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險象環生

第三天最後一輪的談判，中海集團並沒有安排在會議室里，反倒是安排了一個裝修精緻的會客廳，裡面坐了幾位董事會的成員。而令高原意外的是，周正淵竟然赫然在列。

雖說型材產業的剝離，對中海來說是件很重要的事，但說句難聽點的話，這本身就是中海要淘汰的低附加值產業。憑周正淵的級別，其實用不上他親自接待客戶，所以他今天出現在這裡，讓高原稍顯驚訝。

「周師哥…不……周總，您好！」師兄弟的再次相見，使得高原有些尷尬，他想到了當初自己的不辭而別，想到了周正淵是自己的領路人，可自己走的時候，連個招呼也沒給他打。

周正淵還是一如既往地帥氣，一絲不苟的大背頭，帶著青須的臉頰，合身而又貴氣的西裝；那西裝袖子上的紐扣，應該都是金子做的。

但他一直冷著臉，見高原開口說話，這才點上煙，深吸了一口說：「你大能耐啊？你眼裡有我這個師哥嗎？我跑到工大把你拉回來，我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嗎？你倒好，走的時候給我打聲招呼就那麼難嗎？」

「其實…其實我就是怕您留我，當初您要是開了這口，我可能就不敢走了。」高原在周正淵強大的氣場面前，確實顯得有些纖弱。而且他理虧在前，也只能任由周正淵批評。

「什麼叫『我開口你就不走了』？你這叫沒有責任心，沒有把中海集團當成自己的事業來奮鬥！」

聽到這話，高原的心裡一涼，這個帽子可扣大了！「沒責任心」這個標籤一旦落實到了自己身上，那這次的談判就徹底黃了。這周師哥是怎麼了？即便不幫自己，也不至於害自己吧？！

於是高原捏緊拳頭，為自己據理力爭道：「在座的都是董事會高層，中海集團內部到底是什麼情況，你們比我更清楚！當年我為什麼走？我就是不想夾在兩派中間，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我不希望看到中海內鬥下去！」

高原咬著牙，繼續顫著嘴唇說：「我真對中海沒有貢獻嗎？如果不是我，那市一機的控制權，中海是怎麼拿下的？我為什麼放著好好的副總不做，非要離職？一邊是我岳父那頭，一邊是我師哥這頭，你們讓我怎麼辦？！」

「你們看看，說他兩句他還有理了？！」周正淵瞪著眼，但眼神里卻露出了一絲笑意。

周圍幾個領導趕忙勸道：「該懂的都懂！周總你也不必過分苛責。既然小高總把這個事情說清楚了，那就沒什麼誤會了嘛！」

「那誤會還不夠大嗎？有些人一個勁兒說小原是集團的叛徒，說他在談判中作弊，根本就不具備競標資格！他能走到今天這一輪談判，也是靠耍滑頭、靠著對中海的了解，才僥倖矇混過關！小原你自己說，你有沒有背叛中海？那市一機的股份，後來又是怎麼易手的？」周正淵指著高原問。

多少年前的事了，沒想到在這時候竟然能用上。於是高原說：「高滿德的兒子跟我是同學，他也欠我一份情。為了償還這份人情，他才看了我的面子，讓他父親成功出讓了手裡的股份，並且退出了市一機的管理。這就是我臨走前，給中海集團的回報。要是有人不信，可以去找北海的高副總核查。」

高原把這些話一說，周圍有幾人確實臉色很尷尬。他們本來看不慣高原這種投機倒把的行為，仗著自己對中海的了解，在談判中佔盡了好處。所以有幾個董事會的人，想在這輪的談判中狙擊他，讓他死了這條心。

周正淵也是接到風聲後，強行加入進來的。但他不能為高原說好話，尤其在公司的發展大計上，誰敢謀私、誰就要吃虧，就要露出把柄。所以才出現了剛才的那一幕，周正淵一見面就是劈頭蓋臉的罵，目的就是激高原，把自己曾經做過的貢獻說出來。

畢竟這個臭小子有個毛病，自己幹了大事也從不邀功，你不說別人怎麼能知道？尤其這種時候，公司內部誰也不能去為投標方說好話，說了就代表彼此之間有貓膩，那後果會更嚴重！

「小高總張口就來、無憑無據，要不你們幾個還是打電話，核實一下這件事吧。看看當初市一機的高滿德出讓股權，是不是小原在裡面起了作用。如果沒有這回事，我當場就取消他的談判資格。」周正淵明貶暗褒，斜著眼睛瞥向旁邊幾人道。

高原敢這麼說，那肯定就有這麼回事，他們誰還敢去觸這個霉頭？一個在臨走前，還對中海做過重大貢獻的人，他真的沒有資格跟中海合作嗎？

而且這周正淵真雞賊，表面上對高原一頓痛罵，這看似啥忙也沒幫，可感覺又啥都幫了。

事情這麼一掰扯，高原不僅不是叛徒，不是耍滑頭的無賴，反而還是中海集團的功臣。這個時候要是再為難人家，那就是打中海的臉了。

「坐吧！」見誰也不敢再吱聲，周正淵這才指著對面的沙發，讓對面仨人坐了下來。

談判說是容易，但世間哪兒有那麼多舒心的事？要不是周正淵這麼橫插一杠子，高原很可能就折在這裡了。高原也不傻，話他也聽明白了，所以他在心裡，又默默地記上了周正淵的一份人情。

下馬威吃完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就相對順利了。高原猜的不錯，董事會的人就是談家國情懷、談社會責任，談企業的使命。

高原來者不拒，中海集團有使命，高王莊村企也有使命。中海的使命是為國家工業的發展，高王集團的使命是為了讓鄉親們過上好日子。這不衝突，相輔相成，有多大的力量使多大的勁兒，只要是為了推動這個社會的發展，哪怕貢獻再小，那也值得人們讚歎。

再加上有王偉和端吉在一旁佐證，並列舉出高王莊發展過程中，活生生的例子跟董事會的人講述。那質樸的口吻、那夾雜著方言的普通話，由不得他們不信。

所以有大格局的人，才能成大事。如果高原沒有那種捨己為人的胸懷，他是過不去這一關的。而且後來很多的談判方，也大都卡死在了這一環節。

與中海這樣的龐然大物合作，不是你有實力就行的，你的格局三觀達不到，人家又怎麼能夠帶你玩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