨了眨眼,「瘋症……」
並非是秦莞有意瞞著岳凝,委實是花柳病不是什麼好病,還是不要讓岳凝知道了,岳凝一聽果然驚訝,「怎麼想起研究這個病了?」
秦莞輕笑一下,「閑來無事,為自己找點事做,對了,魏公子的腿好些了嗎?」
岳凝點頭,「好多了,傷口開始癒合了。」
秦莞微微頷首,「那就好,明日我再過去瞧瞧,太長公主殿下的身子也無礙吧?」
「祖母好多了,還是按照你開的方子調理著呢。」
秦莞給岳凝遞過去一杯茶,「那就好。」
說著看一眼岳凝,笑道,「你來,定然不是沒事,說吧,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岳凝嘆了口氣,「旁的也沒什麼,就是跟你說,魏言之的罪狀已經定下來了,國公府的人明日也就到了,然後知府大人為了夜長夢多,今日就把要送上京城的流刑以上的囚犯都送走,魏言之也在其中,這會兒,只怕已經出城了。」
秦莞微訝,倒是沒想到霍懷信的動作如此之快。
「這倒是沒想到,今天就出發了。」
岳凝嘆了口氣,「可不是,魏言之這案子是要移交到大理寺和刑部的,知府大人和錦州府巡理院的大人在罪狀之上寫的斬刑,只是不知道送入京城之後會如何,當今聖上每年皆有大赦,大理寺和刑部沒有定論之前,魏言之是生是死還是未知數。」
秦莞也微微眯眸,「若是國公府和魏府不插手便沒有定數,可不插手也不可能了,國公府的小姐在宮裡正當寵,只消她一句話,魏言之的生死已定。」
岳凝便搖了搖頭,「真是可嘆可悲……」
秦莞給岳凝添上茶,「皆有因果,你不必為此感傷。」
秦莞是見多了這些案子的,有些人或許別無選擇,但是魏言之是有選擇的,對於這樣的人,秦莞通常不會可憐同情,而岳凝此前將魏言之當做朋友,如今多少有些傷懷也是正常,幸而岳凝也是洒脫之人,聞言擺擺手苦笑一聲道,「算了,不說這件事了,明天國公府的人到錦州,我倒是要看看國公府的人怎麼說。」
「國公府派來的人是誰?」秦莞忙問。
岳凝冷笑了一聲,「是宋柔的父親。」
秦莞嘆了口氣,「有太長公主在,他們不敢大意輕慢的,來的是宋柔的父親倒也不差,且看他們的態度了,你放心,太長公主有數。」
岳凝哼了一聲,「只是替大哥萬分不值,本來大哥還有更好的親事的,可是這次這麼一鬧,大哥的心思都淡了,之後要去朔西,再回來也不知道是什麼,又要耽誤好幾年才能娶妻,我們侯府真是遭了一場無妄之災,這一切,也要怪皇上!」
秦莞看了一眼門口的茯苓,茯苓當即出去將門關了上。
秦莞道,「這話出去可別亂說,雖然是錦州,可到底也是大不敬。」
岳凝抿著唇,「自然是在你面前才這樣說,這件事皇上本就是始作俑者,你說我們侯府是招誰惹誰了,歡歡喜喜的備了一場大婚,浪費的錢銀便不說了,祖母和父親母親,還有大哥,我們這一家子都滿心盼望,結果盼來了一場人命案子。」
秦莞拍了拍岳凝的手,「就當是來了些壞運道吧,不過壞的運道走了,好的就要來了,你大哥雖然親事攪了,可興許此去朔西便能建功立業呢?」
岳凝下頜微揚,「我大哥一定可以的!」
見岳凝神采一亮,秦莞便轉了話頭說別的,岳凝卻道,「今日秦府怎麼了?怎剛才我進府之時府里下人們神色都不太對?」
秦莞苦笑著將秦霜大鬧一場的事說了,岳凝便挑眉,「這個六小姐,可真是一點都不長進,秦夫人對她未免也太寬和了些!」
秦莞也搖頭,「一直寬和未必是好事。」
這麼一說,岳凝忽然眨了眨眸子道,「難道……秦夫人是故意將六小姐養成這般的?」
秦莞一愣,她剛才說話本沒這個意思,可岳凝這麼一說,她只覺得後背一陣發涼,若真是如此,那可是形同捧殺一般的把秦霜養歪了。
