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門第觀念

等待的時間是煎熬的，高原連撥了三次號碼，何月才接起來。

「哎！都放假這麼長時間了，才想起聯繫我啊？」何月氣喘吁吁道。

「啊！就是…家裡有點忙，我手機又欠費了……」高原著急地撒著謊，臉又紅透了半邊天。

「給我打電話幹嘛？」何月笑盈盈地問。

高原急忙說：「你在市裡，還是在縣裡？」

何月深呼吸著說：「跟我爸媽出來旅遊了，等玩兒完了以後，爸媽直接送我回學校，就不回老家了。」

高原剛要繼續說話，何月旁邊卻傳來了聲音：「小月，跟誰打電話呢？」

何月忙說：「跟我同學聊呢。」

「喲，男孩子吧！家是哪兒的？父母是幹什麼的？大學同學吧？！」那是何月母親的聲音。

「哎喲，你們想哪兒去了？就是普通同學，我們縣一中的。媽，我這同學老厲害了，考了工大，將來肯定特別有出息。」何月趕緊解釋說。

「那這孩子真不簡單，既然是咱老家的，那回頭抽個時間，叫上兩家父母一起坐坐吧。都老大不小了，爸媽可不是老頑固，有些事情早操心、早利索，可不能跟我們單位那誰似的，姑娘大學畢業後，高不成、低不就，都快熬成老姑娘了。真要是雙方合適，家庭也不錯，咱就早點兒確定關係。」

何月母親的開明，讓高原很受震撼；但同時剛才的話，又像鋼針一樣，狠狠穿透了他的心臟。

真要牽扯到婚姻大事，那就絕不是戀愛那麼單純的關係了。高原在那一刻，已經開始意識到這個社會更深層次的東西：門第觀念。

「媽，你別跟著瞎操心，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何月趕忙辯解道。

「喲喲，他爸快來看，你閨女這個小野貓，竟然會臉紅了！」

何月氣得直接走開說：「幹嘛喲，你想見我呀？」

高原這才尷尬地張著嘴，往衣服上蹭著手心的汗說：「我就是覺得，你以前那麼幫我，怎麼也得抽時間請你吃頓飯表示感謝。要是…要是你沒時間……」

「我有時間！你什麼時候返校？是去市裡坐火車嗎？」何月忙不迭地問。

「我26號就走，學院安排我接新生，我得早去幾天。」高原趕緊說。

「這麼著急啊？這也沒幾天了！」何月猶猶豫豫，好半晌才說：「你等我電話吧。」

這一次的通話，就這樣結束了；高原在心裡，鼓足勇氣編織了那麼多的話述，卻因何月母親的攪合，剎那間煙消雲散。

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以為只要捅破那層窗戶紙，就有二分之一的概率獲得愛情。他以為只要兩人相戀，往後的日子就會圓滿。

他忽略了家庭的因素，忽略了別人的父母，都是單位里的體面人。可自己呢？母親種地也就罷了，關鍵他還有個傻父親。

又有哪個父母，會把自己的女兒，嫁到這樣的家庭里，還要順帶照顧一個傻公公？

那天高原躺在山坡上，感覺靈魂都被抽走了。天邊的浮雲片片掠過，微涼的山風吹拂著青草，他的眼淚，也跟著從眼角里緩緩滑落。一切都是虛妄，是自己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還是那個高王莊的孩子嗎？僅念了一年大學，我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我竟然瘋狂到想要追求何月那種女孩，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去哪兒了？怎麼滿腦子竟想這些不切實際的事呢？

許久過後，高原坐起來，用力擦乾了眼角的淚。

他望著山下可愛的村莊，望著高王莊周圍美麗的風景；他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要分心，保持自己的節奏，我依然是我，先立業、後成家，要做一個讓別人瞧得起的人。

暑假時光轉瞬即逝，26號一大早，母親和大媽，便將高原送出東面土坡，送到了公路旁。

上車的時候，高原仍舊一步三回頭，他看著母親和大媽不舍的眼神，看著高王莊周圍貧瘠的一切，他依舊不停地告訴自己：「要好好乾，要學更多的本事，要把時間用在正道兒上。可不敢再費盡心思，浪費大學裡美好的光陰，天天琢磨那些不切實際的事了。」

汽車開走的時候，他把頭探出窗外，看著依舊站在路邊的母親和大媽，他的鼻子猛地躥上一股酸澀，暗暗在心裡罵自己不是個東西，罵自己真不爭氣！

他一直含著眼淚來到了市火車站，買了下午四點鐘的票。他從包里掏出書本硬啃，剋制自己不要再有雜念。

可下午三點鐘的時候，何月的電話竟然打來了。

高原要接，而且還要以朋友的口吻接，但他壓制自己不要再多想，做個朋友挺好的。

「你在哪兒？走了嗎？」何月焦急地問。

「我在車站的候車廳，還有一個小時就發車。」高原抿嘴回答。

「等我！我剛出機場，馬上打車去找你。」何月一邊說，一邊招呼出租司機。

「何月，不用了！我待會兒就上車了，機場離這兒也挺遠的。」高原忙不迭地說道。

「姑奶奶大老遠從南方坐飛機回來，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的？必須等我，我馬上就到！」說完，何月直接把電話撂了。

高原手裡的書，「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那一刻他深切地意識到，何月心裡肯定是有他的，也許她也想見自己一面，以解這相思的痛苦。如若不然，她又怎能大老遠坐飛機，著急朝著老家趕？她也快開學了，她完全可以直接回學校。

高原當時就慌了神，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甚至想到何月的父母會不會跟過來，如果他們問及家庭情況，自己又該怎麼回答？

有好幾個瞬間，高原都想趕緊逃離；可自己若真避著不見，他又怎對得起何月的良苦用心？！

那天下午，他是如此地煎熬，眼看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再有五分鐘就該檢票上車了。

他不停地朝車站入口觀望，他突然看到了一個女孩，正焦急地朝自己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