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夫藥鋪對面的街角,新開了一個代寫書信的攤位,攤位上坐了個模樣秀氣的年輕後生,一名婦人正坐在他開的攤位前,滿心歡喜略帶羞澀的看著他,只見他下筆如飛,將書信寫好疊好交給婦人:「您收好。」
婦人略帶不舍的離開。
沒多久,林默怒氣沖沖的走了過來:「你在這裡幹什麼?」
景休頭也不抬:「謀生,賺錢。」
林默憤憤道:「你不是當官的嗎?不是家裡有房產店鋪、良田僕人嗎?用得著這樣賺錢?」
景休慢里斯條的疊好手裡的紙張:「出門在外,總有些不便,而且我在此還有些事未了,不能走。」他放下紙張,目光灼灼的凝視著林默。
林默有些惱的看著他,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忽然,一名老嫗走來,站在一旁,似是在等著寫信,景休看也不看林默取出新的紙張:「阿默無事的話,我要做生意了。」
林默有些無奈,嘆了口氣偃旗息鼓的往回走,邊走邊念叨:「一定是故意的!」他不僅沒有離開,還在她藥鋪對面做起生意來了,想比宋公子,逐客令一下,他就直接了當的回去了,估計這會兒應該到家了吧,想及此她面色一喜,可抬頭間,眼前站著的人不就是宋公子嗎!
她有些頭疼,硬著頭皮走上前來:「宋公子,你怎麼在這。」
九宸靜靜地看著她,風不止,他的衣袂翻飛,只見他目光溫柔:「我在等你。」
林默差點被他這個樣子給糊弄住了,後知後覺一臉不滿的看著他:「宋公子,我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不會回去與你成親的,以你的人品相貌,不愁找不到妻子。」
九宸靜靜的看著她,半晌,緩緩說:「可是,我只想要你做我的妻子。」
林默愣住了,又驚又羞的看著他:「宋伯伯宋伯母只有你一個兒子,你身為人子,不回到父母身邊盡孝,卻在此地盤桓,合適嗎?」
九宸向前一步:「阿默……」
林默退後一步,強硬的說道:「該說的我都已經說完了,怎麼選擇是你的事,宋公子,告辭了。」她說完,轉身進了院子。
天漸漸暗了下來,林默收拾收拾就吃上了飯,可口中的飯竟然毫無滋味,她有些心不在焉,控制不住自己看著窗子的方向,天色已然全黑,她忍著去看的衝動,大口大口吃飯。
九宸抬頭向天看去,圓月當空,星子寥落,夜色正好,這怎麼行,還記得雲風說的弱小一點總能受得林默關注,他伸出手指虛空一彈,指尖有光芒溢出直衝雲霄,不一會兒,天邊有雷聲炸開。正在吃飯的林默心上一驚,筷子直接落地。
她忍不住向窗外看去,又是一道閃電劈開,轉瞬間,瓢潑大雨灑下,混著雷電聲,外面滴滴答答聲一片,她低聲喃喃道、:「這麼大的雨,他一定已經走了。」
又一聲驚雷!
林默逐漸坐立不安。
大雨下個不停,九宸站在雨中負手而立,任憑雨水沖刷,臉上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片刻,林默打著傘從屋裡快步跑出來,一路來到九宸面前為他遮去風雨,她惱羞成怒:「你是傻嗎?這麼大的雨還站在這?」她拽著他的手將他拽進屋子。
九宸笑容滿面:「阿默,你看,連天都在幫我。」
林默氣急敗壞的看著他,見他渾身濕透:「愣著幹嘛,還不快進去換衣服。」她轉身就去廚房煮了一碗薑湯。
九宸換好乾凈的寢衣,接過林默手裡的薑湯:「多謝。」他坐下來,一勺一勺的喝湯,頭髮還是濕的,水珠順著發梢一滴滴落下。
林默不忍:「你頭髮濕著呢。」
九宸又喝了一口薑湯,突然福至靈心,想到什麼,抬起頭來,眼睛溫柔的能滴出水來:「你幫我擦乾吧。」
九宸說的一派自然,林默反而不好扭捏,想了想,拿起一塊乾爽的面巾,走到九宸身後,為他擦拭頭髮。空氣里似乎都帶了溫暖的氣息,九宸慢吞吞的喝著薑湯,林默一點一點的擦拭著九宸的長髮。
一縷頭髮落到九宸身前,林默伸手去,想要攏到他的身後,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林默一僵,臉頰瞬間紅了起來。
九宸聲音溫溫潤潤的,還帶著一絲絲鼻音:「不許再趕我走。」
林默不知該如何回答。
九宸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聽到了嗎?」
林默一下將手抽出來:「夜深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先走了。」她紅著臉,快步走進房間,九宸看著她的背影,微微一笑。
