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一抬眼睛,詭譎地笑道:「使一使倒也無妨。只是不能白白使。紗姑娘你今日大鬧穹頂峰,沈某一直忍到方才。現在我改主意了,總不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那我蒼穹山派豈不被人恥笑?不如我們對擊一掌,定下生死約,無論誰有任何損傷,都是其咎由自取,後果如何,都一概不得追究。如何?」
他現在不能示弱!
整座穹頂峰上,現在就只靠著他這個長輩撐著了。一旦他倒下去了,依紗華鈴的狠辣,輕則後果是魔族把穹頂殿拆掉,扛著招牌和山門回魔界,從此門派聲譽大跌;重則屠山!
不要懷疑,這女人絕對真的乾的出來這種事。
倒不如鋌而走險,賭上一把!
沈清秋卻沒注意到,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沒有把身邊這些或焦急、或堅定、或憤怒、或彷徨的弟子們,當做是書中寥寥數語描寫出來的群眾角色了。
紗華鈴咬著嘴唇,很是糾結。
如果沈清秋真的已非凡人之軀,那毒對他無效,兩人對擊一掌,就是拼靈力的硬碰硬,自己必死無疑;可如果他只是虛張聲勢,錯過這一鍋端了穹頂峰的大好機會,豈不要悔恨終生?
沈清秋平靜地看著她,像是既不期待,也不閃避,等她作出決定。
洛冰河扯著他的衣袖,低聲道:「師尊,弟子願代師尊,受這一擊。」
沈清秋不動聲色扯回衣袖道:「哪有弟子代師父出頭的道理?」
洛冰河道:「師尊是為弟子受傷的……」
沈清秋瞪他一眼:「既然知道是為你受傷的,就好好護著自己這條命!」
洛冰河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眼眶卻更紅了。
最終,紗華鈴一咬牙,道:「那沈前輩請恕鈴兒無禮了!」
沈清秋道:「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紗華鈴心臟砰砰狂跳,連話都不敢回,火紅的身影一躍而起,雪白的玉掌挾著一股霸道的黑色魔氣襲來!
沈清秋一腳踹開洛冰河,準備好了,用肉身去迎接這一掌!
然而,他既沒有被紗華鈴一掌擊飛,也沒有口吐鮮血爆體而亡。
殺氣騰騰、劍已出鞘的百戰峰主人一隻手指都沒有動,單憑從他身上爆發出來的靈流,就震開了全力攻來的紗華鈴。
片刻的寂靜之後,穹頂峰上沸騰了。
「柳師叔!」「柳師叔出關了!」「百戰峰戰神出關了,魔界妖人,看你們還敢囂張!」
沈清秋心道:耍個屁的帥!早點兒出來你會死!我特么真以為要回原來的世界報到去了!
這不愧是一本充斥著殺必死的種馬文。紗華鈴被震開以後,除了啊的一聲嬌弱驚叫,身上那本來能遮住的部位就少之又少的紅紗也碎裂成一片一片,引起驚呼陣陣。
她用漂亮的姿勢打了個滾緩衝,一咕嚕爬起來。魔族果然民風奔放,即便渾身馬賽克她也毫不羞惱,只恨恨地扯過一旁屬下的披風,胡亂一披,道:「各位,今日是我失算。咱們日後有的是再見的時候!走!」
柳清歌冷笑道:「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好大的臉。想得倒美!」
他身形一錯,背後的乘鸞劍一飛衝天,畫出成百上千道有形劍氣,排列成光陣,落雨冰雹般朝魔族眾人刺下。
紗華鈴邊率部下落荒而逃,邊把手中紅紗旋成一片紅雲,向天拋起,可惜根本阻擋不住凌厲的劍氣,紅紗很快被刺成一片窟窿滿布。再加上蒼穹山派的弟子們圍堵,大半魔族死的死,傷的傷,被俘的被俘,只有緊跟著紗華鈴的那一小批心腹,殺出了一條血路,逃下了山。
柳清歌歸劍入鞘後,板著臉轉身,察看沈清秋手上的傷勢。清靜峰的弟子們也圍了上來。十幾張臉都是清一色的緊張。
沈清秋咧嘴一笑:「看來,多留個心差人去學雪姨狂拍靈犀洞洞壁把你嚎出來,是個極正確的選擇。」
柳清歌:「雪姨是誰?」
沈清秋:「不是誰。我怎麼樣?」
柳清歌哼道:「暫時死不了。」
話雖這麼說,他左手往沈清秋身體里輸去的靈力卻沒斷,臉色也愈發嚴肅。他特地澄清道:「靈犀洞內欠你的,還給你!」
死傲嬌!
