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婚期的臨近,高原緊趕慢趕地把村企的事情安排妥當,然後抽出時間,這才參與進了自己的婚事籌備中。
他本以為結婚是個簡單的事情,擺上幾桌酒席,把唐佩娶回來,在縣城的新房子里熱鬧熱鬧,自己也就成家過日子了。
可偏偏自己的婚姻似乎又有所不同,它變得複雜化了,要顧慮的事情太多。晚上坐在家裡一聊,才知道結婚也是一腦門子的官司。
家裡也沒旁人,大伯、大媽、大江,外加自己的父母。都是自己最親的長輩,都在為自己的婚事拿捏。
「娶大幹部家的閨女,決不能按咱鄉下這套來辦,得撐得起場面才行。」大伯王獻忠,一邊吃著剛採摘出來的新鮮花生,一邊如臨大敵般認真道。
「親家那邊說了,不用太隆重,最好還是按咱鄉下習俗來,人家可從來都沒有刁難咱的意思。」俊蘭嘆著氣,大領導按大領導家的規矩嫁閨女,農民按農民的習俗娶媳婦,這本身並不衝突。怎麼到了這個節骨眼上,獻忠哥這種見過大世面的人,反倒舉棋不定了呢?
旁邊的俊山皺眉說:「你看看俊蘭,哪兒都好,就是心眼兒太實,客套話都聽不出來。人親家都是什麼人物?這婚禮要是不給辦得體面些,人家嘴上不說,心裡能瞧得起咱?何況人就這麼一個寶貴閨女,還遠嫁到了咱這裡,你覺得按咱這一套糊弄,合適嗎?」
倒是高原在一旁苦笑道:「爸,大伯,你們想太多了。唐家人我了解,他們心裡沒這麼多顧慮。我岳父說按咱的習俗來,咱們照做就是了。」
別看高原在公司里說話分量十足,可在長輩面前,商討家裡的大事,他還真插不上什麼嘴。因為高王莊自古以來,婚姻大事都由長輩來主持,他這個連酒宴都沒參加過幾次的毛小子,說話還真沒什麼份量。
大江盤腿坐在沙發上,作為長兄,外加村裡的主任,對於高原的婚事,他的考慮也不少。
「小原的身份也不同了,作為村企的負責人,不管本村還是外村的,一雙雙眼睛可都看著呢。婚禮辦小氣了,外村人肯定議論,咱本村也會跟著失面子。這已經不是小原一個人的婚禮了,是咱整個高王莊的門面問題。」
高原縮在長輩們的身影下,只是一個勁兒地苦笑。想想兒時的自己,連個村裡的流水席都沒資格參加,哪怕是路過酒席棚子,也會被一幫調皮孩子攆得很遠。
他從來都沒奢望過,未來自己的婚禮能辦得多體面,只要家裡能掏些錢,置辦上那麼幾桌,有這麼一個形式,像個結婚的樣子就行了。畢竟結婚就是過日子,生活幸福和諧就好;多少人婚禮場面辦得倒挺大,最後生活還不是一地雞毛?夫妻隔三差五地打架,鼻子不對眼,鬧到打離婚的都有。
婚姻是愛情的延續,只要相愛,粗茶淡飯照樣美好;但如果沒有愛情作為前提,哪怕搞個滿漢全席,也未必就能幸福。當然高原並不想敷衍這個結婚儀式,但如果上升到太高的高度,反倒會讓一家人為其所累。
明明是自己的事,自己卻做不了主。他只能縮在角落旁聽,越聽頭越大。
長輩們爭論的點,首先是搞個怎樣的儀式?其次是搞多大的儀式?去北海怎麼接親?怎麼樣才能讓唐佩家那邊覺得有里有面兒。
眾人焦頭爛額,畢竟高王莊是第一次迎娶這種大家門的小姐,饒是大伯這個見過世面的人,也是急得拿捏不到要領。
最後還是高原試探性地發言道:「這樣,婚禮儀式就按咱當地習俗辦,人家北海那邊的人來了以後,剛好還能看個不一樣的熱鬧。至於儀式辦多大?流水席擺上六天,戲班子、電影、吹鼓手咱都請。」
頓了頓,高原繼續又說:「村裡鄉親不分男女老幼,天天都去吃席,但份子錢我一分不收,就當是讓村民熱鬧熱鬧,給大家發發福利。今年蔬菜市場的盈利大漲,賬上的錢基本也沒怎麼動,既然要大辦,就讓我哥去市場的賬上取錢,這個時候花錢咱不能含糊。」
高原把思路這麼一理,長輩們覺得他說的還真有那麼幾分道理。窮鄉僻壤的,這婚禮再怎麼搞,也搞不出太高大上的噱頭。不如就沿著「當地習俗」這個路子,搞個具有當地特色婚宴出來。
倒是大江撓著頭說:「現在都興在酒店裡辦婚宴,我也提前在縣裡聯繫了幾家,當天都能給空出地方。如果還是搞流水席那套的話,會不會顯得太土?」
「哥,唐佩一家不缺在酒店裡吃飯的機會,可他們幾乎沒參加過農村大席。我相信他們更喜歡有特色的東西,讓他們銘記的東西。咱們把酒席辦大了,把特色弄好了,保准唐家人喜歡。同時咱們村的人,也不會丟面子。」
「那接親的話怎麼弄?唐家五號宴請賓客,送親的肯定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咱總不能再坐著貨船,把新娘子放在貨船上帶回來吧?」清美皺眉擔憂道。
大江卻呵呵一樂說:「媽,這事兒你放心吧,我有辦法讓這次接親,給咱們撐足面子!」
這件事不管怎樣,總歸是這麼定下了。但說是一回事,真正操辦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高王莊的商業街、各廠,開始掛大紅燈籠,十里八鄉手藝好的廚子,也紛紛接到了高王莊的邀請。戲班子、吹鼓手、戶外電影,獻忠也忙著聯繫起來。
蔬菜市場那邊趕上淡季,王偉、斌斌手頭不是多忙,他們就大批量地購買彩燈,裝點著花坡的夜色。
大江和高原先跑了一趟黃龍港,跟孫濤江報去喜訊,然後又去市裡給家人定做西裝和旗袍,留作結婚的時候穿。
高原家裡本就沒幾個親戚,他也沒想把婚禮陣仗搞得太隆重。可令高原沒想到的是,家裡的長輩和村企領導,卻為他這事兒格外上心,氣氛越搞越濃烈。
「也挺好的,虧欠了唐佩那麼多年,如今給她一個意想不到的婚禮,讓親愛的感受到來自高王莊人的浪漫,不也正是自己所期望的嗎?」那晚高原走在商業街,一排排紅燈籠高照的路上,他想像著唐佩來了以後,那歡欣愉悅的模樣。
一切都挺好,希望高王莊,能一直就這麼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