林默坐在床上,愣愣出神,倏爾,臉頰微微發紅,被九宸握過的那隻手好像不再是她的一樣,心也跳得飛快,她忍不住使勁的搖了搖頭,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鋪床準備睡覺。
九宸站在窗前,看著林默的房間,見燈熄滅,才戀戀不捨的關上窗子。
次日,九宸起了個大早,為林默準備新的一天的第一餐,窗外的鳥叫個不停,薄薄的日光將枝頭的樹葉染成金黃。九宸將饅頭和粥擺在了桌子上,沒過多久,林默推開房門,看到桌子上的餐食,有點反應不過來,直到九宸走近道了聲早,她才後知後覺:「你起的倒早。」
「習武之人,習慣了早起。」
林默坐下,拿起一塊饅頭,若無其事的說:「宋公子,雨停了,你今日還是儘早回……」
九宸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林默手裡的饅頭差點掉了出來:「你是怎麼了?」
九宸一臉柔弱:「可能是患了風寒。」
林默目瞪口呆:「你不是習武之人嗎?身體這麼差?」
九宸又咳嗽了起來。
林默將饅頭放回盤子里,一臉無奈的看著他:「宋公子,我在你眼裡有這麼傻嗎?」
九宸在林默平靜的目光中,咳嗽聲漸漸停了下來,目光里有帶了絲委屈,默默地看著她。
林默:「我不知道你喜歡我什麼,可能是以前看我可憐,也可能是你我已定了親,卻見我留修大哥住在這而心生不滿……不管是因為什麼,我都回答你,我是不會隨你回去的。」她不再說話,低下頭認真吃飯。
九宸看著她,深受打擊。
中秋來臨,此時小鎮的街道上熱鬧非凡,四處掛著各式各樣的燈籠,五顏六色,可見用心之巧,林默走在街上,有小販在她耳邊大喊:「月餅!月餅!又香又脆的月餅。」
林默停下腳步,喃喃著:「快到中秋了?」
小販接過話茬:「是呀姑娘,沒幾日就是中秋節了,中秋是一家團圓的日子,小店的月餅香甜可口,您買一盒回去給父母嘗嘗?」
林默神色暗淡,牽強的扯了扯嘴角,腳步不由得漸漸地慢了下來,往年中秋她都是和父親一起過的,可現在,她一個人遠離家鄉,也沒有任何回去的理由,突然面前一隻手伸了出來,五指纖長骨節分明,手上赫然躺著一個月餅。
林默一抬頭,見景休笑臉盈盈的看著他,她皺著眉頭,繞了過去。景休不依不饒的跟在她身後:「你不會又要趕我走吧,我又沒住在你家,連在鎮上都不行了?阿默,你有點霸道哦。」
林默無奈嘆氣:「懶得管你。」
景休依舊不依不舍的跟在她身後絮絮叨叨,非要陪她過中秋,林默也不理,一直埋頭苦走。
突然有一道士激動的沖了過來,向著景休:「仙師!仙師!弟子尋了你好久,天不負我,終於讓弟子找到您了,請受弟子一拜!」
景休止步,略微思索,這面前一大一小道士似乎認識他。
林默疑惑的看看這兩人,又瞧瞧景休,低聲詢問:「你們認識?」
景休搖了搖頭,理也不理。
大道士虔誠的一撩起衣擺跪下,小道士呆愣愣的也趕緊跟著噗通跪地。
大道士朗聲道:「弟子朱自在,這是我徒弟包鎖柱,前幾日見仙師鬥法甚是仰慕,我乃是清風觀第三十八代傳人,自幼在靈山之中修習道法,已苦修三十餘載,平生所願便是盪盡妖邪,除魔衛道!然而弟子苦無修行之法,修仙之路不得寸進,請仙師點化。」
圍觀的路人不知不覺的躲了起來,景休皺眉,想繞開:「你認錯人了。」
朱自在激動的拉住景休袖子不放:「仙師請留步!」
景休一臉不耐煩,虛指一點,朱自在被定了身,只有一雙眼睛能咕嚕嚕的亂轉。
「我們走。」林默一臉懵懂的被景休拉走,不時回首望被定身的朱自在。
包鎖柱沖了過來:「師父,師父!」
林默皺眉思索,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剛剛那兩個道士我見過。前陣子他們要抓小白,被我攔下了。」
兩人還未走進藥鋪,天邊驀地響起刺耳的鳥鳴聲,漫天鳥雀驚恐的四散飛來,遠處,一隻兇悍妖獸振翅而來,一聲怒吼,夾帶著猛烈的罡風,捲起滿地塵土!
幾人抬頭驚恐的看去!
孫大夫指著天邊:「妖、妖、妖怪!」
窮奇越飛越近,滿街百姓驚慌失措的逃竄!
「妖怪!妖怪啊……」
大街上雞飛狗叫,朱自在師徒倆仍舊跪在原地,包鎖柱回頭去看,只見窮奇張開雙翅遮天蔽日,不由得嚇白了臉,他扯住朱自在的衣袖:「師父,有妖怪!大妖怪!咱們走吧!」
朱自在驚惶不安的眼珠亂轉,可是卻怎麼也動不了,冷汗從他的額頭流入他的眼睛,胸口劇烈起伏,拚命轉著眼珠試圖暗示包鎖柱。
包鎖柱不明所以:「師父,你咋不說話?還跪著不動?莫非仙師是在考驗咱們?」
朱自在氣的直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