「我可沒這麼說。」秦莞失笑的看了一眼門口。
岳凝忍不住笑兩聲,「你放心,也就咱們自己說說,只是覺得這六小姐也真是貴女當中的一朵奇花了,至於她怎麼變成奇花的,我自不管的。」
秦莞少見岳凝打趣別人,便也隨了她,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岳凝方才告辭。
「小姐,魏公子被判斬刑,豈不是明年秋後問斬?」
秦莞搖了搖頭,「也不定,若真是定下來斬刑,可能等不到明年秋天。」
茯苓面上生出幾分唏噓來,「最開始咱們都沒覺得魏公子有什麼嫌疑,可最終還是逃脫不了的,可見人真的不能做一星半點的壞事。」
秦莞點頭應聲,將這件事暫先放下,又去看書了。
直看到天色將黑,茯苓自外面送來了晚膳,「小姐,快用膳吧,晚上別看了,當心看壞了眼睛。」
秦莞放下書走過來,這邊廂茯苓卻狐疑道,「小姐,說起來有些奇怪。」
「怎麼了?」秦莞落座,一抬頭,只見茯苓的小臉皺在一起,一臉的疑惑之色。
「小姐,東邊那口井被封了。」
秦莞正拿筷子的手一頓,「被封了?為何?下午的時候劉管家不是說裡面的污泥被清理完了?馬上就能重新用了?」
茯苓搖了搖頭,「說是那口井的水味道很奇怪,好像是最後的污泥清不完了,又說那是一口老井了,井底下沉的厲害。」
秦莞眉頭一擰,怎麼一時間會有這麼多說法?且白日里,劉春分明說的是底下的污泥快要被清理完了,怎麼只半天之後,就要把井封了?
「小姐,是不是很奇怪?您別只顧著想,快吃飯啊。」
秦莞滿心的狐疑,「吃完飯我們過去看看——」
茯苓欲言又止,這大晚上的,何必為了一口井跑過去?
想勸秦莞一番,可看秦莞神色凝重,茯苓到底沒多說。
吃完了飯,秦莞果然拿了斗篷往外走,出了正屋,看到四個「晚」候在外面,秦莞看了一眼晚杏,「讓晚杏跟著吧。」說著,便走了出去。
晚杏和茯苓一路跟著秦莞直往東邊院去,一路上卻是沒見到什麼人。
秦莞回頭看茯苓,「你是聽誰說的?」
「是聽廚房的小奴說的,她們是最常用井水的人,知道的快。」
秦莞點頭,沿著迴廊疾步往前去,此刻天色已經黑了,越是往東越是安靜,茯苓手上提著一盞燈,看著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不由有些害怕。
「小姐,怎麼感覺今夜這邊格外的安靜呢……」
秦莞蹙眉,她也發覺了這一點,往常她也晚上來過葯庫,相比之下,今日的確要安靜很多。
「可能是巧合吧,這會兒這邊沒什麼人來往。」
說著話,三人已經近了姨娘院,秦莞直奔井邊而去,可剛轉過一個迴廊,一道清麗的身影便攔住了她的去路,秦莞定睛一看,竟然是采荷。
「拜見九小姐,這麼晚了,九小姐怎麼來這裡了?」
采荷著一襲青衣,面上薄笑盈盈,十分恭敬有禮的看著秦莞。
秦莞抿了抿唇,「我過來走走,你怎麼在這裡?」
采荷回頭看了一眼花棚的方向,恭敬道,「今日的事情驚動了老夫人,老夫人便讓我過來看看,六小姐說在這裡摸到了死人骨頭的話老夫人也知道了,下午老夫人請來了法師做法,法師說這口井的確有些古怪,這一次六小姐墜下去沒有出事,可保不定以後這口井還要生出些什麼事端來,老夫人一氣之下便叫人把這口井封了。」
秦莞仍然記得她和茯苓被關在西後院,外面法師做了七天七夜法事的事情,蔣氏的確喜歡這一道,采荷這說法倒是比茯苓聽小奴說的在理多了。
秦莞恍然,「原來如此。」這麼說著,秦莞遠目看過去,只見原本雜亂不堪的花棚之下果然有幾個人身影晃動,「晚上就要封好?」
