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骨子裡其實是個挺念舊的人,新四廠更是在他的操辦下,從一片不毛之地上建起來的。謝東升離開後,他就一直圍著廠區轉,這裡的一切他都熟悉,但他同時也知道,這裡終將不屬於自己。
一直轉到中午,唐佩才來了電話,問他怎麼不在辦公室?會議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高原忙說自己在新四廠這邊,然後又急忙跑去小吃街與唐佩匯合,倆人才在一起吃了午飯。
唐佩的心裡就跟吃了蜜一樣,她心裡還幻想著,以後每天都能和自己心愛的人,一起吃飯、一起工作、一起上下班了。她在小飯店裡,點了兩個精緻的小菜,還要來上兩碗海蠣子湯。高原的身材有些偏瘦,若是能再稍微胖一點,那就完美了。
他們吃完飯後,就散著步、走在布滿樹蔭的人行道上,只可惜來來往往都是人,不然唐佩絕對又挽起高原的胳膊,跟他膩歪起來了。
回到單位里,唐佩也不回自己辦公室午休,就一直黏著高原,跑到他辦公室里瞎收拾。其實哪有什麼好收拾的?才剛搬過來,那嶄新的電腦都還沒開機呢。
高原坐在沙發上看著她笑,他知道唐佩就是想跟自己呆在一起,故意找些理由,來掩飾自己的羞澀罷了。
「哎,你過來,讓我抱抱你吧。」高原朝唐佩笑著說。
「幹嘛哦?不怕被人看見啊?小心那個太子爺,再突然推門進來。」唐佩抿著紅唇,轉著迷離的大眼睛,終究還是笑盈盈地朝沙發前靠了過去。
高原伸手將她抱進懷裡說:「以前怕被人看見,但今天不會了。」高原摟著唐佩光滑的胳膊,很深情地看著她說:「親愛的,如果我要是離職的話,你會怨我嗎?」
唐佩的身體微微一顫,迷離的大眼睛帶著不解道:「爸爸不是說,等咱倆結婚以後才離職嗎?而且你才剛搬過來,這辦公室還沒坐熱乎呢。」
「唐佩,現在離職,對我來說是最好的時候。我剛幫你家老爺子辦了件大事,趁著他心情愉悅,又對我有所虧欠的時候提出離職,他應該不會開口阻攔我。而且你也知道我的處境,繼續待下去的話,我的人格都會分裂。」
唐佩一頭拱進了高原懷裡,手用力抱著他的腰。高原說的這些她都懂,可明明日子才剛剛好起來,兩人終於可以在一起了,卻又要面對分離。唐佩心裡能不難過嗎?她真的捨不得!
「短暫的離別,是為了長久的在一起。我知道你心裡不舍,我也不舍。如果唐家和周師哥不是敵人就好了,可這世間的事,又有多少能兩全其美呢?他們都是想站在權力巔峰的人,只可惜中海集團的這個山頭還是太小,彼此都容不下對方!而我的存在,就只能是他們接下來鬥爭的棋子而已。」
高原輕撫著唐佩的長髮,臉頰緊緊貼著她光潔的額頭說:「但我來北海最大的收穫,就是認識了你,認識了叔叔和阿姨。是你們給了我心靈一片凈土,姐,我愛你們,永遠都愛!」
「準備去哪兒?我爸爸給介紹的那家企業?」唐佩揚起白皙的臉頰,滿含不舍地問。
「我應該會回老家,黃龍與北海的貨運航線,年底差不多就會開通。這能給我提供一個施展拳腳的機會,同時也能帶著家鄉的父老鄉親致富。我們那裡窮得太久了,而且結婚彩禮和成本卻在持續上漲。」
高原坐直身子,讓唐佩靠在自己肩膀上,又嘆了口氣道:「如果無法提振經濟,我們老家真不知道能發展成個什麼鬼樣子。處在時代變革的交叉路口,家鄉的人卻像無頭蒼蠅,過著逆來順受的生活。他們必須要有一個引路人才行,指著家鄉的農民自己開悟,是遠遠跟不上這個時代發展的。」
唐佩擔憂地看著他說:「就憑你一個年輕人,回去以後就能改變現狀嗎?中海雖然有內鬥,但你至少衣食無憂、事業圓滿。可你回去以後就不一樣了,你的敵人很可能不再是人,而是自然環境、社會資源、政策導向。這遠比與人打交道要難得多,而你也不是孫濤江。」
高原深深吸了口氣道:「再難,也得有人去做才行。如果每個人都瞻前顧後,我的家鄉只會被時代遺棄,也許用不了幾年,滿村裡都是光棍兒。現在我們黃龍地區,人員流失的就特別嚴重。對了,我頭兩天在報紙上看了一個詞,叫『留守兒童』。我們村這樣的孩子就有不少,父母去城裡打工,孩子在鄉下跟著爺爺奶奶,那身上髒的跟泥猴子似的,這樣的孩子缺乏家庭教育和父母的陪伴,你覺得他們能有未來嗎?」
對比於高原的胸懷壯志,唐佩忽然間發現,自己這麼糾結兒女情長,格局著實顯得小了。可她作為一個女人,讓自己喜愛的男人陪在身邊,有錯嗎?
「我跟你一起去!小原,我幫你,如果能從事這樣一項偉大的事業,我爸爸媽媽肯定會舉雙手贊成的!」唐佩猛地坐起來,激動地拉著高原的手說。
高原心裡是開心的,但他又怎能讓眼前這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隨自己去吃那開山創業之苦?「唐佩你聽我說,給我兩年時間,等我把事業做出來個模樣,我就把你接過去。」
唐佩卻執拗道:「不行,這次我就跟你過去!」
高原只得苦笑道:「姐,你見過大黑斑蚊子嗎?尤其在這個時節,那蚊子都朝人腿上撞!你要是在我家上廁所,絕對會被叮得滿屁股大包。而且鄉下的房子里還沒有暖氣,到了冬天特別難熬。路也都是連泥掛水,只要下一場雨,你這麼漂亮的鞋子,連門都出不去。」
高原真不是嚇唬她,而唐佩也把鄉下生活想得太簡單了。僅憑她幾次下鄉遊玩的經歷,而且去的還是在她姥爺扶持下,建起來的全市示範村,這種村莊根本就不具備代表性!而高王莊那樣的地方,更會讓唐佩失望。
「就兩年!兩年時間,我會拼盡全力干出一番事業來。到時候咱們有了樓房,有了自己的公司和事業,村裡也都鋪上了柏油路,我一定會八抬大轎將你娶進門。到那時,你的所學的知識和工作經驗,也有用武之地。但這個時候你陪我過去,除了受罪之外,你真的幫不上忙。所以你要聽我的,給我兩年時間。」高原盡量心平氣和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