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萬籟俱寂。翎月依舊睡在床上,一動不動。靈汐墨發如瀑坐在一邊,雙手托腮,看著自己的母親,低聲說著心裡話:「母親,今天神尊來過了,你知道神尊嗎?就是戰神,我與他一同來過天息宮,你還記得他嗎?」
屋內很是寂靜,沒有人回應。
靈汐想起今日那人的舉動,眼中都是情意,微微一笑,「他今天同我說,以後的日子不能沒有我,他不能一個人生活了。他是第一次這樣同我說話,以前就算對我好,也是都放在心裡的,從來不會這樣說出來。」
她還是等到了那人,多好。
靈汐趴在床上,將臉挨著翎月的手,心中甜如蜜:「母親,我覺得我最近的運氣變得好起來了,我洗去了魔氣,又找到了你,就連他也……
母親,你快點醒來吧,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月光皎潔,從窗外灑進來,披在這對母女身上,很是溫馨。
靈汐沒有發現翎月的另一隻手的小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而在山靈界的另一處——窮荒之地,夜幕籠罩,烏雲壓頂,萬里焦土。
元瞳跋涉在荒地上,嘴唇乾裂,腳步踉蹌,她抬起頭來,看著這片無邊的荒野,只覺得無盡的絕望。
她沒想到九宸真的見死不救,只要,只要她能活下來。九宸,靈汐,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失去意識的她,腦海中只剩下這一個想法。她蜷縮在一塊巨石之下,眉頭緊鎖,不時側頭掙扎。
一片混沌之中,元瞳醒來,四面八方好像都在呼喚她的名字,她妄圖借著傳來的聲音,尋找對方所在。
「元瞳……元瞳……」
元瞳雙眼驚恐,是誰,到底是誰在喊她。
慢慢的,一束人影緩緩的從混沌中走出,當他走出濃霧的時候,元瞳瞳孔一縮!
大哥!竟是早已逝去的大哥元征!
「哥?」
「你也可以這樣叫我。」那鬼魅的聲音響起。
「不,不對,你不是我哥,你到底是誰?」元瞳神色一變!
元征冷笑一聲,身形一晃,好似煙霧一般,瞬間又化作無支祁的臉。
「無支祁?魔君?你不是死了嗎?」元瞳的臉色變得更加的慘白。
「這一代的魔君的確死了,但魔……是永遠也不會消失的。」
元瞳愣愣的看著無支祁,不懂他說的什麼意思。
無支祁嗤嗤一笑:「天生萬物,有善便有惡,有正便有邪,有生便有死,有形便有藏,心之惡念,貪、憎、惡、恨、殺,阻擾修行,業障纏身,便是魔。」
「但是……你已經死了,我親眼所見,靈汐渡過三劫,魔氣消散,你被業火焚身,已然消失於六界。」元瞳還是不敢相信。
那黑影開始變幻,黑霧翻騰著,「你還是不明白,無支祁只是我挑選的一任魔君而已,我是魔,心之本源,變化萬端,可沉可浮,可見可亡,可聚可散,如何消失?」
元瞳愣愣的聽著,半晌,突然喜形於色,大聲說道,「所以,你來找我了!你想引我入魔?你想讓我成為新的魔君?」
無支祁哈哈大笑,畫面一晃,又化為元征的臉,譏笑:「你連仙骨都沒了,如何成為魔君?魔的力量無限大,除了要斬斷七情六慾,心容百魅,
還要有強大的神魂,頂尖的根骨,你?」
元瞳這會兒出奇的冷靜,看著自己「大哥」的臉,面無表情,「既然不是我,為何要入我夢境?你前來尋我,所為何事?」
「我要給你一份機緣。為你母親報仇的機緣,為你自己雪恨的機緣,為你贏得一切,洗刷恥辱,讓你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的機緣。」
元瞳想到母親,想到自己受過的傷與痛,還有那一對男女,眼中迸射出火熱:「你要讓我做什麼?」
魔冷冷一笑,「我要你去找一個人。」
元瞳雙目充血,咬牙切齒:「誰?」
「新的魔君!」
夜色更加陰沉,籠罩了厚厚的陰霾!
