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帥的這句話,把爺孫倆人猛地閃了一下,那眼角的喜悅都凝固了下來,感覺身體彷彿都被抽空了似的。
譚老喜歡跟高帥聊天,每次小夥子來他這裡彙報工作,譚老心裡都熱熱乎乎的。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高帥不分時間段的來訪,每次過來,都能給明康帶來好的消息、好的進展。
譚菲更是木在了原地,這些日子配合高帥工作,雖然辛苦一些;可高帥更辛苦,他的腦袋似乎一刻也不停歇,都忘了跟自己拌嘴吵架了。他總是工作到深夜忘記時間,而譚菲很多時候,都焦急地望著窗外的黑夜,並在心裡默默地抱怨,這個傢伙怎麼還不下班?你不累,別人還累著呢!
現在終於不用加班了,也不用迎著夜色開車回家了。譚菲知道自己解放了,甚至還可以請假,好好出去玩玩兒了。工作狂終於要走了,再也不用跟著受煎熬了。
可她又是那樣的失落,她似乎已經習慣了坐在高帥旁邊,時刻待命、聽從調遣的日子;習慣了這個傢伙,一遍遍看一些複雜的資料,並從中提取有用的信息;習慣他工作上的一絲不苟,自己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他語氣里的暗暗教訓。
譚老繞過辦公桌,上前拍著高帥的胳膊說:「走也不急於這兩天,讓菲菲陪著你們,好好在廈州轉轉、玩玩兒,趕下周一離開也不遲。」
高帥卻擺手婉拒道:「爺爺,心意我們領了,但現在都已經12月份了。既然明康這邊的事情解決了,我們得趕緊返回村子才行。我是村企的副總,年底我們那裡還挺忙的,工作上既要收尾,還要開各種總結會;年底的宣傳不能落下,不管是企業還是村裡,每年一度的精神文化宣傳活動,提高員工和村民的精神素養,都是我們村裡的大事。」
「這…這樣啊!」譚明康微微嘆了口氣道。
「是的,我們高王集團有別與其它企業,我們是一個村企,既要兼顧企業,還要兼顧村民。尤其到了年底,雜七雜八的事情可多了,不像咱們明康,年底一放假,什麼事兒都沒了。我們要安置和關懷留村過年的員工,還要給村民發放各種福利。去年村裡殺了幾十頭豬,爭取每戶都能分到一條豬腿。農村鄉下嘛,就得弄點兒實在的,大家都熱熱乎乎的過年,才有股子年味和人情味。」
「好啊,真好!你們既有長遠的發展策略,又能腳踏實地與群眾打成一片。一個不忘本的企業,是當下社會很難得的。」譚明康再次拍著高帥的胳膊道:「那中午吃個飯吧,菲菲你現在就訂桌,好歹地明康也得擺個答謝宴,畢竟你們幫了我這麼大的忙。」
高帥趕緊擺手笑道:「爺爺你怎麼對我們還這麼客氣?我們是高王莊來的,是一家人。而且明康集團的這仗不難打,太富裕了!能有這麼一個操盤的機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再有兩個小時就登機,吃飯肯定來不及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也不差這一頓。」
「這…嗨!」譚明康心裡真的是萬千感慨。俊山曾經救了自己一次,現在小原又出手幫了自己一次。人情越欠越多,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好了!「總歸的…你得提點兒條件吧?!孩子,你們缺什麼、想要什麼?現在就跟爺爺說,爺爺想辦法也要滿足你們的條件。」
高帥苦著臉笑道:「爺爺,我們是主動來幫忙的,不是奔著合作的目的,來賺您錢的。談條件太見外了,我們豪華酒店住著,菲菲一日三餐換著花樣請客,這可比出門旅遊的待遇好多了,我們就權當出來旅遊了。」
這話把旁邊的譚菲,臊得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的。因為當初她剛接高帥的時候,就嫌棄高帥穿得隨意、不夠正式,她把高帥的到來當成了合作,而人家卻把明康,當成了自己的家。
