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長風單膝跪地,面目沉靜。
蕭瑟冷眼皺眉,面無表情。
唐蓮與司空千落對視了一眼,不知堂堂槍仙、雪月城三城主到底心裡在想些什麼。雷無桀畢竟是雷門子弟,而且武功也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這登天閣的最後兩層先不說,那前十四層可是真真正正打上去的,這蕭瑟又算什麼?一個客棧老闆,一點武功不會,只會些逃跑用的功夫。
憑什麼讓槍仙收他為徒?
而且他還那麼的,一臉不耐煩?
「收我為徒?憑什麼?」蕭瑟冷冷道。
唐蓮和司空千落都是心中一驚,司空千落幾乎就想拿起手中的長槍一杆子敲下去了。
司空長風倒是不在意,只是笑了笑:「在下不才,這一身武藝在江湖上也算拿得出手。」
「我不習武。」蕭瑟搖頭。
「可兄台腰間掛著的可不是無極棍?棍法,槍法,也算是一脈相承了。」司空長風望著蕭瑟腰間掛著的那根長棍,說道。
蕭瑟摸了摸那根棍子,他一路上都沒有拿起這根棍子,雷無桀問過他幾次,他只說是走山路時當拐杖用的。但是卻被司空長風一眼道破了這根棍子的名字。
無極棍,它曾經的主人,一人一棍坐守天城,攔住了十八位試圖破城而入的一等高手。據說一棍既出,無邊際,無窮盡,是無終。
「我雖然拿著這根棍子,但不代表我會武功。這是以前一個人欠了我的錢,拿來抵債的。」蕭瑟輕輕觸了一下那根棍子,漫不經心地說道。
司空長風也不堅持:「當然,我除了武功過得去以外,棋術也是天下無雙的。你喜歡下棋嗎?」
「說不上喜歡。因為沒有輸過。」蕭瑟依然不為所動。
「沒有輸過。那我們便下三盤棋,若你能贏一局,我便也不強求了,如何?」司空長風轉頭對唐蓮道,「唐蓮,去拿一副棋盤來。」
唐蓮雖然一頭霧水,但三師尊認真說話的時候,他還是不敢忤逆的,只能去街邊的酒肆之中要來了一副棋盤。蕭瑟也不反抗,便和司空長風就近在茶鋪之中坐了下來。
「你當年就是這樣騙落霞仙子留下來的?」蕭瑟冷笑道。
司空長風「嘖」了一聲:「願賭服輸嘛,這哪是騙。唐蓮,你趕緊把雷無桀送回城中,他體力耗盡,想必一定得大睡三天三夜了。」
唐蓮點點頭,背起雷無桀,對蕭瑟說道:「我和無桀在城中等你。」
蕭瑟搖頭:「不必等我了,到時候等我拿到八百兩就走了。這一路和你們二人也算有緣,以後若是方便,就來我雪落山莊喝上一杯。不算錢不可能,少收一點還是可以的。」
唐蓮笑了笑,不再說話,往城內走去。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三師尊會對蕭瑟這般重視,但是他明白當蕭瑟答應這個賭局的時候,他就已經輸了。因為他認為槍仙司空長風也就四五年了,沒見過他練過一次槍,只見他每日坐在庭院之中,對著一個棋盤就能靜坐一日。
「請吧。」司空長風握起一枚黑子,示意蕭瑟執白先行。
蕭瑟也不推辭,拿起一枚白子便胡亂地丟到了桌上。
司空長風微微一思量,便也落下一子。
蕭瑟依然是胡亂一丟。
如此反覆,站在一旁的司空千落卻是越看越皺眉。這二人的下法卻是截然不同,司空長風大氣沉穩,每下一步都會幾番思索。而蕭瑟卻似乎完全是個門外漢,每一手都似乎是隨意丟上去的。可雖然這棋下得像是橫生亂拳,看似雜亂無章,偏偏又能死地回生。司空千落受父親影響,也下了多年的棋,卻從未看到過這樣的對弈,很多次竟然看得心驚膽戰,汗流浹背。
一局棋下完大半個時辰後,兩個人都沉默不語,沉吟片刻後各自拿回了手中的棋子,重新再開了一局。如此反覆了三次。
三局皆平,不分勝負。
司空長風笑道:「棋逢對手?」
蕭瑟冷笑:「圍棋是鬼陣,非大道。堂堂雪月城三城主竟如此沉浸鬼道?」
「若以四國為棋子,天下做棋盤。能算得上大道嗎?」司空長風收起了棋盤。
蕭瑟站了起來,清了清嗓子:「再大大不過銀子,給錢!」
司空長風想了想,說:「聽唐蓮說你曾是客棧掌柜。這樣吧,你若是拜我為徒,我除了授你槍術之外,我還讓你負責統管雪月城財務如何?」
司空千落一驚,怒道:「爹!你怎可隨意賦予一個外人這樣的事務!」
蕭瑟倒並不為所動。只是伸了伸手:「月俸?」
「月俸八百兩!」司空長風難得的豪氣了一聲。
蕭瑟雙手摟在袖中,抬頭望了望天,想了許久後說道:「不夠。」
司空長風也不怒,問道:「那你覺得多少?」
蕭瑟慢悠悠地往城內的方向走去:「八百萬兩吧。等我出城那一日,一併付給我。」
「八……八百萬兩?」司空千落怒道,「你不如說你直接當城主好了!」
可司空長風卻豪氣干雲地喊了一聲:「好。成交!」
蕭瑟沖身後揮了揮手,繼續往前走著,沒有回頭。他輕輕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以四國為棋子,整個天下為棋盤。這樣的棋局,在開始的時候,便註定每個人都是棋子了。我們也不會例外。」
他的聲音很低,但是司空長風卻似乎聽到了,他望著手中的長槍,喃喃道:「是的,沒有例外,所以只能努力去贏了。」
蕭瑟沒有再說話,慢悠悠地走著,忽然伸手握住了一朵茶花,那是剛剛劍仙李寒衣一劍卷落的滿城茶花中的一朵,此時劍仙離去,那聚散在一起的茶花再度被大風吹散起來。他停住了腳步,望著那朵茶花,略有所思,輕聲道:「人生天地間,遠……」
「砰!」忽然一聲清脆的響聲傳來。蕭瑟只感覺頭部被重重地打了一下,他艱難地轉過身,只見那個英氣十足的司空千落手中拿著一桿長槍,正滿臉憤懣地望著他:「既然拜了我爹為師,那麼以後你就得叫我師姐了!師姐沒說讓你走,你就給我老實待著!」
「你……」蕭瑟忍著劇痛說道。
司空千落再度提起長槍,一棍子向蕭瑟的頭上敲去。
蕭瑟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司空千落得意地一揮長槍:「讓你話多。」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對於老爹莫名其妙收了這個徒弟很不理解,但司空千落的內心深處,卻有一些小小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