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郎明被沈清秋雙手扒住,暗被洛冰河死死鉗著命門,隨著天琅君一步一步,越靠越近,這對師徒兩個人下手都越來越重,他當真是……無辜至極,倒楣至極。
正當天琅君舉起手,要掀開床簾時,帳外驀地傳入一陣高亢凄厲的野獸長號。
天琅君猛地撤手,轉身望去。
白帳之外,火光衝天而起,飛馳的黑影從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獸類長號混雜著聲嘶力竭的呼喊。
「有入侵者!」
「圍住圍住!都圍上去!」
「別讓他跑了!」
「——殺出來了——!」
刀劍相擊、劍矢破空、牙爪撕扯之聲混作一團。天琅君一句話也來不及說,閃身出帳。
沈清秋一顆心高高拋起又落下。這入侵者來得太是時候了!
洛冰河翻身下床,扶了他一把。竹枝郎被扔到地上,還暫時無法動彈。
沈清秋道:「剛才多謝了。」
以他之忠心程度,方才居然沒奮不顧身地指出「君上!就是他們!就是這兩個人!」也得算上是他刻意相幫了。
竹枝郎聞言,嘆一口氣,說:「在下能理解的。」
沈清秋:「理解什麼?」
洛冰河不耐道:「跟他廢話什麼?」
竹枝郎抬起頭,誠摯地說:「沈仙師為解相思之苦,夜中私會,雖然於清譽有礙,卻也情有可原。」
沈清秋:「……」
果然是不應該跟他廢話什麼!
走還是留,這是個問題。沈清秋決定先觀望一番所謂的入侵者。
他與洛冰河潛出帳外,只見莽原不遠處,黑壓壓的南疆魔族大軍團團包圍著某一中心。兩道雪白炫目的影子在其中顯得猶為奪目。一道是劍影,凜凜然勢不可擋,一道是人影,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片甲不留。
包圍圈被不斷擊潰,又不斷有新的魔族填充上去。
天琅君由衷的讚歎順著夜風飄來:「好劍法。好靈力!」
來者立在被他斬於赤手之下的一隻披甲巨狼頭顱上,白衣一塵不染,只有頰邊一點飛濺狀的血漬。
這麼大張旗鼓、簡單粗暴、說打就打、生怕敵營中沒人不知道他大駕光臨的打法,真不負百戰峰囂張好戰之盛名。
是柳清歌。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好,我還是存稿箱……回來的時候一次性回評和放圖。謝謝壕天使們的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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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貴圈太亂
兩頭雪白的座狼掠過獸群,伏於天琅君腳下。其中一隻仰起頭,從嘴裡發出人聲:「君上,是蒼穹山派,百戰峰峰主柳清歌!」
天琅君點頭:「原來如此,難怪劍法靈力都驚絕如斯。只是不知,百戰峰峰主為何會突然光臨南疆?」
柳清歌微微一側身,乘鸞飛回手中。他甩落劍尖的一點血珠,冷冷地道:「沈清秋是不是在這裡。」
沈清秋受寵若驚。怎麼柳巨巨是來解救他的嗎!?
洛冰河瞥了一眼他臉上神色,抿了抿嘴。
天琅君恍然大悟:「原來你是來尋沈峰主的。他的確是在我這裡。」
柳清歌道:「讓他出來。」
天琅君語氣曖昧道:「現在他恐怕不太方便見你。就算見了,多半也不想跟你回蒼穹山。」
沈清秋呵呵呵呵呵呵。
柳清歌眯了眯眼。天琅君腳邊一頭座狼道:「什麼百戰峰,我看倒未必見得。聽說這柳清歌與洛冰河那小子交手,大敗無數次,早就不配這號稱了。現在應當叫做『九十九戰峰』才是。」
另一頭接道:「不對,應當叫做『九十八戰峰』峰主。他若對上咱們君上,也是必敗無疑的!」
這兩頭畜生真損!又諂媚又損!
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柳清歌足下一點,白電般身形掠出。天琅君不急著迎戰,平伸出一手。暗紅色的鮮血從指間滴落,滴匯成束,變成流落,血液落地不沁入泥土,反而凝結成形。瞬息之間,化出六隻毛色赤紅的血狼,團團圍住柳清歌,風火輪一般繞著他撕咬偷襲。
柳清歌遊刃有餘,乘鸞一出,六隻盡數頭顱飛離,化回液態。可劍鋒迴轉,血狼又迅速重新凝形,繼續齜牙咧嘴張牙舞爪。他的攻擊雖然精準強勁,無可挑剔,卻並沒有起到實際效果。天琅君也沒有收回放血的那隻手,就這麼伸著,血往下落,不斷有新的猛獸化出。
放了這麼多血臉色都不帶白一下的,他是個移動血庫嗎!
