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九姑娘,小人知錯了——」
剛走到燕遲的院落門口,一個肥頭大耳的身著公服的男人便朝著秦莞和秦琰跪了下來,二人先是一愣,繼而才認出此人來,不是宋利是誰?!
「世子爺,九姑娘,小人再也不敢了,求世子爺開恩……」
秦琰眉頭微皺,和秦莞對視了一眼,宋利當初來宅中之時囂張至極,秦琰出現方才壓了一壓,可即便如此,他行事仍然是傲慢懶怠的緊,後來害小松子和大成的兇手出現,宋利更是沒有在宅中多留便走了,秦莞沒想到還能再見他,更沒想到他一見面就求饒。
宋利「砰砰砰」就是幾個響頭,秦琰皺眉,還沒說話,院門口又出來一人,那人許是聽到了宋利的聲音,一出來便朝著秦琰撩袍便跪,「下官蔣元洲拜見世子,拜見九小姐……」
秦琰眉頭又一挑,眼底生出幾分恍然,「蔣知縣來了。」
蔣元洲便是宋利的頂頭上司,是這薊縣的縣令,他生的倒是模樣周正,比起宋利顯得有模有樣幾分,然而雖然官服加身,可他整個人卻有種縱情享樂的頹喪之氣,一雙細長的眸子之類也是精光閃動,秦莞一看便覺此人心性頗有幾分不端。
「下官是後來才知道世子住在百草園的,若是早知道,下官一定早早的就來了,讓世子殿下和幾位小姐受了委屈,實在是下官的不該。」
秦琰好整以暇聽著蔣元洲這話,蔣元洲見秦琰毫無反應,便又道,「離開京城多年,也不知侯爺和夫人身體是否安泰?」
秦琰冷冷一笑,「蔣知縣在這薊縣做縣令做的風生水起,真是為侯爺長臉,還有,蔣知縣知人善用,宋捕頭可是恭謹勤勉的緊吶……」
蔣元洲面上便生出一層薄汗來,「世子息怒,宋捕頭是不妥了些,下官回去便會處置了他。」
宋利就在旁邊,聞言立刻膝行到了秦琰跟前想去抱秦琰的腿,「世子,世子,小人知——」
「道」字還沒出,一旁已有秦府侍衛上前一腳將宋利踢了開去,秦琰冷冷掃了蔣元洲二人一眼,不打算再多說,看了看秦莞便朝院內走,秦莞自然跟了上。
進了院子,外面依稀傳來蔣元洲的呵斥聲和宋利的哭求,秦琰便道,「這個蔣元洲曾是父親的門生之一,早些年看起來還頗為長進,如今卻是不成樣子了,想來是到了薊縣知道了做這小地方土皇帝的好處便沒了進取之心了。」
秦莞聽著暗暗點了點頭,這些事她自然不好隨便插嘴。
「世子,九姑娘——」
又往內走了兩步,站在正門之外的白楓忙上前來迎,一邊走又道,「何知府還在裡面和殿下說話,世子和九姑娘只管進去便是了。」
「袁州知府何知行。」秦琰點點頭,輕聲說了一句,這句話顯然是和秦莞在說,秦莞在旁點點頭沒做聲。
「主子,侯府世子和九姑娘來了。」
白楓走到門邊,朝裡面通稟了一聲,一時間秦莞只聽到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朗笑了一聲,「侯府世子來了,那下官就該告退了,免得擾了殿下待客。」
這道語聲溫煦,聽著就叫人十分舒坦,更有種和霍懷信相仿的於官場之中修鍊而出的精明豁然在內,秦莞和秦琰在門口稍稍站了一站,而後便看到一個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燕遲落後兩步在後一送,而後便住了腳,他目光一落,看著秦莞。
「何大人——」
秦琰當先拱手,何知行忙撩袍行禮,「世子,許久不見了。」
「是啊,兩年不見了,沒想到會在這等境況之下和何大人相見。」
何知行哈哈笑著,眸光一轉看向了秦莞,「這位……莫非便是府上九姑娘?」
秦莞福了福身,「何大人。」
何知行也對著秦莞拱了拱手,「九姑娘多禮了,此番讓九姑娘受驚了,也讓世子殿下受驚了,在下官轄內出現這樣的事,都是下官管束不力。」