「那我這就安排車,我親自去機場送你們!」譚明康忙轉身抓起拐棍,不容置疑道。
「爺爺,我們就仨人,沒必要搞什麼排場。讓菲菲開車送就行了,剛好一輛車能坐下,省得再麻煩旁人。」高帥之所以這麼說,主要還是有些私心,他怕譚老在場的話,那封信不好給菲菲送。
最後倆人相互執拗了半天,譚明康才選擇了妥協。
高帥走的時候,譚老親自帶人送到了樓下的廣場,高帥坐在副駕駛上揮著手,他喜歡廈州的繁華,但更忘不了村子裡的花坡、商業街、工業廠區。因為村子裡的東西,是自己這群人手把手幹起來的,而廈州的繁華,也僅僅只是繁華。
來的時候,譚菲在車上沒跟高帥有過多的交談,如今離開,兩人依舊沉默不言。
只是彼此的心境變了,來時不言,是怕吵架拌嘴;走時不語,是帶著濃濃的不舍,是怕表露出內心的情愫。在這場愛情的試探遊戲當中,誰也不敢冒險,誰都害怕被對方拒絕。
愛情是美好的,也是煎熬的。
在機場入口下車後,譚菲主動跑下來搬行李。而高帥的手一直放在胸口上,胸口的內兜里,還放著一封信。她看著譚菲忙來忙去,跟倆助手笑著寒暄道別;看著她關上後備箱,又輕輕擦著額頭的汗;又看著譚菲站在原地低著頭,馬尾辮朝天空上揚。
「那個……」高帥張了張嘴,卻又膽怯地沒敢往下說。
「怎麼突然走得這麼倉促?你這個人真是的,幹什麼都神神叨叨,都得讓人猜。就不能提前把話,都給我們說明白了。」譚菲想跟他再吵兩句嘴,她突然發現那個油嘴滑舌的腔調,還挺令人懷念的。
可高帥卻慌張地笑說:「那個…就是想村子了,在高王莊呆慣了,看不到花坡、看不到夥伴,就總感覺心裡空蕩蕩的,彷彿被團隊拋棄了似的。」深吸一口氣,高帥又說:「這段日子下來,謝謝譚小姐的包容。我可能在工作上有些著急,一著急可能說的話就不太好聽,你沒跟我一般見識,說明你比我有素質。總之要走了,不管你原不原諒,我都跟你道個歉。」
「這話能從你嘴裡說出來,感覺都不像是真的。」譚菲噘著小嘴,似笑非笑地轉著大眼睛道。
高帥還想說什麼,助手就在後面推著行李箱道:「帥總,別磨蹭了,還得取票過安檢呢,再有半個小時就該登機了!」
對面的譚菲揮著手,朝高帥嫣然一笑說:「門口不能長時間停車,我就不進去送你們了,一路平安!」
「哎!你也慢點兒開,一路保重。」高帥說完之後,就看著譚菲轉身進了車裡,看著她的車漸行漸遠,摸著胸口沒有遞出去的信,隨著心臟「砰砰」跳動著。
過安檢的時候,檢測儀放在高帥胸口「滴滴」響,他把那個帶音樂的粉色信封拿了出來檢查,臉都紅透了!丟人都快丟到天上去了。
候機的時候倆小子一再逼問,讓他老實交代,那是不是譚小姐給他送的情書?
高帥有苦難言,特別毛躁地攆著倆人道:「滾滾滾!不該打聽的別瞎打聽。」他倒是想得到譚菲的情書,可惜不是,只是自己的單相思,是一廂情願。
12月初的上午,高原接到了金寶來的電話。
「哥,考察團在我們魯礦這邊,整整調研了一天,光在我公司就待了半天,究竟是要幹什麼呀?我們魯礦今年可沒出事,也沒有什麼違法行為,該不會是上級領導,想把曾經的事情扒出來,給我們秋後算賬吧?!」這事兒把金寶給嚇了一跳,畢竟曾經的魯礦鎮,就是個黑窩子,上面要想翻點兒舊賬,那幾乎是分分鐘的事。所以金寶思來想去,還是得找高原哥問問情況。
高原坐在大棚區別墅工地的材料上笑道:「別瞎尋思,這次全縣考察,是為將來的投資規劃做準備的。魯礦是原材料基地,上頭可不得十分重視?沒什麼大問題,你踏踏實實就好。」
金寶這才長長舒了口氣道:「你這麼說我就踏實了,本來我還納悶兒,以前亂的時候不來整治,現在魯礦鎮發展開始步入正軌了,上頭卻來巡查,這完全不符合常理嘛。」
「你積極做好配合就行了,魯礦鎮的穩定,是所有領導都期盼的,他們比你還不想鬧幺蛾子。」高原讓金寶安心,隨即又問道:「對了,把我們的何月副總借過去那麼久,到底什麼時候還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