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對不住了。」
趙禹的語氣冷冰冰的,可在呼嘯的寒風之中,又夾雜著幾分遺憾。
燕遲長身玉立的站在正屋之前,一門之隔便是昏黃的燈火。
按照趙禹的說法,此刻屋內應該有趙禹的手下,以及今夜被發現的正在受審的人。
燕遲好整以暇的蹙眉,「副統領此話從何說起?」
趙禹看著平靜的燕遲眉頭一皺,燕遲的平靜反而讓他不安起來。
他的目光很快朝左右廂房的屋頂上瞟了一眼,如墨的夜色之中,除了正房門前這一塊,其他地方皆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趙禹什麼都看不到,可他似乎感覺到了人的氣息。
他心底一安,語氣更肅然了兩分,「殿下,北府軍已有動亂,皇后和太子此番乃是謀逆無疑,殿下既然敢出手幫皇后和太子,便應該想到會有今日。」
趙禹的語氣很是肅穆,燕遲卻聽的挑眉發笑,「這是皇上的說辭?」
趙禹抿著唇,面色沉重的站著,話已至此,是他最後的仁義。
見他不答,燕遲嘆了一聲,「看來是我中計了。」
趙禹仍然站在燕遲十多步之外,凜冽的風雪之中,他的表情有些模糊,可周身的氣勢卻極度的凜人,他看著燕遲,微微後退了一步,忽而沉聲道,「動手——」
這是一道帶著肅殺之氣的命令,趙禹低沉的聲音落在狂風暴雪之中,格外有種兵戈相擊的殺意。
然而他一聲落定,不管是燕遲身後的屋子,還是左右廂房的屋頂之上,皆是一片默然。
風急雪驟,趙禹直挺挺的站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不對勁。
他一雙眸子鷹隼一般的看向那泛著暖光的屋子,眼底滿是驚疑不定。
燕遲微微的笑了一下,「趙禹,你本是將才,只可惜耽於京城榮華之地,白白埋沒了。」
趙禹看著一身泰然的燕遲,手緩緩的落在了身側的長刀之上,他眉頭緊皺,雙眸之內皆是震驚,他對燕遲是有幾分儒慕之情的,燕遲這樣的話說到了他的心尖之上,可此刻,他卻沒時間細究他是不是為燕遲欣賞,他只是在想,自己花了極大心思安排好的人都去了何處,為什麼如今自己的命令已下,卻全無響應?
再看到燕遲的從容,趙禹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漫了上來。
趙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可他第二步還未走出,風雪之中忽然傳來「錚」的一聲破空聲響,下一刻,一道凌厲的勁風擦著他的小腿而過,一支泛著冷光的箭簇狠狠的釘在了他腳後跟不到三寸的地上。
趙禹瞬間整個身子都僵了住,他知道,只要他再動一下,下一支箭會射穿他的脛骨。
就在這時,燕遲身後的門「吱呀」一聲打了開,門內走出個一襲窄袖白衣的少年郎,正是白楓,白楓對著燕遲行了一禮,而後木然的看向趙禹,「副統領既然來了,便請進吧,今夜風急雪驟,勞煩副統領在此避避風雪。」
趙禹握著身側長刀的手一時青筋畢露,風雪太大了,屋頂上的聲息被掩蓋,若非他是箇中好手,只怕還聽不出響動來,然而他怎麼也沒想到,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在此費的心思竟全然被燕遲毀掉了。
燕遲是何時發現的?既然他發現了,又何必和他過來?!
見趙禹不動,燕遲的面容冷了下來,他「今日之行,非你所願,我暫留你性命,可若你不承好意,我也無法,如何?走還是留?」燕遲語聲稱得上溫和,可這話卻讓趙禹一陣膽戰心驚。
他是走不出這個院子的,就如同原本他以為燕遲也走不出這個院子一樣。
「咔嚓」一聲,趙禹解下腰間長刀扔在地上,整個人強迫自己鬆懈下來。
他抬步走向燕遲,站在燕遲身前的時候道,「殿下既然已經猜到,為何還要走這一趟呢?」
燕遲面上看不出喜怒,他的眸色忽然悠遠了一瞬,莫名有幾分悲涼,「本不想到這一步,不過既然皇上迫我至此,那我倒是想放手一搏。」頓了頓,燕遲看了趙禹一眼,「我來此,借你的人一用。」
趙禹不解其意,白楓卻銜指在唇清嘯了一聲,下一刻,數十道黑影從天而降,竟堪堪擠滿了這一方小小院落,趙禹回頭去看,只見這些人穿著整整齊齊的御林軍宮服,只是面容卻個個陌生,趙禹倒吸一口涼氣。
原本安排的人都是他手下的兵馬,不管是這身軍服還是兵器腰牌,全都是禁衛軍敕造在冊的,此刻,這些人從這院子走出去,別說在宮外可冒充御林軍,便是到了宮門處,宮內的禁衛軍也會大開宮門迎接。
趙禹面色一時青白一片,想到皇帝還在等自己的消息,一時神情更為灰敗。
白楓卻在這時傾身在燕遲耳邊說了兩句什麼,燕遲看著趙禹,「皇上在等你的消息?既然如此,我便送他一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