采荷點點頭,「正是呢,老夫人忌諱這些,一夜都耽誤不得。」
秦莞「哦」了一聲,采荷看看秦莞,又看看晚杏和茯苓,道,「這四個小奴九小姐還用的順手嗎?若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可要說啊。」
秦莞彎了彎唇,「我那裡平日里也沒什麼事,自然是順手的。」
采荷便頷首笑了下,又看了看黑漆漆的夜空道,「今夜無星無月,天氣也涼,九小姐還是早點回屋子歇下,免得染了風寒就不好了。」
秦莞點頭,「嗯,我正要回去。」
說著話,秦莞轉身離開,走出幾步回頭,采荷仍然站在遠處微笑著看著她,秦莞雖然看著她在笑,心底卻未感受到任何暖意,她知道,此時的采荷代表著蔣氏。
「原來是因為這樣才把井封了,老夫人未免也太信這些了……今日六小姐掉進去,是她自己沒看清楚,難道還覺得這井裡有什麼吃人的妖怪把六小姐拖進去了?」
茯苓低低的嘀咕著,直說的自己背脊一涼。
秦莞沒說話,雖然覺得完全不必如此,可這世上真的就有人會把一切歸於神鬼之說,看蔣氏平日里信佛清修的程度,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秦莞心底嘆了口氣,這麼大晚上的跑過來,也是她太草木皆兵了。
劉春白日里說的要把井清出來用,晚上卻又要封,這前後不一讓秦莞下意識的覺的這口井真的有什麼古怪,再想到秦霜說的死人骨頭,她便坐不住了。
再一想,姚心蘭說的或許也是對的,這宅子秦府住了多年,誰會讓自己宅子里存著死人骨頭?再看蔣氏這架勢,分明是不容任何邪崇之物的。
秦莞定了心,便回了汀蘭苑,她進了正屋,外面茯苓則看著幾個「晚」一起關門落鎖,然後才進了正屋,此時已經戌時兩刻,秦莞在暖閣等著秦隸。
「小姐,這是今日的藥包。」
茯苓早準備好的幾個藥包拿進來,主僕二人便等著窗外的動靜。
一刻鐘之後,窗戶外有了響動,茯苓上前將窗戶打開,窗外站著的仍然是一身黑衣穿著斗篷的秦隸,秦隸看了秦莞和茯苓一眼,拱手一拜,「九妹妹。」
如今的秦隸可說是沒了一星半點的傲氣,秦莞拿著藥包上前,又道,「這兩日如何?」
秦隸道,「用了九妹妹的葯,脖頸上沒出新的潰爛了,只是……」
秦隸說著目光朝下看去,似乎難以啟齒。
秦莞眉頭一皺,「有什麼說什麼便是。」
秦隸眉頭擰成了個「川」字,面上一片為難之態,秦莞蹙眉,神色趨於冷肅,正要開口說話,秦隸卻語聲艱澀的道,「只是下身開始發腫……」
茯苓在旁詫異的瞪大了眸子,秦莞卻一臉的嚴肅,「身上發潰,生出疳潰和腫塊都是正常的,這是新的藥包,大的用來洗,小的是內服,還是一日四次。」
秦隸抬起頭來,秦莞便道,「伸出手來。」
秦隸伸手,秦莞將袖子一挽指尖便落了上去,茯苓在旁看的心驚肉跳,秦莞問完了脈,搖了搖頭,「葯先吃著吧,明日再來。」
秦隸心下微微一沉,「九妹妹——」
秦莞嘆了口氣,「此病本就難治,眼下只能希望藥性能遏制住你身上的潰爛,只是如此見效慢,非一副兩副葯就可以看到明顯效果的。」
秦隸將藥包一握,「我自然信九妹妹!」
不管秦隸信不信她,秦莞自己沒有把握,她擺了擺手,「明日再看有無好轉,你走吧。」
秦隸點點頭正要轉身,卻又忽然道,「今日六妹妹掉到井裡去了?」
秦莞沒想到秦隸也知道了這件事,便點了點頭,「是,不小心掉進去的,人救出來了,也沒有大礙。」
秦隸便眸色深沉的看著秦莞,「九妹妹,別去紫竹林,也別掉到井裡去了。」