沈清秋覺得他把柳清歌拉為隊友的計劃似乎很有希望,十分滿意。可渾身靈脈一陣一陣地抽搐,讓他笑不出來。
洛冰河忽然道:「柳師叔,『無可解』這種毒,真的無可解么?」
柳清歌看了他一眼,還沒回答,沈清秋忽然膝蓋一軟,險些跪了。幸好洛冰河一直扶著他。可沈清秋實在站不住了,擺手道:「讓我躺下來……讓我躺會兒。」
洛冰河從沒見過沈清秋這麼虛軟的模樣,紅著眼眶跪在沈清秋身邊,說不出話來,哽咽著喊道:「師尊。」
沈清秋勉強抬起一隻手臂,摸了摸他的腦袋,忍了老半天的一口鮮血,總算是顫顫巍巍吐出來了,卻還是堅持說完了刷好感度的關鍵台詞。
「我知道……你一定會贏。」
聽了這一句,洛冰河渾身一震。
沈清秋表示理解。
洛冰河一定覺得,這人就是個蛇精病+精分吧……真的,如果以上帝視角來看,沈清秋自己都會受不了摔書大罵:這TM什麼角色啊一會兒打一會兒救的有病吧!
這時,系統傳來提示。
【『沈清秋』角色複雜度+20,形象哲學深度+20,懸疑度+10,總計B格+50.】
……沈清秋悚然了。角色的哲學深度是這樣計算的嗎?
還有不要隨便開啟奇怪的數值謝謝!
兩眼發黑的沈清秋一抬頭,覺得他好像看見了洛冰河的眼淚斷線珠子一般墜出了眼眶。
錯覺吧。
這是他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個念頭。
第14章設定能別這麼惡俗嗎
昏迷之後不知睡了多久,沈清秋才要死不活地醒過來。
睜眼看見頭頂親切熟悉的純白紗幔,就知道是在清靜峰他的清靜舍里。魔族騷亂應該已經被平定了。他吸了口氣,想伸個懶腰,忽然發現房門一開,進來一個人。
明帆端著一個盤子,看見他醒了,盤子往桌上一扔,就嚎開了。
「師父你可算醒了!」
還有一人站在門外。洛冰河站在門口,似乎想進來,卻欲行又止。
明帆嚎了一陣,回頭看見他,呵斥道:「你怎麼還站在這裡?」又對沈清秋道:「不知道這小子犯了什麼病,非要杵在這裡,像根棍子似的,不知道師尊看了你就心煩嗎?攆他也不走。」
沈清秋弱弱一擺手:「……無妨。隨他。」
明帆道:「百戰峰的柳師叔說您醒了就告訴他,我、我這就叫柳師叔、木師伯和掌門去!」說完一咕嚕爬起來往門外衝去。
看來自己這一覺真是睡了很久……岳清源已經回到蒼穹山派了。至於「木師伯」,說的必然是千草峰的木清芳。千草峰擅葯,精於醫術,那是必須到場的。
洛冰河讓開路,見他走遠了,還不肯離去,只定定望著屋內。
沈清秋慢慢坐直了,道:「可是有話要說?那便進來。」
洛冰河依言走進屋來,忽然在他床前撲通一聲,跪下了。
沈清秋:「……!!!」
系統你等下?怎麼回事?我只是睡了一覺而已,為什麼醒來就變這種模式了?我到底睡了多久?現在已經是十年後了嗎?
洛冰河跪下後,抬起頭,目光炙熱且愧疚:「請師尊原諒弟子以往的愚昧無知。」
愚昧無知這四個字,跟誰放到一起都不能和洛冰河放到一起啊?
「弟子原先只以為,師尊並不十分關心自己。直到第三場比試之後,我才明白師尊往日的苦心。」
沈清秋:不不不,原先你那師尊是真的不關心你,他巴不得你死,真的……不過,你到底明白了我的什麼苦心?你倒是說說看,我自己也很好奇!
洛冰河卻偏不接著說下去了,只認真地道:「從今往後,弟子一定盡心盡責服飾師尊,唯師尊命是從。」
沈清秋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這孩子此刻的心性,真的是……好純良啊!
救了他一回,以前的打罵凌虐全都忘光啦?!
這樣下去,他今後還能狠的下黑手,把他打入無間深淵嗎。
沈清秋默然片刻,道:「你明白就好。你先起來吧。」
雖然他一點都不明白,洛冰河你究竟領悟了啥啊?
見洛冰河慢慢站起身,卻仍不肯離去,反而略見忸怩,似乎有什麼話想說。沈清秋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洛冰河道:「師尊睡了許多天,剛剛醒來,不知是否有胃口?」
沈清秋剛剛才注意到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一聽有吃的眼睛發綠,忙道:「很有。你端上來吧。」
洛冰河立刻跑去廚房,他這幾日每隔一時辰就重做一道粥,總算是派上用場了。還冒著熱氣的粥端上了桌,洛冰河扶著沈清秋從床上坐起。殷勤到另人髮指,就差沒喂到沈清秋嘴裡去了。沈清秋小臂上冒出了一點雞皮疙瘩,自己拿過勺子吃了幾口,見洛冰河還站在床邊,巴巴地望著他。
沈清秋想了想,恍然大悟,淡淡地道:「味道不錯。」
其實味道豈止是不錯,沈清秋簡直都有點淚流滿面的感覺了。
清靜峰這一脈一聽就是走清新寡淡風的,連廚子的風格都是這個路線,吃了這麼久沈清秋嘴裡都要淡出鳥來。而手裡這一碗雖然也是粥,不過也許是調料或者手法問題,跟以往那種清湯寡水的粥不是一個等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