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高原正在廠里食堂吃飯,兜里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是班長劉大軍打的,高原接起來問:「班長,這還不到上班時間,您有事?」
電話里劉大軍道:「高原,消防科讓你立馬過去一趟,而且口氣還挺急的。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哪裡的消防措施沒檢修好,反而給搞壞了?」
「這不能啊?每一處我都是認真檢修過的。」高原一臉發懵,他甚至在想,這是不是龐主任與班長合謀,又在算計自己。
「你甭那麼多廢話了,反正你是這事兒的負責人,人家現在就要見你,趕緊過去。」說完,劉大軍當即掛了電話。
高原氣得把手裡饅頭都捏變了形,欺負人也要有個限度!他咬牙暗恨:「我一忍再忍,幹了那麼多活兒還不討好,你們真是太過分了!今天若真拿消防這事兒逼我離職,那也別怪我不講情面。」
想罷高原就起身,大步流星朝著消防科的方向走。
只是還沒走到近前,他就看到消防科外面的空地上,停了三輛土方車。而消防科的這些懶漢,竟然整齊劃一地站起了隊列。
那個瘦瘦的科長,大老遠就小跑著,迎上高原笑道:「兄弟,你跟唐部長認識,咋不早說啊?故意讓我出醜是不是?」
高原滿臉疑惑道:「唐部長?哪個唐部長?」
「別鬧了,昨晚我姐夫差點沒把我罵死!你也是,夠低調的,我讓你拿車子推,就是句玩笑話,你咋還來真的呢?」科長抹著額頭的汗,一手又摟著高原肩膀道:「今天這三輛車,外加消防科全體人員,一律聽你調配;你說怎麼干,咱就怎麼干!」
「這…這合適嗎?」高原完全搞不清狀況了。
「那是相當合適!安全隱患、重於泰山,防患於未然,這是廠區的頭等大事!唐部長既然讓你挑大樑,那絕對沒有選錯人!」科長忙不迭地說道。
高原望著眼前的十幾個人,以及三輛大土方車,突然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事情要是早這麼辦,消防的活兒一天就幹完了。可自己卻苦苦折騰了兩周,到現在還沒掃尾。
他甚至有些不確定地問:「真聽我調遣?」
科長正著帽檐說:「您直接分配任務!」
高原閉眼深深吸了口氣,隨即止不住嘴角的微笑道:「先讓車隊運沙,把二廠所有沙池填滿。三車間和四車間挨得近,後面還是新噴塗車間,一旦出現火災,估計這裡是最難處理的。所以我想,那邊再多加些消防沙池,多備些滅火器材。再就是消防栓水帶有些老化,我建議能更換最好更換,您覺得行嗎?」
「這太行了!兄弟你行家啊,這專業指導比我都強,難怪唐部長點名讓你負責。」科長忙不迭道。
高原到現在也沒搞明白,這個唐部長到底是誰。但總歸是有人幹活了,他也能按時完成任務了。
於是轟轟烈烈的工作就這樣開始了,甚至都不用高原動手,他只要簡單囑咐幾句,那些消防科的人,簡直比廠里一線工人都積極!
一處處消防沙池被填滿,又有車運來了磚塊,在三四車間周圍,迅速建起新的沙池。而嶄新的消防水帶和滅火器,半上午就從新一廠運來了,這才剛到中午飯點兒,所有的一切就全部搞定了!
工作幹完以後,高原卻覺得自己還活在夢裡。事兒就這麼擺平了?自己再不用推著車子,去海邊挖沙了?
「兄弟,我們消防科這次配合的還行嗎?」科長忙不迭朝高原問。
「挺好的,謝謝你們。」高原嘴角帶著微笑,十分誠懇地說。
「瞧你這話說的,咱都是為廠里服務,為中海集團服務,再苦再累那也是應該的。」科長掏出煙遞給高原,高原忙擺手說自己不會。科長又要拉著高原吃飯,高原有些不知所措道:「我待會兒得回機修室打卡,不然該扣工資了。飯就不用了,我該謝謝你們才是。」
科長有些著急地說:「那等回頭,唐部長要是問起消防的事,你可得給我們消防科美言幾句。」
高原滿頭霧水道:「哪個是唐部長啊?科長,我是真不知道情況。」
「別鬧,這事兒咱就這麼說定了。」科長怕高原拒絕,撂下一句話就帶人跑了。
高原站在廠區的中心路邊,摘下安全帽撓著頭,臉上更是爬滿了苦笑。「這唐部長到底何方神聖啊?他怎麼知道,我在工作上遇到了麻煩?而且竟然調動了整個消防科,過來配合我工作?!」高原百思不得其解,但肚子餓了,還是要吃飯的。
下午的時候,高原回到機修室,又安靜地看起了書。尤其機修室的書柜上,擺了很多實用性的書籍,只是高原不太明白,為什麼這些書沒人看?有的書甚至都沒拆封。
他周圍的那些同事,只要閑下來就聊天,要麼就打瞌睡、擺弄手機,這麼大好的時光,這麼多好書,不利用真是白浪費了。
高原良好的行為習慣,其實讓許多同事都很羨慕。這都離開學校了,再也不用考試了,他到底是怎麼沉下心,能這麼安靜讀書的?而且他的小辦公桌,永遠都是那麼整潔乾淨,他桌上的任何一件物品,似乎都能發揮最大的價值。
一支中性筆,能被他在工作手冊上,寫出俊秀的文字;一盞小檯燈,散發著潔凈的光芒;一個小小的保溫茶杯,泡著幾塊錢一包的茶葉,卻被高原喝出了高檔咖啡的感覺。
班長驚訝地發現,高原下午竟然沒再出去忙活,這不對啊?消防設施那些活兒,他明顯是干不完的;龐主任還要借這個機會除掉他呢,難道這傢伙破罐子破摔,無所謂了?
「高志原,今天可是主任給出的最後期限,你不趕緊出去忙活,還有心思在這裡看書?」班長湊過來問。
「已經幹完了,消防科的人也驗收了,沒什麼問題。您要是不信,可以跟消防科核實。」高原轉過頭,特自信地看著對方說。
「這…這不可能!」班長當即否定道。
高原真不想一忍再忍了,因為自己的忍讓,並沒有換來別人的理解,反而卻讓對方變本加厲。於是他直接說:「你告訴龐主任,有什麼招儘管使,人在做、天在看,我不相信偌大的中海集團,他能一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