秦琰笑意溫和,「袁州這樣大,何大人便是有三頭六臂也不能保證不出事,只是我們剛好趕上了而已,何大人不必自責,此案還要何大人善後。」
「這一點請世子放心,定然保證妥妥噹噹的。」
說著,何知行又拱手,「世子和九小姐來拜訪殿下,下官就不多打擾了,先告辭。」
秦琰點點頭側身一讓,秦莞也讓到了一旁,何知行又回頭對燕遲一拜,這才大步走了出去,何知行一走,秦琰這才笑著對燕遲拱手行禮,「世子殿下——」
秦莞也在旁福了福身,燕遲看著她二人,手一抬,「不必多禮,進來說話。」
秦琰直起身子,這才抬步入內,「昨日殿下救了九妹妹,我這個做哥哥的還未來道謝,本想昨晚上過來的,可是何知府他們來了,我便不好打擾。」
燕遲唇角掛著一絲淡薄的笑意,抬手示意一旁的敞椅,「不必言謝,我在錦州答應了太長公主照顧九姑娘,若是照顧的不好,只怕太長公主要唯我是問。」
燕遲在主位之上落座,秦琰坐在他左下手位上,秦莞則坐在秦琰旁邊的椅子上。
「太長公主愛重九妹妹當真是九妹妹的福氣——」
白楓進屋上了茶之後便侍立在燕遲身後,燕遲聞言頷首,「九姑娘性子好,招人喜愛也是正常,侯爺和夫人也是拿她當做親生女兒一般。」
秦莞只微垂著眸子不說話,秦琰轉眸看了看秦莞笑起來,「這個我倒是知道,侯爺和夫人已經收了九妹妹做義女了,二叔和二叔母離開多年,有侯爺和夫人來疼愛九妹妹自然是極好的,可惜這幾年我不在錦州,否則也能讓九妹妹少吃點苦。」
燕遲不置可否聽著,「往後九姑娘便回京城了,世子想如何盡心都可。」
「那是自然。」秦琰應下,又話鋒一轉,「早知道世子殿下也要來袁州,我們便和世子殿下同路了,如此也能避過了前兩日的大雪。」
這話一出,秦莞敏感的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
秦琰是絕不會想著和燕遲同路的,他這麼說,無外乎是想探問燕遲此行是為了什麼。
燕遲正端起一旁桌案之上的茶盞,聞言勾了勾唇,「本是不來的,世子想必不知道,聖上給我加了一個提刑按察使的名頭,我在錦州耽誤多日,原是打算早日回去京城的,可偏偏到了袁州聽聞韓開陽在此……」
微微一頓,燕遲語聲尋常道,「韓開陽是父王舊部,與我也有幾分情誼,若是此番過路不見下一次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了,於是便走了一趟袁州大營。」
韓開陽的確是朔西軍之中出來的,是睿親王舊部,秦琰自然知道這一點,他不知道的是燕遲是為了什麼而來,本以為燕遲會找個合理的借口,可誰知道他竟然不遮不掩的,直接說是來探望故舊的,秦琰一時便不好探問的過多。
「原來如此,難怪世子殿下是帶著韓將軍一起來的。」
秦琰眉梢眼底皆是恰到好處的笑意,一雙眸子則是晶亮的看著燕遲。
燕遲幼年從軍,其後回來京城的機會也不多,因此若秦琰這般在京城貴公子圈中如魚得水之人和他也並不相熟,而此番坐在了燕遲眼前,他方才覺得有些棘手。
他是京城貴公子之一,可卻不是那等只知打馬觀花的草包,他本對自己看透人心的本事十分有把握,可看著燕遲,他卻只覺燕遲高深莫測滴水不漏。
「知道消息的時候韓將軍倒是興緻極高,索性無事,便一起跟來了,倒是比薊縣縣衙還快了一步,如今正值隆冬,韓將軍正愁著駐軍們都懶散了。」
秦琰唇角微彎,「那就好,若是因這件事誤了什麼軍情就不好了,殿下接下來如何打算?是立刻回京?還是要在袁州稍作停留。」
燕遲淡淡的抿了一口茶,「現下還未定,世子一行呢?」
秦琰便看了秦莞一眼,「我們是打算明日一早就啟程的,此番在這裡耽誤的時間有些久了,原本家中是要我們臘月初趕回去,現在怕是不成了。」
燕遲「嗯」了一聲,「既然如此,那還是早點啟程的好。」
秦莞聞言心中微沉,燕遲這話,竟是沒有和她們同路的意思?
