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把高原開心壞了,他趕緊脫鞋跳上床,然後打開窗戶,吹著傍晚涼爽的微風,接起大江的電話說:「大江,這陣子忙什麼呢?」
電話那頭,大江樂呵呵地說:「部隊組織拉練,一忙起來就啥也顧不上了。對了小原,你怎麼樣?算算日子,你應該畢業了吧?!」
高原點著頭說:「畢業了,在北海市這邊工作,就是咱黃龍縣海對岸。」
「喲,聽你這語氣,在單位里混得不錯嘛!」大江聲音粗獷地笑道。
「挺好的,給我們分部的大領導當秘書,工作也挺順心,住的地方也不錯。」其實高原並不愛炫耀,但大江不是外人,自己過得好,大江在部隊里也能安心。
「那挺好,你小子算有奔頭了!」大江言語里有些羨慕,但更多的是為對方高興。
高原也忙不迭地問:「你怎麼樣?等到了明年,應該還能往上提吧?」
大江卻猶猶豫豫,好半晌才說:「我明年可能就退了,畢竟也老大不小,我媽還尋思著給安排一門親事呢。」
高原當即驚訝道:「你現在又不是新兵了,在部隊也可以結婚啊?而且你現在混得也不錯,就這麼退伍挺可惜的。」
其實像高原、大江這樣的鄉下孩子,最好的出路基本就是念書和當兵。而大江身體素質好,為人也特豪爽,他挺適合呆在部隊的。
「哎呀,不提我的事兒了,我這哥哥不能跟你比,趕不上你有出息。只要你能在外面混好,咱這一大家子臉上也就有光了。」頓了頓,大江怕高原多想,於是繼續說:「我爸明年打算搞自己的運輸公司,我剛好複員,回家也能幫忙。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咱路子廣著呢。」
聽大江這樣說,高原心裡才稍稍安穩了一些。畢竟都是成年人了,大江又是當哥的,高原知道勸多了也不好,還傷大江的面子。
短暫的沉默過後,大江突然又說:「哎對了,頭兩天我們這邊舉辦活動,我認識了一個咱江臨的老鄉,也是跟我一個部隊上的。他有個表弟,你猜猜叫什麼?」
高原撓頭笑著說:「這我哪兒能猜到啊?」
「跟你同名同姓,也叫高原!而且你知道嗎?他表弟竟然是江臨三中,跟咱們一屆的。」
「啊?!」舊事重提,高原後脖頸的汗都下來了。他急切地攥著手機問:「那他表弟現在幹什麼?當年考上學了嗎?」
大江想了一下說:「那老鄉說他表弟成績還可以,在二本線上徘徊。可後來高考志願沒填好,一直也沒收到錄取通知書。當然這事兒我沒敢深問,畢竟咱自己也拿捏不準。可是小原,這讓我想到了當初,你們重點班的那個大高原,他後來不就轉學到江臨三中了嗎?」
高原緊攥著拳頭,那個太子爺,終究還是把別人給害了啊?!猜測是一回事,如今得到側面的證實,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可自己又能做什麼呢?至少現在什麼都改變不了。當然,如果心大一些,自己也不用管這閑事。
「那…他那表弟還好吧?!」高原有些憂傷地問。
「在江臨市裡的批發市場賣鞋,說是都有孩子了。這事兒我就是跟你提一嘴,反正我是感覺,那個狗日的大高原,肯定在背後幹了些什麼。」大江有些不爽道。
高原握著電話,在心裡徘徊了許久才說:「大江,這事兒咱心裡有數就行。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你也不要跟人家亂說。省得人家心裡也憋著氣,過不好安穩日子。」
「哎呀,我有數啊!就是隨便跟你提一嘴,覺得這是個巧合。」頓了頓,大江繼續又說:「行,也沒有別的事,知道你挺好就行。戰友叫我呢,先掛了。」
「嗯,你也照顧好自己……」高原話沒說完,大江就把電話掛了。
可高原的心情卻複雜了起來,他在為那個「高原」感到悲傷,也許時至今日,對方都還被蒙在鼓裡。他的一生就這麼在別人的操盤下,改變了軌跡。
有時高原也恨得牙痒痒,尤其看到那太子爺,霸佔著別人的命運,還在北海這邊招搖過市,簡直令人噁心不已!可那又能怎樣呢?自己太弱小,什麼也無法改變。
所以他也只能將這股憤怒,轉化成洶湧的動力,更加勤奮地參與工作。
連續兩周的高壓任務,翻譯的初稿已經形成了。接著便是集中校對,把翻譯中出現的錯誤,或者意思不太到位的地方,抽出來跟大家一起討論修改。
那天上午,宋總在帶著大家校對的時候,突然愣了一下,好像是想到了什麼。
「不對!各位同事,這個技術資料包被人做過手腳,裡面有一部分核心資料是缺失的。」
「啊?!」不僅是高原,就連整個技術部的人都炸鍋了!大家耗時這麼久,才搞出來的東西,現在竟然有資料缺失?
宋總摘掉眼鏡,緊閉著眼睛說:「讓我再想想,剛才確實有一些畫面在我腦子裡閃過。我之前去總部參觀,還去新一廠學習過安裝……」
他壓低聲音絮絮叨叨,接著猛地睜開眼說:「確實有部分資料缺失,總部傳來的這份並不完整!狗日的唐氏集團,一定是他們動了手腳!」
這事情可就麻煩了!如果單論生產中的機械操作,這個倒是不難,僅憑現有的資料,也能提煉出操作步驟,對員工進行提前培訓。
可關鍵還牽扯到後期的機械維修,以及升級改造啊?!這沒有圖紙和資料,你就是經驗再豐富,也是無濟於事!
而最可怕,是將來萬一唐家的人,在技術上卡了脖子,這新四廠的掌控權,可就不歸謝總和老廠的人了。偌大的中海集團,竟然每一步都飽含著算計,只要某個步驟考慮不到,都極有可能授人以柄!
高原心裡特別難過,同事們拼死拼活,每天忙到夜裡八點多,中午除了吃飯,幾乎不休息。如今終於把活兒干出來了,卻發現是個殘次品!他甚至不得不在心裡嘀咕:「唐佩的爺爺,怎麼就那麼損呢?」
尋求技術自主的腳步,就這麼戛然而止了!整個技術部里,更是死一般地沉寂。這世間沒有比拚命努力過後,還要去面對失敗,更令人沮喪的事了。
就在大家冷汗直流時,高原卻腦子一轉說:「宋總,您剛才說,新一廠用到的也是這項技術和機器?」
宋廷春無比鄭重地點頭說:「對!當時機器安裝的時候,我還被抽調過去協助。我現在仍能清晰地記著,咱們的資料包里,還缺哪些東西。」
得到這個回答後,高原抿嘴許久,才皺著眉說:「宋總,這事兒先別急著彙報,給我一點時間,或許我可以搞到。當然,我不敢打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