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破陣!」雷無桀往前踏出一步。
「你一個雪月城弟子要當眾和佛門聖宗對抗么?」蕭瑟瞥了他一眼。
「沒事,這不還沒入門么,而且我看大師兄還沒到,等他到了我立馬跑不就是了。」雷無桀笑了笑。
「這可是本相羅漢陣,難破的很。」無心望著坐在正中央,跪地合十,持觀想念狀的大覺禪師,幽幽地說。
「好不好破,破了才知道。」雷無桀再往前走了一步,這一步,便入了陣中,只覺右手邊有一拳襲來,卻是那金剛怒目狀的和尚。
「脾氣果然不好。」雷無桀也一拳打去,用的也是佛門武功,少林寺里的七歲小童也會有模有樣打一遍的——大羅漢拳。雙拳相接,雷無桀只覺胸口一陣氣血翻湧。那和尚卻也不好受,他的拳力在於霸道兇猛,可雷無桀的拳卻也霸道的很,一拳無功之後,和尚怒喝:「施主是誰!」
「雪落山莊副莊主蕭無瑟!」雷無桀朗聲道。
「滾!」蕭瑟脫口而出怒罵一聲,這雷無桀只是和自己相處了幾日便油滑起來了,隨口編起慌來臉不紅氣不喘的。
那和尚皺了皺眉頭,大概是想了下雪落山莊究竟是哪門哪派,但最終還是沒有想出來:「不知施主為何攔路?」
「這裡只有個要回家的人,攔路的是大師才對。」雷無桀搖頭。
和尚愣了一下,沒料到雷無桀的話中也頗有禪意,他雖然在本相羅漢中列怒目羅漢位,但其實心性溫和,在九龍寺諸位聖僧中佛法精深僅次於住持大覺禪師,當下便陷入沉思。身邊一持降魔杵的和尚嘆了口氣,道:「大懷師兄,此非入禪之時。」
大懷反應過來:「施主好機鋒!」
「什麼機鋒不機鋒,聽不懂。」雷無桀搖搖頭,「還是打吧。」說完便又一拳揮出,他這一戰留了心眼,不想暴露師門來歷,用的正是昨夜無心所傳授的大羅漢伏魔無敵金剛神通。
「可莫小看貧僧了!」大懷禪師也踏出一步,一掌拂去。他見雷無桀打出的拳法竟是佛門中最基本不過的大羅漢拳,心中本來有些怒意,以為對方輕視自己,刻意挑釁,可幾招下來,卻發現對方這套大羅漢拳暗藏玄機,拳法雖是大羅漢拳的大開大合,但身法卻如行雲流水,難以琢磨,看似普通的招數間隱隱有數道殺機,心中暗驚,也再不藏私,掌力瞬間提升到了九重威力。
雷無桀第一次用出這套拳法,雖不如無方拳用得順手,但感覺每一拳揮出,心中便舒暢一分,一開始還打得有些生澀,但最後卻越打越順,身法如閑庭漫步,拳勁又如排山倒海源源不絕。
「和尚,你覺得這傻小子能破幾個羅漢。」蕭瑟轉頭問道。
無心搖搖頭:「大概一個都破不了。」
「這麼沒信心么?」蕭瑟雙手攏在袖中,懶洋洋地說道,「這可是我雪落山莊的副莊主啊,一個都打不過,豈不是太丟人了。」
「本相羅漢陣,本無所謂一人或七人,結陣之時,七人便如一人,一人便如七人。雷……蕭無瑟此時能不落下風,只因本相羅漢陣,尚只結了形,還未結意。」無心說道。
「看來對手還未把這個蕭無瑟放在眼裡啊。」蕭瑟很認真地嘆了口氣。
那大懷禪師修鍊大如來印數十年,卻對決一個少年數十個回合也未佔上風,不由有些焦慮,而那少年卻越打越是暢快,嘴角還微微流露出幾分笑意,心中暗道:莫不是這少年還留有殺招?當下掌法便有些慌亂起來,幾次差點被這少年擊中。
此時,那一直閉目的大覺禪師終於睜開了眼睛,沉聲道:「大懷,入陣。」
大懷輕嘆了一聲,退了一步,那七個和尚以大覺為中心,圈成了一個半圓,將雷無桀圍了起來。
「陣成了。」無心一抖衣袖,往前踏出了一步。
蕭瑟卻揮手攔住了他:「這是他不可多得的機遇,不妨多看一會兒。」
雷無桀只感覺大懷退出那一步之後,整個陣法都變了,對他揮拳的依然只有那大懷和尚一人,卻感覺掌力無窮無盡,一重接著一重,當下不敢大意,眼眸在瞬間變得通紅。
「火灼之術?」大覺禪師一眼看破了雷無桀的武功。
「師父說這門武功天下間知道的人少有,可怎麼我看人人都知道。」雷無桀知道眼前的兇險,急忙運起火灼之術,心想這門武功不比無方拳那麼招搖,應該不會暴露自己的來歷,卻沒想到面前這老僧一語就道破了。
「雷門雷轟,也算是貧僧的一位故人了。施主是他的弟子?」大覺禪師問道。
「什麼雷門?我說了,我乃雪落山莊副莊主,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蕭無桀是也!」雷無桀大聲說道。
「可施主剛剛說自己叫蕭無瑟,怎麼轉瞬間又改名了?」大覺禪師語氣平靜。