秦琰笑笑,「殿下還有事?眼下到了年關,宮裡宮外的都有諸多事宜,陛下只怕還在等著世子殿下回京城,算起來世子殿下已經離開京城三個多月了。」
燕遲彎唇,「今年剛剛冊立了太子,事情自然是比往年多一些,不過我常年不回京城,便是陛下想來不會給我安排什麼,倒是世子,只怕侯爺正在等。」
秦莞看著燕遲,只覺他這話有兩分深意,而秦琰也笑了笑,「父親倒是沒什麼著急的,就是母親,等不及要見三個妹妹呢,母親疼愛女兒,偏偏府中女孩兒只有妹妹一個,眼下要多三個妹妹,母親可是日盼夜盼。」
秦莞心中搖了搖頭,若真是如此,當初何必把送九小姐來錦州?
「難怪要將秦府三位小姐都接去京城,太長公主還擔心九姑娘回了京城頗不習慣,如今看來,夫人定然會疼愛九姑娘如同太長公主一般。」
燕遲又把話題引到了秦莞身上,可不知為何,秦莞總覺得他語氣沉沉的。
秦琰立時道,「那是自然的,母親念的最多的便是九妹妹,這幾年九妹妹在錦州,母親可是害了相思病……」
燕遲似笑非笑的,「一下子多了這麼幾個姑娘,夫人可有的忙了。」
「忙也是應該的,莫說大房本該如此,便是因著幾位妹妹都是可人的性子,母親也自然會給幾位妹妹好生打算一番。」
燕遲笑意更深,「莫非夫人已經有為九姑娘打算往後的諸多安排了?」
秦琰搖搖頭,「這個我倒是不知道,不過母親自然有打算的。」
燕遲身子後仰,手輕敲著椅臂,「如此倒是又了了太長公主一樁心事,太長公主臨行之前諸多囑託,只是我身份到底有礙,有夫人和世子操持關懷我就放心了。」
頓了頓,燕遲畫風一轉道,「侯爺入住吏部,外面那蔣元洲今年可能升任?」
說起蔣元洲,秦琰冷哼一聲,「自是不能,他雖然從前是父親的門生,可也不算父親頂愛重的,這幾年更是混賬的一塌糊塗,若是他政績優良也就罷了,如今這個樣子,不給他按個瀆職之罪便是好的。」
燕遲頷首,「世子果然深得侯爺教誨,侯爺素來清正,想來往後這三年朝中定能政務昌明,侯爺若是能慧眼提攜些寒門上來的能吏,便是社稷之功。」
這略帶讚賞的話讓秦琰笑意更大,心中微動,秦琰看了看擺放在窗邊案幾之上的棋盤道,「殿下這裡竟有此物,殿下可願手談一局?」
二人坐著喝茶說了這半晌的話未免有些無趣,見那棋盤之上黑白子已落了一半,秦琰乾脆邀請燕遲對弈,燕遲一笑,「有何不可,請——」
秦琰和燕遲一會兒說到太長公主,一會兒又說到朝中之事,在秦莞聽來都是不好插言的話題,這半晌,她硬是不曾開口,眼下二人又要對弈,雖然表面上一派和朗,秦莞卻直覺覺得有什麼古怪橫在二人之間。
「世子先請——」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和殿下客氣了。」
秦琰執黑先行,棋路如同他的人一般,四平八穩,面面玲瓏,燕遲後來者,卻是應對的不疾不徐,縱然如此,秦琰卻也不敢小覷,生怕他韜光養晦來個奇襲。
「殿下回京之後便是新年了,明年開年大殿如何打算?是要回朔西軍中還是留在京城任職?我看此番陛下的意思,倒像是想讓殿下留下。」
果然,對弈之時多言朝政,而二人手中的黑白子一時也變作了朝內朝外的風雲暗涌,很快,二人對弈的速度皆慢了下來,那黑與白交融的棋盤之上,赫然一派雲譎波詭之象,便如同這大周帝國帝都之中叫人捉摸不定的複雜局勢。
