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兩處相思（4）
天息宮花園之中，靈汐和青瑤攜手漫步，看花草爛漫，一派爭榮。
靈汐嘆了口氣：「石婆婆不相信我。」
青瑤拍了拍她的手：「很正常，山靈界不同於天宮，這裡地處神、魔、凡三界之間，部族眾多，百姓尚武，很多禮法和規矩又與凡人的王朝相似，不同於森嚴的天宮，此處風氣多少彪悍些。」
這些道理，靈汐心中也明了。如今仲昊叛亂，各部族慘遭凌虐，翎月國主又昏迷不醒，正是各方勢力傾軋交纏之際，她初臨此地，雖說是翎月國主的女兒，但到底沒有認祖歸宗，身份上站不住腳，感情上也是個外人。這種情形之下，石婆婆又怎會輕易信她？
靈汐沉吟片刻：「對方能在天息宮內安插耳目，併當機立斷殺人滅口，可見是心狠手辣之輩。如今母親昏迷，我們勢單力孤，即便知道是誰做的，也不能貿然出手，如若打草驚蛇，反而害了母親。」
青瑤安撫道：「你並不是勢單力孤，你自己本是上神之身，又與景休國師頗有交情，他手握重權，你若求助於他，他不會不管。」
靈汐微微蹙眉，沉默不語，青瑤若有所感：「你不願求他？」見靈汐不言，青瑤試探道，「還是……你懷疑他？」
靈汐忙搖頭：「當然不是，在凡間時，修大哥拿命護我，而且回來後我也聽到了一些事。當時我死在紫雲台上，母親悲痛之下受了重傷，回來後卻怪到修大哥頭上，怪他當年沒能找到我，才害得我落到那般下場。之後，便奪了修大哥的國師之位，將他打入禁圉。」
靈汐拉著青瑤，坐在一方石凳上，繼續說道：「後來，仲昊攻佔了天息宮，修大哥為了救百姓，被仲昊所擒，毀去雙眼，身中七根白骨釘，修為耗盡，流落凡間。我見到他的時候，他雙目失明，身受重傷。可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不計前嫌苦苦謀劃，殺了仲昊，救下母親。他這樣的人，我怎會對他有疑？」
靈汐嘆了口氣，她不過是不想再和景休有太多牽扯罷了，緩緩吐了一口氣，才繼續道：「在凡間時，他救我護我，連命珠都給了我。我明白，他是喜歡林默的。」
青瑤看著她，靈汐緩緩道，「可我不是林默了，起碼，不只是林默。」
青瑤露出瞭然的神色：「所以，你沒辦法回應他。」
靈汐看向遠處：「我本只想回來看望母親，之後便回桃林。可是如今母親病重，身邊又豺狼環伺，我怎能放她一個人在這偌大的宮殿之中？但只要我留在這……」
但只要她留在這，就不得不面對景休，她不喜歡他，卻又虧欠他，一時，才不知該如何面對。
青瑤聽她說完，忍不住搖了搖頭：「傻瓜，這又有何難？」
靈汐聞言連忙看向青瑤，青瑤笑道：「你只要把神尊找來便是，如今這六界之中，誰人不知戰神九宸對一個桃林小仙一往情深，你本就愛慕神尊，與他在一起，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靈汐聞言，輕輕咬唇，沒有說話，青瑤問道：「怎麼，你還怪他？」
靈汐立刻搖頭，從始到終，她何曾怪過他？她之心，愛他敬他，痛他念他都來不及，怎會怪他？
「那你為何如此？」青瑤奇道。
靈汐低頭搓了搓袖子：「師姐，你不覺得我很笨嗎？」
青瑤眉梢微微一挑，靈汐低低道：「我跟你一樣出自桃林，可是我不但沒能學會爹爹的醫術，還到處惹禍，給你們添麻煩，害了爹爹，也害了你們。」
青瑤握住靈汐的手，搖了搖頭，靈汐恍若無覺：「他自從認識了我，就一直被我拖累，屢次受傷，最後險些把命都丟了。」
青瑤搖頭：「這不是你的錯。」
靈汐眼角微濕：「我知道不是我的錯，可是我不想再做這麼沒用的人了。」
她不想依附與他，不想別人再提到她和九宸，只會覺得他眼睛瞎了，腦子壞了，竟會看上自己如此沒用的一個小仙。她想做個有用的人，能夠匹配他的人，能夠站在他身邊，不被別人笑話的人！
青瑤定定的看著靈汐，半晌，微微一嘆：「他不會在乎的。」
靈汐忍不住苦笑，她當然知道他不會在乎。
「可是我在乎……我再也不想，再也不想遇到危險的時候，只能等著了，等著別人來左右我的命運，等著別人來大發瓷悲，等著別人讓我生，或是讓我死，我不想再這樣了……」