雷無桀卻頓時漲紅了臉:「一時說錯罷了!」
「那施主到底叫什麼?」大覺禪師倒是好耐心地繼續問道。
「給我聽好了,我乃是雪落山莊副莊主蕭無心!」雷無桀怒喝一聲,氣勢十足。
蕭瑟卻覺得雪落山莊的整個臉都在瞬間被丟盡了,無奈地拍了拍無心的肩膀:「要不你還是把他拉回來吧。」
無心搖搖頭:「還是讓他被打死算了。」
「有理。」蕭瑟心想這和尚終於說了一句實誠話。
連大覺禪師都愣了一下,隨即微微一笑:「施主要不再想想?」
雷無桀終於懶得糾纏這個問題了,一拳揮出,朗聲道:「雷門雷無桀,前來拜會九龍寺本相羅漢陣!願指教!」
「老衲來接你的拳。」另一個和尚微微踏前一步,往前推出一掌,他的掌推得很慢很柔,讓人感覺只是輕輕地碰了一下雷無桀的拳。可雷無桀卻心中大驚,只覺得那柔和的一掌卻似乎如萬丈深潭,自己的拳勁在瞬間被吸納得無蹤無跡。
這和尚卻不似那位金剛怒目的大懷禪師,而是滿臉笑眯眯的,一副歡歡喜喜的樣子。
雷無桀卻恨不得一拳揍在這張笑眯眯的臉上,但他卻做不到,他發現自己的拳似乎被吸在了這歡喜和尚的掌上,怎麼拔也拔不回來。
「真邪門了!」雷無桀縱身一躍,雙腳踢在了那和尚的胸上。那和尚隨著雷無桀高高躍起,硬生生地吃了雷無桀一腿,卻面不改色,仍是那笑嘻嘻的樣子:「施主的腿功倒不似掌力那麼有威勢啊。」
雷無桀卻不由地苦笑,這和尚看似綿綿無力,卻硬是吸住了自己的掌力,如今更是連那一雙腿也拔不回來了。
「這位不知是無心還是無桀的施主,可還有後招?」和尚笑眯眯地問道。
「叫無心還是無桀並不重要。」雷無桀學著他堆出一臉笑意。
「哦?」和尚挑了挑眉毛。
「你把最重要的忘了,重要的是我姓雷!」雷無桀怒喝一聲,只聽數聲炸裂聲在那和尚身上響起。歡喜和尚怒喝一聲:「起!」
雷無桀只覺剛剛襲出的掌力在瞬間都涌了回來,急忙向後急速退去。
歡喜和尚放開了雷無桀,也往後急退數步後穩住了身形,可身上的袈裟卻被炸碎了一整片,但臉上笑意卻不減:「施主好功夫。」
「和尚你也不賴。」雷無桀重重地喘氣。
「老衲大普。」歡喜和尚雙手合十。
「和尚一直這麼笑著不累么?」雷無桀看似平靜地回答著,但後背卻早已滲出冷汗,此時本相陣已經成型,其他六位和尚雖沒有出手,但威勢卻在,雷無桀感覺在重壓之下,連說話都變得愈來愈難。
「施主累了?」大普禪師笑道。
「我……」雷無桀說出一個字後,卻感覺沒有辦法再繼續說下去了。
「施主累了。」大普禪師一邊笑一邊抬起了手,「施主累了,就坐下吧。」大普禪師抬起手後輕輕往下壓去,雷無桀只感覺身上忽有千鈞之力襲來,竟忍不住想往前跪去。他運起真氣,強自抗衡著,身形屹立不彎,可一雙腿卻在轉眼間陷入了土中,幾乎默去了半個小腿。
「施主好氣力,那就不妨陷地三尺?」大普禪師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但雷無桀卻沒有繼續往下陷去,他漲紅了臉,硬生生地把兩條腿拔了出來,往前還踏出一步,咬牙切齒地說道:「陷地三尺!呸!」隨著那一聲呸,他終於揮出了忍耐許久的一拳!
那一拳,勢若千鈞!
大普禪師在瞬間收起了笑容。
雷無桀只覺那個瞬間,面前忽然出現了六個和尚,有那金剛怒目的,有那持降魔杵的,有那慈眉舉缽的,有那手提布袋的,有那輕捻長眉的,亦有那在瞬間再度堆滿笑意的,除了靜坐沉思的大覺禪師外,那六人幾乎在瞬間都攻向了雷無桀。
雷無桀一拳能打退幾個?不知,先打了再說!
「無心!」蕭瑟轉頭大喝。
那白影卻早已閃過了他的面前。
「寒山寺無心,前來破陣!」
雷無桀感覺眼前一花,回過神來之時,自己已經站在了蕭瑟的身邊,而位於陣中的乃是那白袍飛舞的無心和尚。
對面的那七位老僧依然靜靜地站著或坐著,笑著的依然笑著,怒目圓瞪的也依然還是那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似乎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象。
雷無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問身邊的蕭瑟:「剛剛我差點死了?」
蕭瑟點點頭,卻沒有看他:「死得不能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