「打了這麼多年的仗,我倒是也有些乏了,回京之後且看聖上之意,若是還讓我回去,那我自然回去,若讓我留在京中,倒也是不無不可。」
秦琰聞言落下一子,「那睿親王的意思呢?殿下可是將來要接管朔西軍的人。」
燕遲笑一下,「父王從來都是不管我的,如今父王年紀越來越大,想法也與我頗為不合,若論起這一點,我倒是更願留在京中安穩些。」
秦琰眼神微動,睿親王燕凜也是年少從軍,而後軍功赫赫,在眾秦王之間,可說是權力最大之人,而燕遲也走了睿親王的老路子,朔西軍十萬之眾,可說是牢牢控制在燕遲父子手中,然而宮內宮外皆知曉,這對父子之間的關係似乎並不好。
「留在京中也是好事,如今太子殿下剛剛被冊立,又有了早前那件事,朝廷正值用人之際,此番聖上給了殿下提刑按察使之職,只怕便表露了幾分意思。」
因著秦莞在此,秦琰先是繞著秦莞說了幾句,便算和燕遲拉近了些許關係,到了此刻,秦琰的語氣便格外有了一種信任之姿,朝堂政事不可隨便談及,秦琰一副為燕遲打算的模樣,若是尋常人,只怕都要生出動容之心。
燕遲又落一子,「世子此言當真?」
秦琰忙點頭,「那是自然,朝中幾王有爭鬥殿下是知道的,可如今太子既然被冊立,那便是大勢已定了,我聽父親說,殿下雖然已經入主東宮,卻還有幾分忌憚,再加上太子也有幾分安邦定國之心,自然是希望朝中得力之人越多越好。」
說著,秦琰又語聲微低道,「太子求賢若渴,親自派了人往益州走了一趟,白氏已經定了,開年之後就會派一位長老入京給太子殿下授課。」
「虛懷若谷,難怪聖上冊立了太子殿下。」說著燕遲一笑,「雖說幼時一同長大,可到底我離京多年和幾位皇表兄也有幾分生疏了,待回京之後還要好好和他們走動走動才好。」
燕遲說的再尋常不過,而秦琰想來也是這個道理,「殿下和太子殿下並著幾位王爺都是表兄弟,再怎麼生疏也不會淡了兄弟之情的,別的幾位王爺我不知道,不過太子殿下卻是時常念起幾位親王世子,如今宮裡宮外水火之勢,倒是從小長大的表兄弟貼心。」
她二人對弈,秦莞便接了白楓的活計時不時添茶倒水,見燕遲那侃侃而談不露機鋒的樣子,秦莞本以為他只是隨便應付秦琰,可話說到這裡她卻暗自心驚了。
秦琰自有常人不及的心性,一開始二人說話皆是打著太極不明其意,可眼下,卻獨獨秦琰一人將心中所想全部說了出來,他字字句句聽起來都是在為燕遲著想,可卻是分明的偏幫著太子,而燕遲,則不疾不徐的彷彿他根本是在談論家常一般。
秦莞添茶的手有些沉重,原來忠勇候府已經站了太子的隊。
而秦琰此番讓她相陪而來,只怕是試探燕遲之後的打算,而不管燕遲留在朝中還是前往朔西軍,若能拉攏到了燕遲,太子可說是又添了絕對的助力。
燕遲早前回京並未停留便去了錦州,想必太子本人還沒有機會示好,如今多半是秦琰得了侯府的意思,來做了這馬前卒,可他一時沒留神卻被燕遲牽著鼻子走。
「世子這話倒是安了我的心,我還怕太子如今身居高位已不愛同我這軍中粗莽之人打交道。」燕遲再度落子,語氣倒像是真的鬆了口氣似的。
秦琰看著燕遲的棋路鬆了口氣,世人皆稱燕遲為魔王,而他在朔西軍之中的做派他也略有耳聞,可今日,但看燕遲的棋路卻似乎並沒有凜冽鋒芒,這是不是說他聽進去自己的話了呢?秦琰思及此笑意明快兩分,「這是自然,等殿下回京見到太子便知道了。」
