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成長的陣痛

成長，總是伴隨著痛苦。而那天使高原更痛苦的，不僅僅是失戀，更是那自尊心的破碎。

他以為自己做得足夠好、足夠優秀，就能夠彌補和掩蓋，那些與生俱來的烙印，事後才發覺自己好單純，他把別人想得都太好了。

高原一路狂奔到教學樓東面的花壇，他坐在台階上淚流不止；「你們憑什麼咒我爸、說我媽？我又有哪裡對不起你們？」高原低頭含著淚，拳頭狠狠搗著自己的大腿。

「我好傻，明明知道結果就是這樣，四哥也早就給我提了醒；可我還是愚蠢地義無反顧，硬著頭皮自取其辱。」高原咬著牙根兒，淚水沿著鼻尖，就那麼肆意地流淌。

他沒想到何月會追出來，以至於那女孩在不遠處，傻傻地站了半天，高原都沒有察覺。他的腦子已經懵了，成了漿糊，他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住了，哪兒還顧得了周圍？！

何月的心也揪成了一團，她早已經嚎啕大哭過了，眼睛和鼻尖都紅紅的，額前的頭髮也亂了。對比於高原的悲傷，何月其實更難過！她不僅愛高原更深，她還要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她走到高原面前的時候，本想心平氣和的說話；可嘴唇剛一蠕動，「哇」地一聲又哭了起來。

高原這才抬頭，從模糊的視線里，看到了那個心愛的姑娘。

「對不起，我爸爸不該那麼說，其實就是話趕話，他被我氣得沒辦法了，說話才不經大腦的。高原，我替他道歉好嗎？你別傷心，就是我爸爸不對。」何月蹲下來，手小心翼翼地放到高原的膝蓋上，輕輕搖動著。

「何月，是我對不起你。我…我謝謝你曾經那麼幫我，謝謝你喜歡我。我誰也不怪，過去的就過去了，但我爸媽不是累贅，他們生我養我，你不知道這些年下來，我念這個書有多難！」

高原越說，越是淚流不止；「念初中的時候，我連自行車都沒有，媽媽為了給我買輛車，拼了命地種地打糧，後來賣糧還扭了腰，到現在都有後遺症。為了給我掙高中和大學學費，我媽又種大棚，天天起早貪黑，就那麼住在潮濕的大棚里。她怎麼能是累贅呢？我們長大以後孝順父母、照顧父母，那不是天經地義嗎？」

何月顫著嘴唇，手抓著高原的褲子說：「對！我們就應該照顧父母，小原，我真的特別喜歡你身上的品質。我爸媽現在不懂，但往後肯定會懂。給他們一點時間，咱們還有機會，你不要就這麼放棄好嗎？」

哪裡還有機會啊？何月單純，高原可不是自欺欺人的傻瓜！像何月父母這種老道的中年人，他們做出任何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但他又不能當面傷害這個女孩，因為她已經夠痛苦了。何月沒有錯，最不該受傷的就是她。所以高原只能擦乾眼淚說：「丫頭，不哭了。你回學校以後好好念書，千萬不要因為這件事，影響了學習。」

「你答應我了是嗎？小原，你要等我，咱們一起努力好嗎？」何月趕緊抬頭，擦著眼淚激動地問。

「嗯，一起努力，明天一定會更好的。」高原站起身，他強打著精神，來安慰這個心愛的丫頭。

「讓我抱抱你，我現在好害怕，怕以後再也抱不到你了。」何月張開胳膊，猛地摟住了高原的腰。

她摟得是那樣緊，手不停地撫摸著高原的後背；她把臉貼在高原懷裡，貪婪地聞著他衣服上的書香味。這味道使她安心，讓她有種莫名的踏實感。

高原也將下巴壓在何月的肩膀上，他嗅著女孩脖頸的清香，感受著她的溫柔，有那麼一瞬間，高原差點兒又動搖了！他好舍不下這個女孩啊，不管她父母怎麼樣，何月終究是好的，她敢愛敢恨，大老遠跑來找自己，她帶著無限美好的幻想，結果卻遭遇了這樣的傷害。

抱一次吧，我親愛的人。我欠你一個擁抱，在這最後的時刻，我一定要好好償還。無論你父母怎麼侮辱我，只因你對我的好，我選擇原諒了他們。

短暫的擁抱中，何月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丫頭倔強地不接，高原就推開她說：「別讓叔叔阿姨著急，火車很快就要到點了，回去吧，我沒事的，我還總擔心你會有事呢。」

何月咬著嘴唇，他看著高原在一步步後退，一步步遠離自己。

「回頭還要經常聯繫，你每晚都要給我打電話。」她害怕地看著高原，生怕今天的離去，就是永遠的訣別。

「當然了，我怎麼能不給你打電話呢？快去吧，待會兒火車就要開了。」高原顫著嘴唇，硬是從嘴角擠出了一絲微笑。

何月終於鼓足勇氣走了，可卻又一步三回頭，她看著清瘦的愛人朝她揮手，她能看到高原嘴角的微笑。她強行欺騙自己，也許沒有想像的那麼嚴重，高原也沒有太生氣，往後都會好起來的，他們不久後還會重逢。

直到何月徹底從視線里消失後，高原終於頂不住了！他晃晃悠悠，手扶著花壇的邊緣，然後緩緩躺了下去。

夕陽照在頭頂的松樹葉上，天上的白雲輕輕飄動；白雲之上，那湛藍的天空使他有些目眩，他緩緩閉眼，然後漸漸睡去。

真的好累，愛一個人是那樣幸福，卻又那麼地痛苦。但不管好的還是壞的，在未來的日子裡，都使高原難以忘記。而每一個人的成長與蛻變，不都是要經歷這樣的陣痛，才能漸漸走向成熟嗎？

不知睡了多久，高原被電話鈴聲吵醒了，睜開眼一看，天都黑了。

是四哥打來的電話，高原抬起麻木的肩膀，把電話接了起來。

「你在哪兒？事情還順利嗎？怎麼給你發簡訊也不回？」四哥明顯著急了。

「四哥，我…我……」高原告訴自己不要哭，都已經哭過了，不能再流淚了。

四哥那麼精明的人，這一句話就明白了所有。「我已經回宿舍了，你在哪兒？我馬上去找你！小原，千萬別想不開，有四哥在呢，老三老五今晚也回來，我們都在，我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