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婚約
墨淵問少綰，若真有她說的那般輕巧，為何魔君當初沒讓她娘試試？他不希望少綰鋌而走險。
墨淵對少綰的期望很簡單，不過是她乖巧順從，一直留在自己身邊。
少綰望著天略略思索，那不就是金絲雀嗎？
「不錯。」對方不禁莞爾，恍然大悟。他巴不得將少綰鎖進金絲籠，讓她只能在自己的視線里撲騰。
以少綰愛好自由，不願受管束的個性，她曾以為不出幾日，就會在對方的說教里發瘋。但不知為何，日子竟相安無事的過了這麼久。
對方的金絲籠，似乎真的又大又安逸，把她養的身心怠惰。即使籠門開著，也不願飛出去。
墨淵其實沒挑揀過少綰什麼。一旦出手指正，對方總能心悅誠服。在他眼裡，少綰的性子，真是溫柔和順，又通情達理。
正如魔君對池家父子，也是這般的形容。
這一日，魔君請來了猞族的領主與世子，意欲再結一門親事。席上作陪的還有自己的六子少傾與夫人池裡花，以及末座的庶子仲尹。
魔君的嫡子少傾殿下，當初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追到了猞族公主池裡花，成就這一段善緣。如今甜蜜恩愛，羨煞旁人。
而庶子仲尹，從小追隨兄長，如今輔佐殿下，共治這魔界的西疆。
猞族強大，震懾西域，如今已與魔君結為連理親家。若是世子再娶了少綰為正室，將來一族的領主就是魔君的外孫。
魔君以為，這同宗血脈建立起的信任，雖不是牢不可破，若真要撕破臉，也沒那麼容易。且其他的分支部族望著風向，只會更加臣服。整個西邊，不動一兵一戈，就收入囊中。
魔君年輕的時候，就是靠著這四兩撥千斤的手段，締結了天下。他的後宮裡，雲集各個部族高貴的公主，各個絞盡腦汁，為他所用，以換他片刻的溫存。
然而徜徉在花叢中遊刃有餘的魔君，最終也為他傷過的無數女人心，連本帶利的付出了償還。
上天安排他遇見了阿修羅女，這誅心之劫。
魔君親自去探看過在凡世的少綰，及與之形影不離的墨淵。他是過來人，明白什麼叫兩情相悅，傾心以待。他太熟悉那兩個孩子彼此相望的眼神。
然而，於公心，魔界本不安穩，魔君內憂不止，更經不起外亂。於私心，魔君以為，既是蓮花，就該養在清淺的池塘里，而不是埋在潛龍的深淵中。
作為父君，他也很矛盾。既盼著少綰歷練強大，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又望著她一世安好，過得愜意清閑。
池家父子，為人寬厚，追求生活的樂趣，沒有多餘的野心。池家正應了家和萬事興這句老話，戰則勝多負少，治則國泰民安，是自己掌上明珠的理想歸宿。
早在少綰沒回來之前，魔君就打好了算盤。他斷不曾想，借著崖山的地利，少綰沒遇到池狸，卻碰上了天族的墨淵。
真是造化弄人。
好在這池狸世子，為人風趣，又擅彈琴，長的也頗具男子氣概，很符合少綰對如意郎君的描述。魔君就在其樂融融的笑談中，敲定了女兒的婚事。
魔君說少綰初回三界，正十分新鮮的四處遊玩。想到她以後嫁為人婦，要長居家中，相夫教子，索性先放她出去野一野。
算著日子，也將回來了。
池家無所謂。池狸世子姬妾成群，日子快活的很。魔君許以重利，他們也樂得接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就算單單為穩固妹妹池裡花的幸福，池狸世子也願娶這來路不明的少綰。
何況，雖說那少綰頂的是魔君私生女的名頭，但這些貴族頭領們手眼通天，都曉得魔君對這個女兒是如何愛重。娶了她，不算丟人。
座中的少傾殿下，始終掛著合群的微笑，時不時關照自己喜氣洋洋的夫人。
旁邊的仲尹，替他表現出不是滋味，一直落落寡歡。
墨淵先帶少綰到了東海。這一帶與魔界犬牙交錯，常遭侵擾，形勢詭譎，衝突不斷。
東海之濱，天高海闊，墨淵常在一處高崖上，看著少綰修鍊。
少綰學起仙法慧根寥寥，降伏心神倒開竅頗快。對方只略略提點，術法便日日精進。也許墨淵在自己身邊，少綰的心裡本就安定。一網撒出去，初初只有百步，沒幾日，就能覆蓋方圓十里。
墨淵算是親眼見證了，何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少綰喜形於色，手舞足蹈，讓墨淵閉上眼睛。
他能察覺對方在自己四周逡巡，以為少綰要親親他。然而，什麼也沒發生，少綰很快便喚他睜開眼睛。
墨淵莫名其妙，問她，你做了什麼？
對方只是笑而不語。
幾日後的一晚，少綰夜半又哼起了歌。墨淵看到閃耀的藍色靈力，不止漂浮在半空中，自己的周身也繞了幾圈。
他周身的光線，明顯比那空中的要黯淡纖細許多。光線末端與少綰的指尖相連，想必是她自身的法力。此時，正與虛空中的光芒彼此呼應。
墨淵明白了，原來少綰叫自己閉上眼睛，是用她的法力圈住了自己。
白日里，墨淵在定中依然看到這微弱的光圈。他問少綰，這時刻繞在自己周身的焰網，要耗她多少修為？
墨淵心疼少綰，讓她收回去。
而對方不知是不是在誆他，說這法力連著她的心，切下一塊，也安不回原處。
少綰貌似深情的眼神里，透著狡黠的小心思。她使不了對方的崑崙鏡，卻能依靠纏住墨淵的絲線，時刻知曉他在哪裡。
哪怕，將來身隔萬里，天各一方。
本來，經過凡世那一夜，墨淵便與少綰約法三章。不許再穿那件衣服，不可同他睡在一處，當然，也不能離得太遠。
少綰一頭霧水，但是讀著對方艱難又躲閃的眼神，也算半知半解。於是乖乖的換了衣服，一個人抱著枕頭，睡到了別處。
其實少綰心裡，有壓抑不住的小雀躍。想著自己終於能自在的睡上一覺，內心充滿解脫。
可是睡著睡著，她發現，離開了對方熟悉的氣息與踏實的胸膛，自己竟安全感全無。
夜既黑，風且涼，在天界這陌生的地方，少綰睡不著了。只能一面拿被子出氣，一面深深的鄙夷自己。
墨淵一直留心聽著對方的動靜，生怕有些許閃失，竟也難以成眠。
夜半，少綰終於放下自己的臉面，端著一碗水，走到對方的床頭。
墨淵心裡歡喜，卻又哭笑不得。他享受少綰對自己的依戀，又憂心即將到來的離別。
智者千慮，也有一失。墨淵雖費盡心思想要藏住魔女，卻忽略了少綰在東海上的動靜，驚動了多少警惕的心。
在天界布起魔障已是不易，就算少綰頂著折顏的臉，這天上也不乏眼明心亮的神仙。
紙包了火這麼久，已是奇蹟。曖昧的猜測添油加醋的流布開來。父神震怒，天官們無一人敢言語。
就在幾位長老趕到東海，想請墨淵回去問罪之時，卻發現殿下身邊的，就是風塵僕僕的折顏。
而流言中那魔族的女子，早已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