話已至此,秦琰只覺自己已經完成了任務,便不再費心探問,只將心思落在了棋盤之上,他自小被秦述精心教養,玩弄權術駕馭人心都是上等,棋藝自然不弱,他用心下棋,燕遲便也不再多言,雙方又廝殺了二三十手才分出了勝負。
「聊勝一子,世子的棋藝當真不俗,適才若稍有差池我便要輸了。」
燕遲扔下最後一顆白子,語氣還有幾分悵然,而秦琰則呆了一呆,他面上有些發熱,險見的要下出一身薄汗,半晌他方才緩緩的呼出口氣去,「殿下贏了,殿下好棋藝!」
尋常和秦琰對弈的多是周懷以及其他的王孫公子,便是周懷都難勝他,可沒想到燕遲卻贏了,雖然只贏了一子,卻還是讓他足夠驚震了,如此他才安下的心便又懸了起來,再看燕遲,他雖然並未露出那鋒芒迫人的樣子,可周身的從容沉定卻叫他驚詫發慌。
世人皆知燕遲幼年從軍征戰沙場,有人說他是魔王,有人說他是力大無窮的戰神,亦有人說他是只會打仗的莽夫,秦琰是從小在侯府被精心教養出來的,可燕遲在那朔西軍中,誰去教他這些?若說他在攻城略地之上神乎其神秦琰絕對不疑有他,可其他方面,不管是侯府教養出的他,還是在深宮之中出來的太子和幾位親王,他本以為,燕遲在戰場上待的久了,血腥莽氣多些,在棋藝內蘊上是越不過他們去的,眼下看來卻不是這般……
「險勝而已,若還有下次,怕不是這般結果了。」
燕遲言語之中仍然沒有半點自傲之意,可他也沒有一點喜色,彷彿「險勝」並不費力。
秦琰心中陳雜一片,正要說話,白楓卻從外面走了進來,「殿下,有信來。」
「哦?」燕遲微訝,「怎會送來此處?」
白楓面色嚴肅,「是聖上的御令,輾轉幾次,我們的人加急送來。」
聖上的御令……一聽這話,秦琰的面色也是一變,他站起身來,面色嚴肅。
燕遲坐在當下,接過信當著秦琰的面便打了開來,他一目十行的掃過,很快,面上生出了兩分苦笑,「聖上當真是……將我當做跑腿的了。」
秦莞看著燕遲,秦琰也看著燕遲,燕遲將信一合,「臘月初一乃是裕親王叔的五十壽辰,聖上知道我還在路上,便要我走一趟豫州。」
秦琰聽的微訝一瞬,「豫州……那殿下接下來得往西北拐個彎了。」
燕遲點點頭,「是啊,聖上總喜歡讓我這個身上殺孽不輕的人去賀別人的喜事,也當真是想得開,不過已經多年沒見過裕親王叔,又值整壽,這一趟也該走。」
頓了頓,燕遲掃了秦莞二人一眼,「既是如此,明日我們便分道揚鑣了。」
秦莞粉拳微攥,面上倒是不顯,便聽秦琰道,「殿下去賀裕親王的壽辰是好事,待回了京城再敘,九妹妹這裡殿下也不必擔心,這往前一路上就好走的多了。」
燕遲頷首,轉而吩咐白楓,「你去交代一聲,準備準備,明日一早我們啟程往豫州。」
白楓聞言忙點頭應是,秦琰見此也不好多留,說了幾句便帶著秦莞告退。
從燕遲的院子出來,秦琰便道,「裕親王是先帝的長子,是先帝在府里就有的,只是生母地位不高,後來早早被封了王外放到了封地豫州,從這裡往西北,不走袁州城的話三五日就能到,聖上也奇怪,似乎喜歡讓殿下替他去祝賀別人的喜事。」
秦莞當然知道豫州在哪裡,不僅知道,父親從前還在豫州做過官,那時候她才七八歲,算是最為安閑的一段日子,聽到豫州二字秦莞便想起了那段時光。
燕遲既然要去豫州,便當真不能和他們同行了,這讓秦莞有幾分莫名的失望。
「九姑娘——九姑娘請留步——」
兄妹二人正走著,忽然,後面白楓的聲音響了起來。
