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過去了,曾經的少年已經長大,而壞人卻變老了。二禿子早已認不出高原的模樣,可高原卻仍記得他。那個當年把母親按在地里,那個如凶獸般喘著粗氣追殺自己的人,如今還是那副模樣,只不過他已老去、他已狼狽不堪!
強烈的燈光照射,讓二禿子看不清前路是何人,又為何會站在這裡。但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他只能硬闖,只能賭一次,只能藉助自己殘存的速度,衝過去這道關卡。
眼看著那顆明晃晃的光頭奔來,高原和大江交換眼神後,便迅速朝著對方迎了上去。
高原揮舞起手裡的鐵扳,用盡渾身的力氣朝二禿子甩了過去。二禿子在猝不及防之下減速,硬生生揚起腦袋躲過了一劫。可還不等他回過神,大江已經到了他近前,那虎虎生風的大個子,轉身一個後擺腿,宛如大卡車一般,「砰」地一聲踹在了二禿子的胸口上。
霎時間,二禿子倒飛了出去,接著又在地上連滾了三圈。胸口的憋悶和疼痛,渾身的疲勞和乏力,使他望著浩瀚的夜空,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
「不跑了,也跑不了了。就這樣吧,老老實實進去吧。」二禿子躺在地上,張嘴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知道自己完蛋了,他民房小院里還埋著一些東西,這些東西足以致命。
兩隻斜長的影子朝他籠罩過來,高原撿起地上的扳手,一腳踩住二禿子的腦袋說:「還記得我嗎?當年我被你追得差地累死,今夜,卻換成了你!」
二禿子斜著眼,驚恐地看著眼前這個青年。在微弱的光線里,他從這人的臉頰上,似乎還能分辨出幾分馬俊蘭的影子。而旁邊的青年更好辨認,那就是年輕版的王獻忠。
至此二禿子才明白,眼前這人是高原,他終於還是來複仇了!虎頭橋便是他的宿命,監獄將是他最終的歸宿。
這時建超等人也趕來了。他拿著手電筒,直接懟在二禿子臉上照著說:「是這老禿驢嗎?我看他的外貌特徵,跟你們描述的大體一致。」
「除了這狗娘養的還能有誰?」大江雙臂抱在胸前,對著二禿子腰眼又狠狠踹了一腳,並扯著嗓子怒罵道:「為什麼要炸小原家?是不是於蒼泉指使你乾的?!」
二禿子此刻當然不能承認,因為還沒到最後的時刻。只要家裡的東西不被查出來,只要自己扛住警察的審訊,他還是有機會重獲自由的。可這世間,哪有那麼多僥倖?!
再一會兒警車就來了,隨之而來的還有高王莊的村民們。因為之前有劉端吉的舉報作證,所以二禿子連夜就被押送回了警所。高原和大江作為當事人,在感謝完鄉親們,並解釋了事情的經過之後,也隨警車一起去所里錄了口供。
在審訊的同時,警察連夜突擊了二禿子所藏身的民房。開始確實沒搜出什麼東西,可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作為民警要是還弄不出個一二三來,那就真說不過去了。
接著他們調來了警犬,然後又拿出之前,高原家被炸時的雷管碎片,讓警犬聞了聞。才不大一會兒的功夫,二禿子作案的工具,就被警犬從院子里刨了出來,全是「自製雷管」的配件。
掌握了這個證據後,案子瞬間就好辦了!二禿子連倆小時都沒扛住,當著警察的面全招了!是於蒼泉出資8000元,並以擠走高原為條件,讓他的兄弟於老三聯繫自己,爆破了高原家的房屋。
而於老三回村後,安穩覺還沒睡上兩晚,又被警車給帶走了。但這次警察並不是跟他客氣地說話,而是直接上了手銬,掐著脖子塞進車裡的。
同時隨著村委財務支出的調查深入,那幾天總有警車到高王莊的村西去抓人。而且抓的不是旁人,都是老於家曾參與分贓的人。
村西人已經嚇破了膽,老於家不僅僅是倒台,這是要被連根拔起了!所以那幾天里,村西竟有不少人開始悄悄跑到高原家,秘密舉報於家人曾經乾的那些爛事。
其中侵佔村民土地的案件較多,非法佔用宅基的也不少。再就是村北山腳下,曾經有一片樹林,也是被於家人勾結親戚,把樹林砍伐後賣給了樹販子。
對於這些案件,高原並沒有手軟,他一併讓大江收集起來,以村委的名義上交到了鎮里。
天道輪迴、善惡有報,高王莊除了村西時而傳來女人的哭聲,除了村委領導重新劃分老於家一脈的田地和宅基地時,引來於家婦女的胡攪蠻纏外,村莊在整體上終於恢復了和諧。那些勤勞的人們,干起活來都更有力量了!
人性就是這樣,不患寡而患不均,打土豪、分田地這種事情,放在哪裡都是件大快人心的事。而高原和大江的聲望更是節節攀升,幾乎成了高王莊人們心目中的英雄。
而村裡第一根黃瓜的成熟,竟然首先出現在了三嬸的棚里。那天上午是三嬸去村委,找小原問黃瓜收購的事。
當三嬸把那根又黑又長的黃瓜,擺到村委辦公桌上的時候,高原知道村子真正的經濟變革,馬上就要到來了。
大江這個二貨,一邊跟三嬸拍著胸保證,說村委肯定收;一邊拿起黃瓜就要往自己嘴裡填。
高原忙制止道:「大江你先別吃,你讓三嬸拿著黃瓜,我用手機給三嬸拍個照片。」
三嬸一聽要照相,激動地理著頭髮說:「你看我渾身髒的跟泥猴子似的,拍出來不好看!」
高原則激動地打開手機說:「好看!三嬸你今天最美,勞動之美!你知道這根黃瓜意味著什麼嗎?它代表了高王莊經濟發展的勝利果實,是咱們高王莊起步的象徵。也許多年以後,當高王莊經濟騰飛時,咱們的子孫後代,通過這張照片,就能追憶起咱們創業時的艱難和勤奮!」
沒有任何布景,一切都原汁原味。三嬸當時穿的衣服,還是那種老一代斜扣的灰棉襖,褲子是大孫子初中的藍白色舊校服。褲管上粘著泥巴,三嬸抱著那根黃瓜,臉上露著大黃牙,頂著黃頭巾。他的身後是村委簡陋的辦公室,張傳喜坐在辦公桌前一個勁兒地笑。
「咔嚓」一聲,高王莊經濟發展的第一步,便永遠被定格在了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