夜風沁涼,秦莞被秦隸這幽沉沉的話聽的一愕,正要問他,秦隸卻利落的轉身離去,看著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秦莞只覺得哪裡有些奇怪。
……
……
翌日一大早秦莞便起身準備去侯府,既帶了給太長公主的葯,也帶了給魏綦之的腿傷葯,用過早膳,秦莞帶著茯苓出了府門。
馬車不緊不慢到侯府的時候日頭已經高高掛在天上,到了府門之前,秦莞卻看到府門之外停著七八兩寶漆大馬車,想到岳凝昨日說的,秦莞不由猜到了這馬車的主人。
門房見是秦莞,自然第一時間將她請進府來,秦莞還沒走出幾步,綠棋就已經迎了過來,見是綠棋,秦莞心底微微一訝,這邊廂綠棋已經解釋道,「九小姐,剛剛國公府的人來了,眼下老夫人和侯爺、夫人,都在正堂那邊議事呢,郡主也在,郡主知道您來了,讓奴婢先把您帶到老夫人的院子去等著,等一下老夫人見客完了,還得讓您請脈呢。」
秦莞微微點頭,問了句,「太長公主可還好?」
綠棋眨了眨眼,「那是自然的,國公府的人再如何託大,還是不敢讓老夫人不快的。」
秦莞便微微放了心,這件事說到底是國公府有錯在先,便是宋柔之死,也和安陽侯府全無關係,不僅如此,安陽侯府能做的都做到了,可謂是仁至義盡,可國公府明知道宋柔私德有虧還將她嫁過來,這便是對安陽侯府大大的不敬了。
秦莞只擔心太長公主一氣之下傷了身子,可聽綠棋這話,想必這位國公府的大爺還是很知道是非對錯的。
秦莞知道去太長公主院子的路,綠棋陪著,很快便到了院門口,院內有僕婦等著,見秦莞來了,態度殷勤恭敬的端茶倒水,秦莞便在正堂坐了,等著太長公主回來。
「哦,對了,魏大公子去了嗎?」
綠棋聞言失笑,「沒去,魏大公子說他不想見國公府的大爺。」
秦莞眉頭微揚一下,「太長公主還有多久回來?」
綠棋便道,「只怕還要說上一陣子,九姑娘想先去看魏大公子?」
整個侯府都知道秦莞在給魏家大公子治腿傷,秦莞要去看也是再正常不過,秦莞點點頭,「咱們快去快回,待會兒看了太長公主的病,我便可回府了。」
綠棋忙道,「好,那奴婢這就送您過去。」
秦莞便把給太長公主的藥包放下,然後跟著綠棋去往東苑。
好幾日不見,秦莞剛一入院門便看到魏綦之拄著個拐杖在院子里單腳跳來跳去,秦莞再一看,只見地上用樹枝畫出來了幾個格子,再一看,每每間隔幾個格子里都寫著一匹馬的名字,秦莞愕然,這邊廂綠棋輕咳了一聲。
魏綦之艱難的停下腳步站穩,這邊烏述已經看到了秦莞,喜道,「九姑娘來啦!」
秦莞便走進院子,看著魏綦之道,「魏公子這是在做什麼?」
魏綦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道,「這是在下發明的百丈飛馬,這些格子一個格子四丈,一共二十五個格子,然後,每個人可以選擇一匹馬,這裡是一副骰子……」
說著,魏綦之從掌心亮出來一顆骰子,「骰子的大小可以決定這匹馬是上等馬,中等馬,還是下等馬,還可以決定,有無馬鞍,有無馬鐙,有無馬鞭,如果一匹馬是上等馬,且有所有的馬具,那這匹馬就是跑的最快的,就能最先跑完一百丈。」
秦莞聽著,大致知道了他在說什麼,雖然覺得有幾分趣味,可她性子到底不必魏綦之,何況她來也不是看他玩樂的,秦莞隨即皺眉道,「魏公子的腿傷還沒好,平日里覺得久坐不動難受讓烏述給你揉揉腿便可,這樣跳來跳去的,可不利骨傷癒合。」
說著,秦莞示意自己手中的藥包,「從今日起,換這個葯。」
秦莞指了指一旁的躺椅,「躺上去,我看看傷處癒合的如何了。」
