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高原怕對方還有顧慮,便趕緊又開始勸酒。他雞賊地讓小原多喝,自己卻遮遮掩掩,每次都小抿一口。
高原當然知道他很雞賊,但勝在自己酒量好,而且喝得越多,對方對自己所說的消息,便越深信不疑。
滿滿兩大杯扎啤下肚後,高原先去上了個廁所,回來時故意左搖右晃,裝出一副似醉未醉的模樣。
大高原趕緊又給他推了一杯說:「兄弟啊,咱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你就不要再有顧慮了!這件事本就互利互惠,而且沒人知道是你傳出去的。況且咱倆聯合,既能剷除你的絆腳石,又能讓你跟何月在一起,這樣的機會,錯過了可能就永遠都不會再有了。」
高原擺著手迷糊道:「哥哥,我不是傻子,我能不知道抓住機會?可新四廠確實沒什麼疏漏,倒是……」
「倒是什麼?」大高原立刻來了精神,扯著脖子忙不迭問。
「倒是你那報紙上,有個很大的疏漏。」高原靠在椅背上,眯著眼道。
「什麼疏漏?我怎麼沒發現?」大高原疑惑道。
高原歪著嘴,斜著腦袋看著他說:「唐家的人,你都給報道了,可為啥不報道唐佩的父親呢?你覺得單憑中海集團這個外來戶,若是沒有唐旭的幫助,中海能划到這麼多地皮,能順利開建嗎?你敢說這裡面,沒有唐旭的影響?」
大高原當即驚訝地瞪起了眼,可隨即又說:「可唐旭不是咱集團的人啊?他可是北海市的領導,放在咱廠報上報道,這合適嗎?」
「那北海分部能在這裡正式投產,是不是也是唐旭的政績?!這整個北海灣的開發,都屬於唐旭的政績範圍,你不說、我不說,這事兒誰能知道?那大領導就不需要政績升遷嗎?」
頓了頓,高原繼續又說:「之前我在唐佩家,聽到這麼一句話,北海港與黃龍港通航,還有兩邊企業合作的事,就是唐旭主抓的。當時唐佩說,爸你主抓了這麼利好的項目,回頭是不是又該往上升了?」
說到這裡,高原抬起微垂的眼皮道:「你琢磨琢磨這話里的意思。」
大高原這才恍然大悟道:「你說的對,唐旭不管做出怎樣的政績,都需要企業來反饋!如此一來,唐旭才能得到上面的重視,是這個意思吧?」
「具體是什麼意思,得靠你自己揣摩,我就是這樣一說,你也別往心裡去。」高原端起酒杯,又悶了一口道。
「可李副總之前說過,唐旭跟北海分部沒關係,也沒提起過要報道他的事啊?」大高原依舊困惑道。
高原卻淡淡一笑說:「李副總可一門心思想往上爬,他經常找唐佩聯絡關係,這事兒你應該比我清楚吧?!他再往上爬,那可就是陳生的位子了。到了這個級別,那就必須要與北海市的領導,打好關係才行,這個分析應該沒錯吧。」
大高原趕緊點頭道:「沒錯!我爸之所以在市一機地位穩固,靠的就是與江臨市的領導,有著不錯的關係。何洋這些年一直上不來,就是缺了這些關係。所以…你分析的還挺有道理。」
「那現在上面有陳生壓著,李副總靠什麼上位?又怎麼跟唐旭拉攏關係?興許用不了多久,他自己就會主筆,專門寫一篇關於唐旭的報道,並親自送到唐旭手上!這既能讓唐旭開心,更能讓唐老爺子開心;他不讓你寫,估計就是不想讓你占這個功勞。」
頓了頓,高原繼續說:「你將來肯定想接替陳生,成為北海分部的負責人,可李副總也想啊,他都想了多少年了!你們之間就不存在競爭關係嗎?人家可能就留著這麼一手,得罪人的事情全給你干,真正給北海市領導歌功頌德的美差,人家自己摘桃!這多好,誰也不用得罪,還能加深自己在北海的關係網。」
此話一出,大高原聽得汗都冒下來了!因為對方的這些話不無道理,而且仔細推敲下來,也確實句句在理!那李金川整日削尖了腦袋想往上爬,這在公司內部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更重要的是,小原有句話是真說到他心坎兒里了。凡是關於新四廠的負面報道,李金川那個雞賊貨,從來都不署自己的名,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
大高原本就因為這事兒有些窩火,現在小原這麼一分析,那一大杯的扎啤,更是被他狠狠悶進了嘴裡。
高原繼續笑說:「給唐旭做好了宣傳,這對你和唐佩的關係,不也能起到促進作用嗎?」
「兄弟!你果然是咱班的第一名,有些事情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比我要看得透徹啊!」大高原拉著凳子,抬手摟住高原的肩膀說。
「我就是喝醉了,借著酒勁兒胡說八道。班長,這些話你隨便聽聽就行,可千萬不要當真!」高原故意為難地說。
「可不是胡說八道,今天經過你這麼一梳理,我心裡竟然通透了不少!小原,我得謝謝你啊,這頓必須我請,你絕不能跟我搶!」大高原拍著胸道。
「我真是胡說八道,我也喝醉了。我明天要記不起這事兒,你也不要怪我。將來要真出了什麼紕漏,你更不能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啊,不然我得冤死!」高原苦著臉說。
大高原則仰頭長嘆道:「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狗日的李金川,沒想到他還留了這麼一手,原來是想給自己鋪路啊?!什麼唐旭不是公司的人?什麼不宜過度宣傳?那唐旭的老爹唐建業,都被吹成那樣了,我看他也是興高采烈,急著把自己的名字往上加,而且還加在頭一位!這輪到跟唐旭搞關係,他自己竟然想吃獨食?呵,趁你不在,老子得先把這桃兒給摘了!」
這件事過後,高原知道《北海廠報》,是要出大問題了。也許那壓在新四廠頭頂的愁雲,很快就能迎來新的轉機。
倒是第二天去辦公樓的時候,他剛好跟老彭撞了個照面。
老彭脾氣直,當時就攔住高原道:「昨天你跟那王八蛋,到底在密謀什麼?別被我抓住把柄,要是讓老子知道,你跟那混蛋合夥栽贓新四廠,看我不找人辦了你!」
高原當即瞪著眼說:「我跟他接觸,是在幫新四廠解決問題!老彭,我一直讓著你,不代表我怕你!以後彼此見面,你最好客氣點兒!」
「好,我這人只看結果!你要真能幫新四廠解決問題,我負荊請罪!你要是敢跟那人狼狽為奸,呵!」老彭咧了高原一眼,甩著胳膊就離開了。
「等著吧,這個結果不會太久!」高原扔下這句話,也悶頭進了辦公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