沈清秋側首道:「上去幫個忙。」
洛冰河不情不願道:「剛才師尊不是還說,萬一我被發現了,你我都不好過嗎?」
剛才是剛才,現在柳清歌被牽涉了進來,自然另當別論。好歹人家是來救他的,沖這個情面,沈清秋也不能坐視不理。可洛冰河出面也的確不合適,沈清秋想了想:「好,你呆著。我去。」
他還沒動,洛冰河就搶先一步,閃了出去。
天琅君定睛一看,訝然:「你果然來了。」
洛冰河冷冷地道:「師尊在,我焉能不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旁柳清歌正要說話,忽然瞥見沈清秋,要呵斥的都忘了,當即一怔,喊道:「喂!」
沈清秋揮手招呼。天琅君驚詫之色不退反增,對著洛冰河:「所以,剛才,你們,在裡面,三個人?」
一句話,斷成五個詞,沈清秋還是弄明白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洛冰河不知懂了沒有,黑著臉迎了上去。
莽原獸群中的戰圈,登時成了三方大混戰。天琅君打兩個,柳清歌也打兩個,洛冰河打一個不理一個,還要扛下兩人份的攻擊。黑氣白光爆炸,劍鳴獸嘯衝天。
柳清歌有心接應沈清秋,無奈包圍圈越聚越厚,乘鸞旋成一道小型龍捲風,十幾隻血獸絞入其中,碎成萬千飛濺血珠。沈清秋喝道:「閉嘴!別吞進去了!」
柳清歌根本不需要閉嘴,因為那些血根本沾不上他的身。天琅君卻笑了:「我倒還忘了,還有沈峰主呢。」
他倒是希望被忘了……天琅君一記起來,沈清秋立刻不好過了。腹中絞痛之感密密麻麻爬了上來。
洛冰河原本下手最狠,招招對準天琅君,可現在攻勢陡然一緩,心也分了。沈清秋喝道:「接著打。別管我!」
他不叫不喊,裝成毫無感覺的模樣,回到帳中,把竹枝郎拖了出來,必要的時候再看看能不能當人質。他笑得都扭曲了:「這回你總不能再往我劍底下撞了吧?」
竹枝郎無奈道:「在下血脈不純,出身微賤,若非君上提攜,到不了今天的地位。而沈仙師則救我於水火之中。又何苦總要讓我為難。」
沈清秋疼得背後直冒冷汗,嘴裡有一搭沒一搭閑扯,想轉移注意力:「想必,你對仇恨之人,也一樣毫不留情了。」
竹枝郎道:「不錯。君上也是如此。所以,蒼穹山派,昭華寺,幻花宮,天一觀,君上一個也不會留下。」
仇恨之人。仇恨之人。
沈清秋忽然想起一件不太好的事情,注意力真的被轉移了。
他從幻花宮水牢遁逃後,在花月城,曾聽人說,幻花宮水牢守牢弟子被盡數殺死,連公儀蕭也不能倖免。這口黑鍋當時蓋在了他頭上。他又把它扣到了洛冰河腦袋上。說來還沒算清,究竟是誰做的。
竹枝郎現在對他不錯,是因為當時自己攔住了要殺他的公儀蕭。
那麼,公儀蕭對他而言,應該就是有仇之人了。
沈清秋緩緩道:「你記不記得,公儀蕭這個人?」
竹枝郎看著他,道:「是指那名幻花宮弟子?」
果真記得。
「那時要去水牢迎接沈仙師,在下先是將那弟子誤認作了洛冰河。」
沈清秋能理解。公儀蕭身形背影,的確和洛冰河有些肖似。甚至乍看之下,容貌也略為相像。所以他有段時間,對公儀蕭格外有親近之感。
竹枝郎繼續說道:「後來,發現他就是白露林那名隨沈仙師一起進入露芝地的幻花宮大弟子,便順手殺了。」
順手殺了。
公儀蕭這死的也太冤枉了!
他只是要動手殺,又沒真的殺!
沈清秋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麼看,竹枝郎果真是個很簡單的魔,跟他舅舅說的一樣,「腦子轉不過彎」。天琅君提攜他,他就死命跟著;沈清秋無意救過他,他便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報答。
同理,睚眥必報。
沈清秋看著竹枝郎的目光越來越複雜,可原先那種輕鬆愜意的成分已經不在了。
後者剛覺察到這種變化,沈清秋便站起身來,朝前走去。
竹枝郎一愣:「你要去哪裡?」
沈清秋說:「我必須走了。再在這裡待下去,要病。」
天魔血系都是SJB。跟一個SJB在一起,總比跟兩個在一起要強。好歹那一個還肯聽他的話!
竹枝郎揚聲道:「我只是想對幫過我的人好。這有什麼不對嗎?」
沈清秋說:「可問題在於,你覺得是對我好,我卻並不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