豎日,陽光正好。青瑤站起身,手裡拿著一個葯碗,葯碗里還剩一點點深棕色的湯底。
靈汐緊張的問:「師姐,怎麼樣?」雙眼卻一直盯著剛餵過葯依舊沒有變化的母親。
青瑤將手裡的葯碗交給小福,安撫的拍拍靈汐的手道,「放心吧,若不出意外,翎月國主三五日就會醒過來。」這是她找齊珍草歷經三日三夜的煉製出來的葯,她很有信心。
「真的?」靈汐眼眶都有些微的發紅。知道母親就要醒了,靈汐比誰都高興。
「青瑤上仙真是醫術高明。」景休立在一邊,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說話很是真誠。
「不敢當,國主修為深厚,便是沒有我,也會慢慢恢復的。」青瑤說話卻很是意味深長。
景休目光沉沉,唇邊倒是帶著笑,彷彿真心的在為翎月高興一般,可是那輕輕在身側敲
擊的食指,透出一股若有所思。
在景休的背後,石婆婆的臉上卻分毫笑容都沒有,她的臉上布滿皺紋,緊緊盯住景休的
眼睛中透出深深的防備和忌憚。
好在景休沒呆多久,就起身告退了,石婆婆這才舒了一口氣。
小福與花煙送景休出門,兩人微微福身:「恭送國師。」
景休點點頭,目不斜視的走出寢殿。
而花煙一直痴痴的望著景休遠去俊朗的背影,小福見了掩嘴一笑,碰了一下花煙的胳膊:「喂,眼珠子都要黏上去了。」
花煙這才反應過來小福說什麼,臉頰微紅,有些羞惱:「胡……胡說什麼?」
小福看花煙這副春心萌動的樣子,神色嚴肅了幾分:「國師法力高強一表人才,雖又未曾婚配,但也不是你可以喜歡的,若被寶青公主知了,小心你小命不保。」她說完,轉身進了寢殿。她可是把花煙當成自己人才這麼提醒的。
花煙看著已經無人的宮道,站在原地,愣愣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正是當午的時候,竹林瀟瀟,卻陰風陣陣。
景休面色陰沉坐在石台之上,琴聲錚錚,這青天白日的,他的琴聲卻直如鬼哭,讓人脊背發涼。
赤鷩站在他的身邊,面色焦急:「國師。」
景休低頭,繼續彈琴,並不回答。
「若那桃林女醫的葯真的有效,也就這幾日,國主就要醒了。」
景休依舊彈琴不語。
黑蚩看了眼喜怒不形於色的景休,微微蹙眉,緩緩道,「我們當著國主的面殺了垣渡,又想取她的性命,她若醒來,恢復了法力,重新執掌大權,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靈汐公主是她的女兒,國師以為,她是會相信您,還是相信自己的親生母親?」
景休眉頭一動,琴聲頓停,他抬起頭來,淡淡的看向黑蚩。
黑蚩躬身行禮,很是恭敬:「國師,該動手了。」
景休淡淡的瞥他一眼,又低下頭來,繼續撫琴,漫不經心的:「石婆婆對國主忠心耿耿,舊主要去,她也該隨著走。」
赤鷩面上一喜,遲疑了一會兒:「那……靈汐公主?」
「選她不在的時候動手,莫要驚動她。」想到那人,景休微微一笑。
「是!」
玉手輕挑,一陣悠揚的琴聲正在潺潺流動……
「啊」不遠處傳來一聲尖銳的女聲!
景休的琴聲頓時停了,隨後,踉蹌的腳步聲迅速遠去。赤鷩眼尖,看到那抹倩影,大驚:「是寶青公主。」
黑蚩使出一個手勢,「國師,要不要?」
景休看向竹林深處,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