青瑤一陣心疼，伸出手來，輕輕抱住靈汐：「我明白，我都明白。沒關係，不用依靠別人，你還有我，有承晏，師姐幫你，幫你治好你母親。只要翎月國主醒來，一切便都會好起來的。」
靈汐靠在青瑤身上，輕輕道：「師姐，謝謝你。」
青瑤點了點她的鼻子：「只是不知你這位上神，要成長到什麼地步，才算是配得上他呢？神尊那麼喜歡你，你如今卻把他一人扔在扶雲殿里，他可要苦了。」
靈汐聞言微微撇嘴：「苦也活該，他向來什麼事都自己做決定，總把我當小孩子，什麼都不告訴我，也不與我商量，就該讓他也嘗嘗被人丟下的滋味。」
青瑤聞言噗嗤一笑：「還說不怪他，我看你這怨氣，可是一點都沒消呢。」
靈汐聞言，低下頭，嘴角牽起，微微一笑。
九重天上，九宸突然打了個噴嚏，含章立刻關心道：「神尊怎麼了？病了？」
開陽滿不在乎：「神尊仙法已臻化境，早已寒暑不侵，怎會生病？」
含章奇道：「那為何噴嚏不斷，莫不是寒疾又犯了，神尊，屬下去喚藥王來吧。」
「不必。」九宸揉了揉鼻子，略微不快道。
開陽揶揄：「跟你說了不要多此一舉了，人家都說，被人念叨就會打噴嚏，神尊，屬下猜測，八成是有人想念你呢。」
九宸聞言，微垂的眼眸不由得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頗有些神往的樣子，司命看了一眼出神的九宸，煞風景的清了清嗓子：「咳咳……呃，神尊，天雷殿的人正在盤查血月之夜那日不在天宮擔值的各宮仙娥，如今也查到咱們扶雲殿了。」
一旁的花煙正在倒茶，聞言不由得手上微微一抖，緊接著立刻穩住心神，眼觀鼻鼻觀心，傾壺倒茶。
開陽撓撓頭，不以為意：「咱們扶雲殿就一個仙娥，有什麼好查的，花煙，那天你在殿中嗎？」
花煙低眉斂目：「回開陽將軍的話，花煙在的。」
開陽嘿嘿一笑：「這不結了？」
含章提點道：「咱們扶雲殿，可不止花煙一個仙娥。」
開陽一拍腦袋：「對啊，還有十三呢。」
司命一聽立刻道：「十三沒有問題，那日她在我司命殿。」
「哦……在你司命殿啊。」開陽和含章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含章揶揄道：「聽說你們二位已經交換婚書，不日就要大婚了，真是恭喜啊。」
說罷，開陽含章都大笑起來，司命頓時急了：「休要胡說，沒有的事！」
開陽拍了拍他的肩：「天宮都傳遍了，司命，十三以前雖說是大家的兄弟，但如今可是地地道道的女仙了，男子漢大丈夫，你可不能欺負女人！」
司命指著自己的鼻子，瞪眼：「我？我欺負她？」
幾人吵吵鬧鬧，打成一團，清凈的扶雲殿中頓時一片嘈雜。
九宸忍了又忍，終於眉心一皺，不爽道：「你們最近真是很閑啊。」
幾人瞬間停下動作，開陽笑嘻嘻看過來：「神尊，我們這不是看您最近總是一個人悶在殿里，怕您無聊，過來給您解悶嗎？」幾人忙附和。
九宸冷哼一聲：「本尊謝了，但不用，你們少來呱噪，本尊還清凈些。」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了想，這才緩緩起身，開陽猶不死心：「神尊，那我們可走了？」
九宸眉梢微微一挑，冷冷的看向他們，幾人頓時一凜，麻溜兒地退下了，花煙也起身，低聲告退，轉身走出了大殿。
九宸看著花煙的背影，目露沉思。
天色漸漸暗了，大殿內燃起燭火。
九宸一人坐在殿上，先拿起幾本書，略略一翻，頗覺無趣，扔下書後，又試著自己對弈，沒出几子，忍不住長嘆一聲扔了棋子，又嘗試打坐，卻心神不寧，到最後擦著劍，微微失神
長夜漫漫，紅燭垂淚，圓月升了又落，旭日初升，黎明的陽光灑了進來。
九宸百無聊賴，猛地將手裡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棋盤上，擾亂了一局棋。
他忽然低聲道：「師父說的沒錯，真是個沒良心的丫頭！」
殿外，鳥雀嘰嘰喳喳，又是一個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