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睜開眼睛時,雪白的床幔和四角流蘇佔據了整個視線。
突然間看到不一樣的場景,沈清秋還沒反應過來,一動不動。
岳清源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醒了?」
沈清秋機械地又眨了幾下眼睛,嗓子有點干,勉強出聲道:「師兄。」
岳清源坐在床邊,看了他一陣,道:「你一直在叫洛冰河的名字。」
沈清秋:「……哦。」
岳清源:「邊哭邊叫。」
沈清秋擦了一把臉,這才發現,除了冷汗,真的糊了一臉的淚水。
草,眼淚這玩意兒,果然感染力強。
「……」他心虛地說:「師兄你聽我解釋……」
解釋個毛線!
能解釋什麼?
什麼理由才能夠使「沈峰主夢裡邊哭邊叫自己徒弟名字」這個事實聽起來讓人信服?!
見他說不出話,岳清源嘆了口氣,道:「算了。醒了就好,不必解釋。」
沈清秋訕訕地坐起。忽然覺得這個場景有點熟悉。
說起來,第一次在這個世界醒的時候,也是岳清源守在他床邊。
岳清源觀察他臉色,道:「你睡了五天。還要不要繼續再睡?」
睡了五天!
沈清秋險些沒當場再倒下去。
怎麼不一覺睡到天琅君他們打過來!
豬一樣,還醒個屁!
系統:【填坑項目「沈九」,完成進度70%】
才完成70%!
等等,除去記憶殘缺導致資料不全的那10%,還有20%呢?到哪兒去了!
沒時間想那麼多了,沈清秋一把抓住岳清源道:「師兄,下雪第一天,在洛川!」
發現自己過於激動,語無倫次,他定了定神,換了一副從容嚴肅的神情,道:「我的意思是,天琅君很可能在這個時間這個地方,用心魔劍打開兩界入口,開始合併。」
岳清源:「你怎麼知道?」
沈清秋又卡了。
他能說,因為原著寫過,這個時間和這個地點是最適合的嗎!
沈清秋:「……我在天琅君手裡呆過一段時間。」
岳清源:「所以他就直接告訴你了?」
事出突然,沈清秋一時間找不到理由,只能硬著頭皮說:「師兄千萬要相信我。」
岳清源看了他半晌,閉目一陣,站起身來,溫言道:「你先休息。這件事交給其餘的同門便好。」
休息。是指睡覺嗎?
都睡了五天了!
金丹還要睡這麼多天,換一本小說真是要被笑掉大牙!
岳清源前腳剛走,沈清秋後腳便一骨碌從床上滾下,到處找外衫。
正團團亂轉,冷不防一人欺近身後,一隻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沈清秋下意識一肘擊去,喝道:「誰!」
膽子這麼大,又愛和他玩這種無聊把戲,還能有誰?
他的手肘被穩穩接住,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道:「師尊不如猜猜?」
都開口說話還叫師尊了,還猜個毛線!
沈清秋翻了個白眼,背後那人忽然把他腰一摟,滾到一旁的竹榻上。
兩個人的重量壓得竹枝嘎吱作響。眼前的遮擋物移開,果然是洛冰河。
他的手改為捂著沈清秋的嘴,道:「別眨眼睛。師尊睫毛好長,颳得我手癢,心裡也癢。」
你才睫毛長,睫毛最長的就是你!
沈清秋一連眨了幾十次眼睛以示怒意。洛冰河笑了笑,啾的一下,親了親他的眼皮。
他說:「千萬別叫。萬一在清靜峰被人發現,師尊多年清譽就真的毀於一旦了。」
呵呵。
還有個屁的清譽,早就毀的差不多了。
洛冰河順著沈清秋的眼睛,一路親下去,道:「我說了要來接你的。這麼多天沒見,師尊想我不想?」
按照沈清秋的標準答案,應該是先一個膝彎頂上他小腹,把這逆徒踢下榻去,再優雅地整理一下儀容,最後回一句冷艷高貴的「不想」。
可不知怎麼的,想到剛才記憶中洛冰河孤零零跪在竹舍中,默默收拾地上茶杯的模樣,這腿怎麼也抬不起來。
沈清秋連呼吸也像在洛冰河手掌心裡顫抖了起來。
他閉上雙眼,點了點頭。
第75章么么噠
洛冰河估計早就做好了被一腳踹下去的準備,完全沒料到沈清秋真的會點頭。
他當場就僵在沈清秋身上,表情凝固了。
沈清秋也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事、剛才那個點頭意味著什麼。他殺人滅口再羞憤自盡的心都有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你聽我解釋!!!
洛冰河卻不給他這個機會,摟腰的手猛地收緊,聲音沉了下去:「……真的想我?」
沈清秋給他勒得眉頭一皺。洛冰河氣息急促,追問不休:「真想?」
你捂著我嘴呢就算我想回答也沒法回答啊!
只能要麼點頭,要麼搖頭的意思?