秦莞和秦琰一起駐足,便見白楓急急上來道,「九姑娘,侯府也來了信,有一封是給您的,殿下請您來取,還有一樣東西,也是太長公主要給您的。」
秦琰挑了挑眉,太長公主對秦莞的挂念讓他有些意外,當即便道,「你快去吧,我先回去吩咐他們打理行裝,我們明日還要去長福客棧。」
秦莞點點頭,這才轉身又回了燕遲的院子。
白楓將秦莞送到正門門口便不再動,秦莞一人入了門,一進門,卻見外室之中不見燕遲,她看了一眼內室門口,邁步走了過去,眸光一掃,卻看到了窗邊的棋盤,上面黑白子本來已經落定,可眼下卻似乎多了一枚棋子,秦莞走過去一看,心頭當即一跳。
燕遲又走了一手,可只這一手,秦琰輸掉的卻是一大片……
她默了默,轉身進了內室的門。
「看到了?」一進門燕遲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他站在窗邊,正看著外面有些暗沉的天色,說著轉過身來,「姑奶奶的信……」
秦莞一愕,當即驚喜的上前來,白楓說那話時她只以為是燕遲找的借口,卻不想竟然真的有信,秦莞忙不迭的接在手中,當著燕遲就打了開來。
信打開,卻是岳凝的字跡,開頭皆是問好之語,而後又說了侯府的幾件趣事,最後岳凝又說了說秦府,只言姚心蘭已經離開錦州回了建州,秦莞細細看著忍不住彎了唇。
「說了什麼?」燕遲好整以暇的問。
「說太長公主身體很好,又說了大嫂離開了秦府回了建州。」
秦莞抬起頭來,眼神清澈而明亮,燕遲心底便是一動,他欺近一步,一手抱住秦莞的腰身一手捧著秦莞的臉,「放心了?」
秦莞點點頭,「放心了。」
燕遲捏了捏秦莞的面頰,「剛才都聽到了?」
秦莞一默,她知道燕遲說的是什麼,「聽到了。」
燕遲便看著秦莞,輕嘆了口氣,「你那個三哥的意圖也明白了?」
點點頭,秦莞直直看著燕遲,「明白了。」
燕遲便有些拿她沒辦法似的皺了眉,「明日一早我可就走了。」
秦莞眨了眨眼,緩緩抬手落在了他腰間,「去豫州不遠,壽辰之後回京城也只需要再走十日便可,趕在新年之前,定能回京城的。」
燕遲握了握秦莞的腰,「你和白楓說的話怕是虛言!」
秦莞聽著只覺有些想笑,「怎會,那是肺腑之言,只可惜殿下事務繁忙……」
「殿下殿下,還是殿下?!」
燕遲忽然一把將秦莞抱了起來,秦莞纖細的身量與他而言似乎輕若柳枝般的不費力,他將秦莞抱起,身子一轉,讓秦莞坐在了窗前的長案之上。
秦莞坐的高了,視線恰與他平齊,且他這一抱,一下子讓她面頰一粉。
她面上微熱,可話卻不變,「不叫殿下叫什麼?若是叫殿下的名字,豈非不敬?」
燕遲欺近她幾分,語聲也壓低了,「准你不敬——」
他灼熱的呼吸落在她面上,語聲也惑人的撩撥著她的耳膜,秦莞心中柔軟一片,看著他這近在咫尺的眸子,半晌輕輕的喊了一聲,「燕遲……」
燕遲傾身便吻了過去,他靠的極緊,又抓的秦莞極牢,秦莞雙膝頂在他腰上,下意識便將腿讓了讓,這一讓,燕遲一把將她拉近自己,人也擠在了她雙腿之間站著,秦莞抱著燕遲的手臂發軟發顫,呼吸頓時亂了。
她身後便是大亮的天光,於是燕遲這雙寒星滿布的眸子便更是璀璨動人,相反,倒是她的臉逆在光里,那些因情動而生的羞澀被昏暗的光線遮掩的越發曖昧不明,燕遲的手忽上忽下,揉的她身骨酥軟,好半晌,秦莞氣喘吁吁的將燕遲推了開來。
「從今往後,都喊我的名字。」
