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急忙慌的譚副總,又被譚明康給叫了回來。關係到公司未來發展的大計,譚明康必須謹慎、再謹慎才行。明康集團能走到今天,靠得就是這種謹慎!
「董事長,您…還有什麼疑慮?」
譚明康重新坐回了老闆椅上,並沒有急於開口。他只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拿熱水沖泡了一杯綠茶,望著杯子里的茶葉發獃。
「董事長,到底怎麼了?」譚副總急了,眉頭都皺成了一團。
「明輝,既然中海集團還準備與咱們再續約一年,就說明他們的替代技術還沒有成熟。在技術沒有成熟的前提下,他們為什麼要急於發難?為什麼不等技術成熟以後再動手呢?」譚明康眼眸深邃地望著茶杯問。
譚副總拘謹地站在對面,略作思考回答說:「這不是趕上咱明康集團聲譽受損,市場出現了大面積漏洞嘛。咱們正處在市場疲軟期,這個時候動手,明顯是最佳的機會。況且中海也沒有大張旗鼓地明著來,咱們探知到這個消息,也是內線人員,冒著違背法律的風險,悄悄給咱們泄露的機密。」
譚明康卻不緊不慢地繼續道:「那關於我的負面消息,又是誰傳播出去的?」
譚副總道:「中海集團嘛,他們的人,跟那個村民坐了同一趟航班,座位還挨著。中海得知了這個消息以後,才散播出去的。」
「那為什麼不等到中海技術成熟以後,再散播這個消息呢?」譚明康又問。
「估計是怕咱們,儘早做了補救措施,把恩人那頭全部給安排好了。如果咱們及早地把這件事情處理好,那麼這個把柄,就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所以中海才迫不及待,趕緊釋放出了這個負面消息。」
譚明康點頭道:「你回答的很合理,合理到甚至天衣無縫。但疑點恰恰就在這裡!明輝啊,咱們明康走到今天,大大小小的對手遇到過很多。然而對於商業情報的獲取,哪一個不得經過大半年的時間收集,才能摸清對方的真實意圖?」
譚副總眉毛微微一挑,禁不住疑問道:「您的意思是,咱們的情報獲取太輕鬆了?」
譚明康轉著茶杯,整個人如磐石般沉穩道:「才一個月的時間,咱們就把這件事情搞得這麼清楚,而對手恰恰又是中海那種巨頭企業。他們制定某一個戰略計劃,一定是要經過深思熟慮、毫無漏洞的,這樣一個強大的對手,又怎能輕易讓咱們獲取到他們的意圖?」
「這……」譚副總懵了!從事實的角度來看,對手確實是中海無疑;但從老董事長經驗的角度來看,也確實存在不合理的地方。
「明輝,你有沒有一種感覺?咱們所有的消息來源,都是咱們迫切想知道的信息。就彷彿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一直引導著咱們,步步走向中海的對立面?」譚明康耷拉著蒼老的眼皮,可眼皮的縫隙里,卻閃爍著光亮。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啊,這些情報來源也是真的啊!」譚副總依舊堅持自己的看法。
譚明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溫熱的綠茶;接著站起身,背著蒼老的手,一步步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的景色說:「明輝,你有沒有覺得,這裡面存在第三隻看不見的手?我們假定你就是那隻手,你知道所有的事情脈絡,如此一來,你能不能將明康集團,一步步引入自己設下的陷阱?」
譚副總的兩條眉毛同時挑了起來,董事長的這個觀點倒是十分新穎。他略作沉思,覺得這種可能是存在的,但同時又有些疑點捉摸不清。
他說:「那中海的機器,滲透進咱們的市場,又該怎麼解釋?」
「別人不會通過某種渠道,採購了中海的機器以後,再轉手賣給咱們的合作商嗎?」譚明康反問。
「那技術授權的事情,中海只跟咱們簽一年,這個又該怎麼解釋?」
「中海既要南下,不單單是明康的技術,他們應該正大力研發很多的替代技術。而且咱們與中海之間,技術相互授權的事情,也不是什麼大秘密,行內的人通過設備元件,大體就能判斷出來。」
「可技術授權的期限,是商業機密啊?!」譚副總反駁道。
「你就能夠保證,咱們明康內部沒有姦細?」譚明康仰起頭,說出了自己心裡,最不願說的話。他總以誠待人,願意相信自己的每一個下屬、夥伴。可如果「第三隻手」的這個假設成立,那麼明康內部就絕對會有內奸,而且他的心裡已經有了傾向。
一聽內部有叛變者這個事情,譚副總就不敢妄言了!因為這種事情萬一處理不好,明康內部的管理框架都有可能倒塌。人人戒備、人人自危,明康只會變得更被動。
但譚明康還是眯著眼道:「明輝啊,事情是由我的負面輿論引起的。而這個負面消息,又是誰傳遞過來的?」
聽到這話,譚副總第一時間先轉身,把辦公室的門關嚴實了,然後才快步走到老人身邊,壓低聲音道:「您的意思是…嚴朝?」
老人毫不避諱地點頭道:「我起先還沒有多大的懷疑,可就在剛才,菲菲給我打了個電話,聽丫頭的意思,她說高王莊的領導,並沒有嚴朝形容的那麼蠻橫霸道,相反還特別謙和、講道理。而當菲菲與高王莊人接觸的時候,嚴朝總是搶先打斷她的話,似乎不願讓菲菲,與對方有過多的交流。」
此話一出,譚副總的腦袋「嗡」地一下。如果嚴朝是明康的內奸,那麼董事長的「第三隻手」理論就是成立的。因為嚴朝知道明康太多的機密,同時又是「負面消息」的傳遞者。
如果嚴朝的背後,還有個操盤手,那麼眼前發生的一切,也是能說通的。
那個姓「於」的村民,是嚴朝找人給安排的行程;如果嚴朝背後的那人,能夠提前得知航班的訂票信息,故意把那村民與中海的人安排在一起,這並不難!至於這倆人究竟有沒有交談過什麼,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信息誤導,而且這種事情根本無從查證。
同時,這件事也太巧合了,那於老三怎麼就能那麼巧,恰好跟中海的人坐在一起了呢?
而且嚴朝曾經有過反常舉動,董事長一住院,嚴朝就迫不及待,要拉著明康與中海搞對立,當時的場景,譚副總仍舊曆歷在目。
「董事長,您真是深謀遠慮啊!這麼分析下來的話,這兩種可能都是存在的。」譚副總後背都濕透了,如果這第三隻手真的存在,那得是多麼強悍的對手?他太精於謀略了,這個計劃幾乎天衣無縫!
「所以啊,一個企業能否長久地存活,往往就是那麼關鍵的一步。邁對了,會再上一個台階;邁錯了,就是萬劫不復。人越是在憤怒的時候,就越不能輕易下結論。」
「那咱們接下來怎麼辦?」譚副總當即問。
「技術授權的事情先拖著,看看中海那邊怎麼辦。如果他們沒有與明康對立的意圖,肯定會積極派人與咱們談,會釋放出善意和解釋。彼此間有了這種善意,才能進行深入的交談,才能把這裡面的事情說清楚。」
頓了頓,譚明康繼續補充道:「產能的事情也不要鬆懈,畢竟有備無患。但千萬不要進入中海的市場範圍,那樣會迅速激化矛盾。我意,咱們按兵不動,悄悄積蓄力量,靜等事態的下一步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