沈清秋一會點頭一會兒搖頭,胡搞一氣。洛冰河急道:「到底想不想?」
見他又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沈清秋實在沒轍,認輸了。
他生出一種莫名的悲壯之感,豁出老臉不要,又磨磨蹭蹭,點了一下頭。
這一次,沈清秋看得真真切切。確認的那一瞬間,洛冰河的呼吸滯住了。
一點微弱的星火在他瞳孔里慢慢亮起,迅速以燎原之勢席捲了這整張臉、整個人。
就在沈清秋以為他要喜極而泣的時候,洛冰河深深埋下頭去,把臉擱在沈清秋頸窩裡,捂住沈清秋的手慢慢鬆開,然後,開始又碎又密地啄著他的嘴角。沈清秋好容易能喘口氣,齒縫間蹦出兩個字:「……胡鬧。」
洛冰河喃喃道:「我也好想、好想。沒有一時一刻不在想……」
沈清秋提到胸間的一口氣又慢慢泄了出來。
他死魚一樣躺在榻上,自暴自棄似的盯著竹舍上方屋頂,半晌,嘆氣道:「……那你為何前幾天又不去夢境中找為師。」
洛冰河又黑又濕潤的眼睛盯著他道:「師尊不嫌我煩么。」
白天也纏,晚上夢裡還纏,一天十二個時辰全都對著這張臉,當然煩!
可一不小心,就被纏習慣了。現在洛冰河都趴他身上來了,沈清秋居然也覺得不是不可以接受……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究竟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是不是有點過了!
沈清秋乾巴巴地道:「知道自己煩,還不收斂。」
洛冰河道:「反正師尊也不是第一次嫌棄我了,煩就煩吧。」
聽他這麼說,沈清秋忍不住有些心酸。
洛冰河究竟有多喜歡他啊。
即便是初入蒼穹山的日子裡,遭受了那樣的對待,一旦沈清秋對他表露了一點善意,洛冰河就把曾經受過的傷害忘得一乾二淨,毫不猶豫地將他放進了心底。
一顆玻璃心,就這樣被沈清秋毫無知覺地打碎,再自己小媳婦樣一點一點撿起來粘好,再滿懷期待小心翼翼地遞過來,再被打碎、粘合……
洛冰河低聲道:「師尊每次在蒼穹山派都笑的那麼開心。我還以為不怎麼會想我。」
鬼扯。
沈仙師這麼多年裝B裝成了習慣,尤其在蒼穹山派,最多也只是含蓄而意味深長地似笑非笑,或者皮笑肉不笑,再不就是敷衍了事的假笑,哪有「開心大笑」過。沈清秋:「胡說。」
洛冰河道:「誠然師尊臉上總不會笑得開懷。但師尊心裡笑沒笑,我當然是知道的。」
一邊趴在人身上哼哼撒嬌,一邊捉著人一縷頭髮玩兒,你是小女生嗎!
沈清秋翻白眼道:「是。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
洛冰河道:「我不要做蛔蟲。」
沈清秋拍蚊子一樣拍他玩自己頭髮的手:「那你還想做什麼!你倒是說說,為師、都對誰、笑、過!」說到後來,說幾個字就拍一下,那隻閑得發慌的手還揮之不去。洛冰河真的開始數了:「很多人。柳……柳師叔,岳掌門,尚清華,明帆,寧師姐,仙姝峰的,萬劍峰的,千草峰的,穹頂峰的,百戰峰的,守山門的,掃山梯的……」
連守山門和掃山梯的都不放過,這孩子何止是記仇,整個蒼穹山派都要被他的魔界進口特濃飄香陳醋給淹了!
沈清秋批評:「那聲師叔叫得太沒有誠意了。以後不許這麼叫。」
洛冰河怨念道:「他管我叫小畜生白眼狼,那倒是誠意十足。」
沈清秋忍不住笑了出來。摺扇就放在榻邊,他順手抓起來,在洛冰河腦門旁敲了敲:「他說錯了?你不是小畜生是什麼?狼爪子都敢伸到我身上。」
話說得太順溜,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察,這句有點沒把持住度,語尾隨嘴角上挑,似輕還重,略顯輕佻,極不端莊。
洛冰河居高臨下,把這幅情狀看在眼裡,只覺得一把無名火在心頭腹部毛躁躁地亂燒,不自覺動了動,把一條腿插【進沈清秋雙膝之間,又怕被發覺後給踹下竹榻,忙把頭送過去,讓沈清秋拿著扇子敲個夠,道:「就算是小畜生,也只是師尊一個人的小畜生。別人不許叫。」
沈清秋險些沒把摺扇掰斷。
肉麻。
太特么的肉麻了。
又酸又癢!又麻又爽!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沈清秋決定談點正事,把這種越來越詭異的氣氛歪掉。
他用摺扇戳戳洛冰河胸口,撐住:「起來。」
要談正事,首先要端正坐姿。一個壓一個的姿勢,話題再怎麼正經也會變得不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