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央柳
昨夜南海公主在儲君門前吃閉門羹的事，不脛而走。隨著絢爛升起的朝陽，灑遍天宮每一處角落。
天宮不比魔族，講究女子婉約矜持，欲迎還拒，見不得直白的爭取。
於是一早議事畢，折顏就急吼吼奔來，拉走墨淵。一路上不停數落他，怎就這般不謹慎，害人家堂堂公主成了笑話，寒了南海的心。
墨淵聽得莫名其妙，「這是我的錯嗎？」
折顏一臉生無可戀，「你還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南海有好幾位公主。昨夜墨淵門口這位，是先南海水君的掌上明珠，央柳公主。雖是庶出，因先水君膝下只有一子一女，也算是眾星捧月。
央柳公主多才多藝，自小於鮫人處習得歌唱，音色輕盈曼妙，無人可比。
可惜，先水君與世子，在與魔族大戰中慘烈戰死，屍身被敵方虜去煉了葯。
繼任水君乃先水君的異母長兄，是個色厲內荏之輩。不思報仇雪恨，只求偏安一隅。對魔族陽違陰奉，處處妥協。
先水君的遺孀與公主飽受其刁難，處境一度十分凄慘。南海的屬臣都眼看著，卻敢怒不敢言。適時天宮出面，輾轉接來她們母女。昨夜這央柳公主以身相許，想必也是為了結草銜環。
「看在她戰死父兄的情面上，你開著門放她進來坐坐，又有何妨？如今這笑話傳出去，你讓南海的將士怎麼想？」
何況不巧，眼下四海八荒的貴女彙集天宮，南海的綠砂與綠魄兩位公主也來了。央柳丟了南海的顏面，一早就被兩位嫡公主捉去教訓，還不知要受怎樣的折磨。
所以折顏拉著墨淵去賠罪，順便英雄救美。
墨淵無奈的皺起眉。他記得住生僻晦澀的經文，千變萬化的陣法，唯獨一聽到人我是非、親疏利害，頭就開始疼。
他年少即在崑崙墟，哪裡認得央柳公主。甚至天宮中那些來來往往的仙子誰是誰，他都分不清。
南海的兩位公主客居在常靜天碧壺苑。
姐姐綠砂公主已定下姻親，此次以陪著妹妹的名義來騎驢找馬。綠魄公主自恃貌美，志在必得，對牛皮糖一樣甩不掉的綠砂很是厭煩。
然而，面對叔父家曾經千萬寵愛於一身的央柳，這兩姐妹馬上又變回一家人。
她們的侍婢拆散了央柳公主的髮髻，將一碗滾燙的開水置於她頭頂。這碗周與之頭圍相近，稍一傾斜，熱水就淌到臉上，燙起一道道紅檁。
所謂死豬不怕開水燙。央柳公主臉皮這般厚，當然經得起開水的洗滌。
把戲玩了一個多時辰，兩位公主還興緻不減。水不知換了多少碗，央柳公主的臉早已花了，閉著眼睛一聲不吭的跪在地中央，隨侍小眉在一旁已哭成淚人。
墨淵與折顏一行，一被請進花廳，就注意到地面上大片深深淺淺的水漬。央柳公主不見人影，只有喜出望外的兩位公主，帶著侍從跪了一地。
寒暄幾句，兩位公主目光顧盼，神情十分自然。墨淵順著地面上延伸至後院的水跡，遞給天倉星君一個眼神。
折顏君說明來意，昨夜月黑風高，儲君沒看清，無意衝撞了南海的央柳公主。聽說她一早便來此與兩位姐姐相聚，特地上門來賠禮。
且進一步相問，「央柳公主何在？可否請出來見面一敘？」
兩位公主張口結舌，綠砂身邊一個機靈的侍婢見狀回稟，「央柳公主一早來了，後來又走了。」
七煞星君怒斥，「君上問話，輪不到你來接!」
