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 身負巨債

最艱難地談判時刻，似乎已經過去了。雖然接下來，高原乃至整個高王莊村企高層，要面臨的繁雜事務將會更多，但是他們心裡有了希望。有希望，就有源源不斷地動力！

這件事達成以後，高原先給劉建設去了電話，說下午兩點鐘，他會帶著技術方的人，準時去縣裡做彙報。

緊跟著高原這邊也不得閑，合作雖然達成了，但後續的事情還有太多太多。他需要跟皮特這邊探討，未來的廠區需要怎麼建，需要採購多少種設備。哪種設備的性價比更好，更符合生產要求。包括高原這邊，需要招納何種人才，需要成立多少個部門等等。

這些問題一個上午肯定是談不完的，他索性就先放鬆心情，帶著皮特一行人，去參觀了即將要開建的高新技術開發區，參觀了黃龍港，又圍著魯礦轉了一圈，中午才回縣裡吃了飯。

皮特作為一個外國人，他本來對黃龍縣這片土地，是沒有任何感情的。可他卻被高原的情緒給感染了，高原能把黃龍的一切，說得如數家珍，並能夠預測各地區，未來會圍繞著何種產業進行發展。

這種大局觀不是一般人能具備的，他一定是經歷了無數個日夜的思考，本著一種熱愛的態度，才有了對縣域經濟發展的浪漫設想。這樣的合伙人，他又怎能不欣賞？一個人只要不停止思考，只要對所從事的事業有所熱愛，他的命運就沒有上限。

席間高原跟皮特做了叮囑，回頭縣裡一旦要是有人問題起來，這個項目投資需要多少，價錢一定要往高里說，越高越好。準確的數字是30個億，雖然這個項目的前期投資，應該在10億左右。

下午兩點鐘，當高原帶著一群外國佬，走進「縣經濟發展辦」會議室的時候，裡面的人都微微驚嚇了一下。

在場的人不是沒見過洋人，但在黃龍的確沒怎麼見過。像這麼一幫子有男有女的團隊，而且都是文質彬彬的商業人才，那在黃龍算是頭一次！

外國友人的到來，搞得劉建設都有些緊張了！他雖然念書的時候，也學過英文，但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他手足無措地朝高原使眼色，高原這才走到前面，跟兩方人做了簡單的介紹。

本來縣裡這幫子人，開會的時候天天插科打諢、不務正業，總氣得劉建設一腦門子汗。如今外國人過來之後，卻一個個開始正襟危坐、滿臉嚴肅，搞得像是在搞外交、接待外國使團似的。

他們一緊張，皮特一幫人也跟著緊張。高原很尷尬地活躍氣氛，老三也彆扭地做著翻譯。

好歹會議進入流程，皮特的夥伴開始在大屏幕上，介紹「大德科技公司」的相關概況和背景資料，介紹他們的產品研發和市場應用，介紹這項技術引進國內之後，會創造怎樣的經濟效益、帶動哪些產業的發展。

一水的英文很顯檔次，老三這個翻譯幹得也特別專業。本來縣裡這幫問東問西的人，當著皮特這幫專業人士的面兒，竟然沒話可問了。這倒是把高原氣得不輕，要知道頭些日子，高原可是被縣裡這些傢伙給煩透了！

高原坐在下面，拿胳膊捯飭劉建設，並小聲說：「劉叔，氣氛搞得有點緊張啊，專業的人都在這兒，該問的一定要問。」

劉建設微皺著眉、斜著眼道：「真遇上專業的，就不好意思開口問了，露怯！不能把咱黃龍縣的人，給丟到國外去吧？倒是這些老外講得挺有意思，聽上去高大上，顯得咱們黃龍縣，有那麼點兒跟國際接軌的意思。」

「那你們要是不問，回頭這貸款的事兒能批下來？」高原小聲道。

「都與國際接軌了，還能不批嗎？你看看咱這邊一個個的，平時站沒站相、坐沒坐相，這洋老外一來，瞬間一個個挺胸抬頭，跟打鳴的公雞似的。」劉建設微微嘆了口氣，又低聲說：「外來的和尚好念經，這洋毛子的隊伍一出馬，就已經把這些財神爺給震住了！他們嘴上不問，就證明已經對這個項目有信心了！」

聽劉建設這樣一解釋，高原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之前他苦口婆心，在縣裡做了一周的項目彙報，結果這些財神爺還是推三堵四不願掏錢。如今皮特這群人一來，僅半個下午的時間，就把這群人給征服了，他到哪兒說理去？

皮特的團隊，講的都是很專業的東西。雖然縣裡的財神爺們，一個個聽得暈頭轉向，但他們就是覺得洋老外專業、上檔次。最後啥問題也沒提，倒是把宣傳處的幹事叫過來，跟技術方這邊的人，搞起了各種合影。

皮特等人也被搞懵了，之前高原交代，說這次的報告可能要面對很多提問，甚至有些問題很幼稚，還讓技術方多多擔待什麼。結果啥問題也沒有，倒是一輪又一輪的合影，把皮特等人累得夠嗆。