魏綦之自然得聽秦莞的話,聞言忙一跳跳的到了躺椅邊去,烏述接過他的拐杖扶著他坐下,又將他的褲腿挽了起來,秦莞蹲下身子,摸了摸包紮好的棉布。
稍稍一捏,魏綦之唇角便是一顫,秦莞問,「疼嗎?」
魏綦之腦袋搖的猶如撥鼓,「不疼不疼,一點不疼……」
秦莞蹙眉,更為用力一捏,「疼嗎?」
魏綦之唇角又狠顫一下,面色都白了,卻還是搖頭,「不疼不疼……」
秦莞左右看了看,拿起一旁茶几上的茶托兒,手一揚,作勢要往他腿上咋去,此舉嚇得魏綦之面色大白,忙大喊一聲,「九姑娘饒命吧……」
秦莞皺眉,正色再問,「疼嗎?」
魏綦之點頭如搗蒜,「疼,疼得我眼冒金星!」
茯苓和綠棋在旁噗嗤一聲笑出來,秦莞似笑非笑的揚了揚唇,「大夫在問你病狀,不是你逞能的時候!」
魏綦之苦著臉頗為委屈的道,「我還以為九姑娘是在檢查自己的葯有沒有效果呢,在下這不是不想打擊了九姑娘嘛……」
秦莞面生無奈,搖了搖頭道,「消腫已經消了,接下來便是養你的骨傷,上次讓你準備的木板都準備好了?」
魏綦之頷首,「備好了!」
秦莞便看向烏述,「去拿來。」
烏述利落的進屋,很快,捧出了兩節半遲長的薄木板來,秦莞先將魏綦之腿上的棉紗拆下,又重新塗了藥膏,然後將兩塊木板一邊一個貼在他腿上,最後才將木板和他的腿齊齊纏了住,魏綦之看著秦莞這般行雲流水的包紮眉頭微皺,「九姑娘年紀這樣小,怎麼做起這些來如此的順手?」
秦莞頭也沒抬,「天分,聰明。」
魏綦之眉峰微顫,秦莞又道,「聽說國公府來了人,魏公子怎不去見見舅舅?」
魏綦之下頜一揚,「我的腿就是被他打斷的,就算他是我舅舅,可他不給我賠禮道歉,休想讓我去見他,哼!」
秦莞失笑,正要再打趣兩句,卻忽然覺得整個院子莫名安靜了下來。
秦莞正狐疑,茯苓和綠棋的拜禮聲響了起來。
「拜見世子殿下——」
秦莞微愣,手還握著棉布,身子先轉了過來,抬眸,當即看到了站在院門口的燕遲。
秦莞看到燕遲的時候,燕遲早就看著秦莞,待看到秦莞一手扶著魏綦之的小腿一手握著棉紗的時候鳳眸便是一狹,「你在這裡做什麼?」
「啊?」秦莞少有的呆了呆,「在給魏公子治腿傷啊。」
燕遲眉峰一皺,大步上前,一把將秦莞拉了起來,秦莞被拉起來,手當即鬆了,一瞬間,魏綦之的腿沒了支撐,「啪」一聲撞在了躺椅的椅臂上,頓時疼的他眼淚都要飆出來。
這邊廂秦莞詫異的看著燕遲的手,「世子殿下怎麼了?」
燕遲腳下一頓,「不是我怎麼了,是你們秦府怎麼了。」
秦莞皺眉,「秦府?秦府怎麼了?」
燕遲眼底的深重一閃即逝,這才定聲道,「剛才有人去知府衙門報官,說……你們秦府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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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了,但是萬更還是寫出來了,累的靈魂出竅!然後,本文第二個有獎問答來了!
提問:秦府死的人是誰呢?{單項選擇}
a,秦隸b,秦琛c,劉春D,八姨娘柳氏e,采荷F,姚心蘭
這次的選項有點多,但是相信機智的寶寶可以猜對!只能選一個哦,不要看錯選項了哦。
本提問截止時間為,明天的章節更新時間,新章節更新之後的答案就不算數了哦{明天爭取回到10點更新,大家抓緊時間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