燕遲這樣說著,眼底彷彿燃燒著一簇烈火,只烤的秦莞心神搖曳。
她抿了抿唇,只覺唇瓣濕潤發麻,良久呼吸才緩過來半分,「我知道。」
燕遲的手便越來越往下落去,他幾乎想讓她附在自己身上來,可手剛落在不該落的地方便被秦莞一把按了住,秦莞唇上亮晶晶的,一雙眸子也好像被水侵染過一般濕漉漉的,她定定的按著燕遲的手,含嗔含怒的瞪著他。
燕遲盯著她的眸子,「你不知道你讓我……」
秦莞不知他要說什麼,卻不想讓他這雙手作怪,也不想姿勢那般親密,燕遲眼底的火越燒越烈,狠狠的看了秦莞半晌方才低頭埋在她頸間。
「讓我……忍得難受!」
他的話帶著蓬勃的熱息落在她耳邊,只一句話,秦莞只覺耳邊轟然一聲,一瞬間整個身子都要燒著了似的,她是醫者,自然知道人事一道為何物,燕遲這麼說的意思,便是說他……秦莞一動不敢動的任由燕遲抱著她,只覺他呼吸粗重了片刻才緩了過來。
秦莞背脊有些發僵,身上卻也有些熱,燕遲拂了拂她背脊,語聲輕柔起來,「嚇著了?」
秦莞下意識搖頭,可搖頭完了卻又在心底點了點頭。
在她看來二人互表心意不過是愛慕相戀,可燕遲這麼說,便彷彿又涉及到了別的方面,那是女兒家談及色變,便是男人也不會在外言說的方面,私密到了極致,也香艷到了極致,她沒想到燕遲就這麼對她說了出來……
似乎察覺到她有些緊張呆怔,燕遲便嘆了口氣,「因情生欲,有何不對?」
秦莞感覺自己頭頂要冒煙了,下意識就要推開燕遲,「不行——」
她便是再慌亂羞惱,說出來的話卻還是擲地有聲的。
燕遲連忙將她抱住,苦笑,「我知道我知道,你想哪兒去了,難道我還能……我只是告訴你我忍得難受,若是你哪一日准我派人去侯府走一遭了我定喜不自勝。」
秦莞有些氣惱又有些無奈,語氣卻一本正經半點不給他個許諾,「殿下自控力超人,此、此等小事,想來不足掛齒。」
燕遲聽著便又咬了牙,「你倒是狠心,你是醫者,難道不知如此會落下毛病?」
秦莞哼一聲,「有毛病我也能治……」
燕遲聽著又氣又覺無法辯駁,眼見得外面天色不早,又將她按在懷中耳鬢廝磨一番,因是如此,秦莞從內施施然出來的時候,他心底的邪火反而竄的更高了。
秦莞快步出了院門,一路上茯苓都盯著秦莞的面色看,看了半晌問道,「小姐的臉怎麼這麼紅?小姐不舒服了嗎?」
秦莞輕咳了兩聲,「想來是昨日受寒的緣故。」
「那小姐快回去吃藥,馬上要啟程了,可別在路上病重了。」
茯苓滿是擔憂,秦莞咬著牙應了下來,若非看在明日就要分道揚鑣,她才不會隨了燕遲的心意……
恨恨的想著,秦莞還沒走到自己的院子門口便看到了迎上來的秦霜,「九妹妹,你怎麼這麼慢,三哥剛才收到了京城來的信,喊我們去他那裡呢。」
秦莞壓下心頭所思,跟著秦霜往秦琰的院子而去。
一進正房,便見秦琰面上掛著幾分複雜的苦笑,一看秦莞來了便道,「九妹妹,看來我們只有和世子殿下一起走了……」
秦莞一愕,「一起走?」
秦琰拍了拍桌案上的信封,「父親來信,說此番裕親王壽辰去的人極多,咱們秦氏也在邀請之列,正好我們過去也不遠,便讓我帶著你們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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