總之劉建設交代的事情，高原是給辦了。至於貸款何時發放，那就是他們的問題了。

晚上高原照例安排了飯局，皮特這邊和縣裡領導也都紛紛出席，彰顯出了領導們，對國外技術專家的重視程度。

那晚高原倒是學精了，跟皮特的合作協議都簽了，如果還硬著頭皮去陪酒，豈不是自討苦吃？有縣裡的領導陪著，而且酒量都不低，保准能把皮特給喝好。

於是高原和三哥坐在角落裡，喝酒磨洋工，碎碎念念地聊著兄弟感情。

「三哥，啥也不說了，高王莊能達成這個項目，最大的功臣就是你，感謝的話我說了見外，反正都在酒里。」高原舉著酒杯，跟三哥碰著說。

「嗨，你小子是學奸了，竟然能把兩成的合作，硬生生給談到四成。六兒，以前沒發現你這麼有口才啊？」老三摟著高原的肩膀，敬佩地搖晃道。

高原仰起頭，緩緩舒了口氣說：「三哥，我本來是個挺內向的人，可這個社會、這個時代，不允許我內向。那些針鋒相對的談判與博弈背後，說白了都是在為生活而暗暗較勁。我的身後是千百個家庭，能爭一分利，就能讓這些家庭，多一點柴米油鹽。想想可愛的鄉親們，我的臉面又算得了什麼呢？」

頓了頓，高原放下酒杯又說：「我仍記得我初中班主任，跟我們說過的一句話：人這一輩子啊，心裡總得裝點兒偉大的東西。有了這種偉大，你就是和別人不一樣。現在，我覺得自己有那麼點兒意思了，當『追求』一旦有了高度，人生的境界就不一樣了。」

老三一臉驚詫，許久才無語道：「你小子這麼一說，倒顯得我像個『買辦』。跟你一比，我怎麼覺得自己有點上不了檯面？」

高原不禁笑著說：「這份事業，不也有你的一份嘛！沒有你牽線搭橋，項目又怎能這麼順利達成？」

「那你要是這麼說，我心裡就舒服多了。」老三這才撫著胸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一通百通，不僅高原最艱難的時刻過去了，劉建設這邊，最狹窄的隘口也打通了。高王工業不僅接受了擴廠的要求，而且也把國外團隊請來，做了詳細的報告。

縣裡的財神爺無話可說，便開始在劉建設的主持下，商討各方的出資問題。

高原這邊的工作更忙碌，單是商討機器採購，就跟皮特的團隊研究了兩天。這畢竟不是小項目，巨額的採購大單，更不是說下就下的。高原在採購機器方面，要追求極致的性價比，要多方比對，了解各廠家設備不同的性能和效率，才能下最後的定論。

這件事情一直僵持，皮特索性就先略過，然後又跟高王工業的人，商討技術方面的授權與合作，商討專業人員的培訓等問題。

時間來到周五的時候，劉建設那邊才給了准信兒，讓高原帶齊公司的相關資料及證件，到縣裡辦理貸款手續。

30億縣裡肯定是給不了，劉建設坐在會議室里說：「縣財政出一部分，各家銀行出一部分，一共是22億的資金，以商業貸款的形勢發放給高王工業。高原，這可是咱全縣，勒緊褲腰帶給你擠出來的，千萬不要讓我們失望！」

劉建設說話的時候，嘴唇都打著顫！退一萬步講，這個項目要是真干黃了，那絕不僅僅是高王工業一家的責任。會議室里的這些人，一個也跑不了，都得背負難以承受的代價。

可劉建設同時又十分清楚，發展，怎麼可能不承擔風險？錢從來都不是大風刮來的，那都是提著腦袋干出來的。他處在了這個職位上，想要在黃龍有所建樹，想要做出驕人的成績，就必須敢為人先、第一個擔責。

「領導、諸位，大傢伙兒放心，我…我們高王工業，一定不負眾望！」高原握筆的手也是一個勁兒地顫！想是一回事，真開始做，那又是另一回事。

首先，這筆貸款合同一旦簽下，自己的人生就開始負債了，而且這不是一般的債務，是普通人幾十輩子都填不完的債務。其次，如果項目真出了問題，高原真能心安理得當老賴嗎？他做不到那麼寡廉鮮恥，那會讓他生不如死。

所以接下來，高原的人生就只有一條路可選，只有成功，沒有失敗，也不允許有失敗！

因為這一刻，他已無路可退！

合同簽完之後，寧靜的會議室里，終於有人長長舒了口氣。接下來這筆巨額貸款，就將為高王工業所用了。黃龍縣的這隻金雞，能不能下出金蛋，其實誰心裡也沒有把握。

高原帶著公文包，起身離開的時候，幾個銀行的負責人，趕忙上前囑咐道：「高總，以後可要注意自己的身體，要定期做體檢。真查出來什麼病不要隱瞞，我們人脈廣，會給你請最好的大夫。」

高原：「……」

銀行的人都怕死了！這哪兒還是「高總」啊？這以後就是他們的爹！欠了他們22個億的親爹！

高原這邊的環節打通之後，令劉建設沒想到的是，一直含糊其辭的孫濤江那邊，竟然主動給他來了電話。說港口擴建的事，孫濤江允許外部資金入股。他讓劉建設聯繫投資方，見面後再詳談。

這個消息令劉建設大喜過望，他第一時間就聯繫了廈州的嚴朝說：「嚴總，黃龍經濟開發的事情，近期我們推進的特別順利。黃龍港那邊，也答應了資方入股的要求。您看什麼時間合適，就帶著廈州的各企業家，來黃龍考察吧。我們港口的負責人孫先生，迫切地想與資方會面。」

「老劉，看不出來，您還真是一位實幹家！這種大工程，放在別處怎麼不得拖個一年半載？您倒好，短短一個月，手起刀落、雷厲風行，讓我們廈州的這些人是徹底開眼了！有你們這些好領導的幫扶，看來我們在黃龍的投資決議，是無比正確的！」

嚴朝聲音激動地恭維了一番，最後擲地有聲道：「最遲下周，我們廈州的企業家團隊，一定準時到達黃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