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女媧之心（4）
天宮之上望月泉畔，煙波渺渺，九宸站在岸邊，默默望著。
細密的雨絲毫無預兆的落下來，卻只有少許雨點落在九宸身上，九宸抬起頭，頭頂不知何時籠罩了一層薄薄的仙盾，雨滴順著仙盾滑下。
靈汐站在遠處，雙手結印支撐九宸頭頂的仙盾，她整個人籠罩朦朧光盾站在雨中。
九宸與靈汐對視。
隨著九宸右手，女媧石漸漸被吸出。
祭台震動更劇烈，傳出燭陰不甘的嘶吼。
燭陰厲喝，鼓動著禍斗：「不！不！放我出去！禍斗！還不動手，更待何時？你不想再見祝融了嗎？」
靈汐正緊張的向鎖妖塔下看去，卻什麼也看不到。
禍斗面色糾結，片刻後似有所決。
禍斗變成龐然巨獸，仰頭怒吼。
靈汐震驚的望著禍斗獸身，禍斗揮舞犀利的爪子，順著岩壁爬下，長舌興奮的在禍斗的頭上揮舞手中的鎖鏈尖叫。
靈汐看出禍斗的歹意，忍不住提醒：「神尊，小心！」
禍斗獸順著岩壁爬下，緩緩接近九宸。
九宸單手呈著女媧石，虛弱至極，但他目光灼灼卻極為堅定，心口上的傷不斷往外涌著血，衣襟上已經是鮮紅一片，他虛弱的幾乎要倒下，卻依舊手托著女媧石，一步步向祭台核心走去。
鎖妖塔中的壁火一層層的自下而上重新點燃。
飛撲而來的禍斗獸，頓時被飛來的鎖鏈鎖住了雙腳，重新化作人形，狠狠摔在九宸腳下。
揮舞鎖鏈的長舌，也被鎖鏈重新鎖住了雙腳。
禍斗和長舌目瞪口呆的望著九宸，表情有些尷尬，禍斗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戰，戰神。」
長舌機靈的拎起腳上的鎖鏈，一扭屁股，轉頭便跑。
九宸垂頭冷視禍斗：「滾！」
禍斗聽不見，怔了片刻，而後連忙反應過來打了個機靈，爬起來便跑。
燭陰恨鐵不成鋼：「混蛋，你怕什麼，他已是強弩之末，回來，殺了他，殺了他！」燭陰瘋狂撞擊祭台，整座鎖妖塔轟隆隆作響，震耳欲聾，灰塵砂石落下。
燭陰叫罵聲不斷迴響：「廢物！廢物！」
九宸驟然噴出一口血，身子一個踉蹌，面色蒼白精神萎靡，他抬頭看向虛空，伸手對著懸浮的神農鼎一招，神農鼎飄來，越來越小，最終懸浮在九宸的掌心之上。
九宸托著神農鼎，疲倦萎靡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柔和。
燭陰心有不甘：「就算你取了神農鼎，仍將我鎮壓於此又能如何？女媧石能取代神農鼎在此鎮壓，可神農鼎卻無法代替女媧石成為你的心，更不能為你帶去生機，我被鎮壓在此，至少還能活命，可你卻必死無疑，必死無疑！」
九宸收了神農鼎，揮手一掃，祭台上的散發七彩仙光的女媧石，漸漸幻化成神農鼎，神農鼎的虛影之下，女媧石心如同心臟跳動般，閃爍著仙光。
九宸抬頭向塔上望去，邁了一步，似有所覺的看了眼血跡斑斑的衣服，再次施法，渾身仙光一閃，衣服再次變得潔凈。
震動聲漸漸消失，靈汐鬆開捂住耳朵的雙手。突然發現手裡的長生結沒了光彩。
靈汐將長生結拿到面前，慌亂的晃了晃又拍了拍。
靈汐驚惶：「怎麼沒反應了？神尊，神尊……走了？」
九宸的聲音傳了進來：「靈汐。」
靈汐不敢相信的僵在原地，緩緩抬頭看去。
九宸面色蒼白，神情疲倦的站在牢房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兩人對視，心頭瞬間湧起一股暖意，臉上充滿了驚喜和滿足。
靈汐面帶喜色道：「神尊。」
九宸摸了摸她的發頂：「你膽子那麼小，與眾妖關在此處，定是怕極了吧？」
靈汐努力笑的燦爛，搖頭：「不怕，一點都不怕。」
九宸淡淡一笑，眉頭不易察覺微微一皺，但很快舒緩：「記住，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相信我。」
靈汐表情溫順：「我知道了，神尊，你要保重自己。」
九宸點頭，身準備離開。
靈汐嘆道：「神尊……」