場面一時僵起來，墨淵伸手止住七煞。天倉星君的元神在後院兜了半圈，已找到被關起來的央柳公主與小眉。傳音入密，彙報了情況。
折顏繼續扮紅臉，「剛在門口等通稟時，已問過門將。這位小仙娥記錯了吧。」
綠魄公主見藏不住了，連忙開口。「說來貽笑大方。小妹昨夜吹了許久的風，已然有些發熱。再加上羞愧難當以淚洗面，現在兩隻眼都腫成桃子，見不得人了。」
綠魄嘴上說著，眼神投向姐姐，綠砂心領神會，慌亂的連著附和。
墨淵的耐性已到盡頭，在折顏開口之前回道，「請她出來，我們就在這裡等。」
兩位公主背過身彼此推搡，最終綠砂公主極不情願的去了後院，留下顏值擔當綠魄接著寒暄。
這綠魄公主確實貌美，攝人心魄。說她膚白勝雪，雪都要慚愧。所以綠魄公主總是襲著一身無人能駕馭的老綠色衣裙，更稱她的膚色，且在人群中極為惹眼。
央柳公主走出來時滿臉通紅，的確很像發了高燒。雙眼紅腫著，完全破壞了美貌。
這綠魄公主果然是高手，說起謊來才思敏捷，滴水不漏。墨淵厭惡的瞥了她一眼，轉身拂袖而去。
綠魄看了出來，追出門外。「殿下不可被迷惑。央柳劣跡斑斑，不值得可憐。不信您去問西海的苑丞。」
將央柳公主送回家，她的兩位娘親踉蹌著迎出來，心疼的打量央柳的臉。小眉敘述了事情的經過，母女幾個哭成一團。
院中的侍女，皆是南海的舊屬，無人不落淚。一時場面震撼，令人動容。
央柳公主跪爬過來，拉住了墨淵的衣角。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高高在上的儲君，只求墨淵為她父兄報仇，剷平魔界，自己願意為奴為婢，生生世世報答墨淵。
墨淵語結。折顏沉默著，從一旁讀取他的神色。
央柳公主必然沒聽說，墨淵殿下與魔女的牽扯。可眼下的情形，眾人眼中燃燒了一般的期待，讓墨淵無從拒絕。
無奈，他將央柳公主扶起來，只留一句，「我知道了。」逃也是似的抽身即走。
很快父神知道了這件事，立即將側妃的名分訂給她。婚貼聘禮送上門，作為對南海的回答。
長幼有序，父神催促折顏，快去青丘提親，娶了那狐女。墨淵這廂也好迎央柳公主進門。
幾家歡樂幾家憂。折顏喜上眉梢，墨淵卻傻了眼。
折顏勸他，早晚不過如此，哪裡不好。墨淵砰的關起門，不想與他多說一句話。折顏自己厚著臉皮穿門而入，接著打趣他。
「那白紙一般的苑丞你不喜歡，有心機的央柳、綠魄你也看不上。我現在真的很好奇，那魔女究竟是哪一款？據你之前所說，感覺也不簡單。」
墨淵在心裡苦笑，那魔女是比綠魄心狠手辣，卻又比苑丞還柔弱的一款。
一想到少綰聽到消息的反應，墨淵就覺得心力交瘁。他不怕少綰來鬧，不怕她算計央柳，只怕她像從前吃苑丞的醋一般，躲在牆角里抱著枕頭難過。
有的人對別人狠，有的人對自己狠。墨淵幾乎是求折顏，替他去一趟崖山。
折顏果斷拒絕。雖說他自己也按捺不住對魔女的好奇。但是為了墨淵的將來，神族的天下，還是與那魔女絕緣的好。
儘管如此，墨淵還是搬來幾壇酒，好好與折顏餞了行。
人最幸福是什麼時候，是對即將到來的幸福充滿希冀的時候。折顏君渾然不覺，自己的運勢已走向事與願違的背字。不但接下來，與狐女姻緣雞飛蛋打，還將很快在天宮與魔女會上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