九宸駐足卻沒回頭，強忍的一口血吐出，他連忙用衣袖一托，不讓鮮血落地，靈汐看著九宸的背影，看到他肩膀不自然的一抖，又看到九宸足下散發出的寒氣。
靈汐眼淚不自覺的滑落：「神尊要注意身體，按時服藥，莫讓寒疾再犯了，十三粗心，神尊需叮囑她在扶雲殿長燃無燼木。」
九宸無言的點了點頭，快速的離開。靈汐急忙上前卻不得不止步，透明的結界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塹攔在面前，她望著九宸駐足的岩石，已經漸漸凝成冰晶。她靠著岩壁蹲下，望著手中黯然無光的長生結怔怔出神。
靈汐喃喃著：「神尊為何如此虛弱，寒疾又犯了嗎？」
禍斗突然出現，心災樂禍道：「因為九宸就要死了！」
靈汐豁然抬頭，正看見禍斗站在牢房結界外，不懷好意的獰笑。
靈汐一臉怒容：「你胡說，神尊是一品正神，上神之尊，好端端的怎麼會死？」
長舌又跳出要搬弄是非，卻被禍斗沒好氣的一巴掌扇飛。
禍斗瞪著長舌：「本座現在無需知道她說什麼，只要她明白本座說什麼便可。」他轉向對靈汐：「他身上的生機在一點點的潰散流失，就足以要了他的命，你還不知道吧？他背著你吐了一口血，那口血是他的心脈精血。」
靈汐慌亂的捂住耳朵：「不可能，我，我不信！」
禍斗冷笑，繼續刺激著靈汐：「他妄動神農鼎，不得不從體內挖出賴以保命的女媧石心置於陣眼，才能繼續鎮壓燭陰，沒了這顆石心，他至多活不過數日便會耗盡生機而死。」
靈汐嘶吼：「你、你胡說。」
禍斗從懷中取出祝融火精，陰笑的看著靈汐，心中生出一個主意：「小丫頭，你看起來很喜歡他嘛，怎麼樣，要不要救他？這世上除了女媧石，還有一物能保他性命，這東西就在本座手裡。」
靈汐聞言看著火精頓時愣住，火精照亮了靈汐的臉和一雙眼眸。
禍斗看著面前的寶貝：「這是火精，火神祝融自胎裡帶來的萬火之源。」說完面色得意的伸手一呈，一塊晶瑩剔透的火精浮現在他的掌心之上。
靈汐豁然盯著禍斗掌心的火精：「有了此物，不但能代替女媧石為他枯竭的身體提供生機，還能徹底根治他的寒疾。怎麼樣小丫頭，這是六界難尋的至寶，本座只要你的耳識，你換是不換啊？」
靈汐質疑他說話的真假：「你的火精真能醫好神尊的身體？」
一邊的長舌指手畫腳，翻譯靈汐的話。
禍斗仰著頭顱：「當然。我禍斗是何人，童叟無欺。」
靈汐決絕的大喊：「我換！」
禍斗笑著：「一旦交換，別說耳力尚佳。即使是震耳的轟鳴，你也聽不到半分。你的世界便只剩一片死寂。」
靈汐堅定：「我換。雖聽不見，我還看得見、聞得到。只要能醫好神尊，我自是願意。」
靈汐用力點頭。
禍斗一笑：「你可別後悔。」
禍斗揮手施展仙術，在靈汐雙耳虛點，靈汐皺眉，忍著疼緊咬嘴唇，一縷縷靈光從靈汐耳中飄出，穿過結界進入禍斗的耳中。
靈汐握緊拳頭，垂頭閉眼緊緊咬住嘴唇苦苦忍耐，咬破嘴唇的血，一滴滴落下，染紅了衣襟，雙手不由自主的顫抖，終於忍無可忍的仰頭髮出歇斯底里的慘叫。
靈汐啊的叫了出來，叫聲回蕩在整座大殿。
女媧石心散發的仙光，猛然一縮。
扶雲殿正殿內，雲風攙扶著九宸將他置於軟塌紙上，兩人相對而坐，他正為九宸運功療傷，九宸似有所覺的突然睜開雙眼，雲風收功。
雲風急切的詢問：「師兄，你是如何受的傷？」
九宸沉默不語。
雲風皺眉：「這天地之間除了魔君，還有誰能將你傷至如此？」
九宸依舊不答。
雲風眼睛通紅，死死的盯著九宸：「你還不肯與我說實話嗎？」
雲風一把抓過九宸的手腕把脈，九宸要掙扎，卻虛弱的掙扎不開。
雲風心中焦急，為何沒有脈象？他跪地，將耳朵貼在九宸心口，忍不住雙眼含淚：「為何沒有心跳？啊？為何沒有心跳？你的心呢？你的女媧石心呢？你倒是說話呀！莫非要我去請師尊，你才肯說嗎？」
雲風憤怒的一把抓起九宸的衣襟質問。
九宸無奈嘆了口氣，一揮手。
神農鼎出現在大殿中。
雲風獃滯的鬆開九宸，伸手指著神農鼎，又不敢相信的看向九宸：「神農鼎在這？那你的女媧石心……你，你挖了女媧石心去鎮壓鎖妖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