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人依然沒有說話,他放開了雷無桀的劍,足尖一點,向後猛退。
蕭瑟無極棍狠狠地砸落在地,震得邊上的小樹都搖墜欲倒。紫衣人輕拂衣袖上的灰塵,眉毛輕輕一挑,他望著蕭瑟手中的無極棍,眼神中透露出了幾分讚賞。
「不行,這樣一會兒就會引來侍衛,到時候就走不了了。」蕭瑟低聲道。
紫衣人往前踏出一步,左手一揮,手中已經握緊了一根長鞭,他猛地一甩,長鞭若蛟龍,沖著蕭瑟和雷無桀揮來。
「怎麼辦?」雷無桀一躍躲開,他轉頭望向蕭瑟,「這人存心不想和我們動手,只是要拖延時間,引別人過來。」
蕭瑟皺了皺眉頭,一把抬起無極棍:「我有一個主意,你攔住他,我先跑。」
雷無桀愣了一下:「台詞不通常都是『我攔住他,你跑』嗎?怎麼到你這裡就反了反?我們現在這故事,放在茶館裡,你可是主角,有你這樣的主角嗎?」
蕭瑟瞪了他一眼:「我是皇子,入後宮是重罪,要是被人看到了,百口莫辯。」
雷無桀想了一下,又問道:「那我呢?我入後宮是什麼罪?」
「你是庶人,入後宮應該是死罪,審都不用審,一刀砍了就是。」蕭瑟回答道。
「真是好兄弟!」雷無桀怒喝。
蕭瑟點頭:「比誰跑得快!」
兩個人同時縱身一躍,朝著宮外掠去。
紫衣人也縱身跟起,卻有另外一名穿著紫衣蟒袍的人從宮外掠來,他與蕭瑟還有雷無桀交錯而過。
「拜託了。」蕭瑟垂首低聲道。
那人笑了笑,拂了拂衣袖,淡淡地說道:「欠你的。」
雷無桀問道:「你早就知道他會來?」
「我猜的。」蕭瑟頭也不回,「但我一直猜得很准。」
那人雖然穿著一身華貴的紫衣蟒袍,但神色淡然,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儒士,其實大多數時候,他也的確只是待在藏書閣中,靜靜地看著一本又一本的書。
掌冊監,瑾玉公公。
言念君子,溫潤如玉。
「你是誰?」瑾玉公公抬起頭,手也輕輕一抬,一股暖氣從他身上散發而出。
綿息術。
靈均和伯庸的馬車恰好再次路過,蕭瑟和雷無桀立刻鑽了進去,重新換上了那一身太監袍。
「蕭瑟,話說我們這一趟是不是白跑了?」雷無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沒有,我拿到了。」蕭瑟說道。
雷無桀驚道:「你什麼時候拿到的?」
蕭瑟從袖中掏出一個玉瓶,給雷無桀看了一眼,只見其中藏著一根梳齒,上面紅艷艷的,似乎染著血,蕭瑟說道:「宣妃娘娘那一招是故意的,她扔出梳齒的時候故意劃破了自己的手指。」
「都是老狐狸。」雷無桀感慨,「對了,蕭瑟。剛剛那個人是誰,為什麼皇宮之中還藏著這樣的高手?」
「天啟城卧虎藏龍,到底有多少高手,誰也說不清。」蕭瑟搖頭。
「可這個人不一樣。」雷無桀正色道。
「的確不一樣。」蕭瑟嘆了口氣,「這個人,怕是三城主親自出手,都不一定製得住他。」
「要讓司空城主來天啟城相助嗎?」雷無桀問道。
「三城主若是動了,孤劍仙也會動,到時候怕只會更加麻煩。」蕭瑟嘆了口氣。
「可是這個人……」雷無桀不安道。
蕭瑟掀開馬車的幕布,扭頭望著景態宮的方向,微微有些不安。那個神秘的紫衣人實在太令人不安了,就算是身為五大監之一的掌冊監瑾玉公公,怕也不是他的對手。
瑾玉公公與紫衣人對了三掌,體內氣血不斷翻湧,他修的是綿息術,講究的就是一個「穩」字,很少有人能打亂他的氣息。他望著面前的這個紫衣人,寒聲道:「虛懷功。可是師父已經死了,我驗過他的屍身。」
紫衣人依然沒有說話,他的手中寒氣凜冽,與瑾玉正好一冷一暖,像是天生的宿敵。
「你究竟是誰?」瑾玉公公一步躍出,伸手就想摘下紫衣人的面巾,卻被紫衣人一掌打在了胸口,他吐出一口鮮血,卻步伐未停,手已伸到了紫衣人的面前。
紫衣人一個猛撤,可面巾卻已經被瑾玉公公摘下。
「你又何必如此。」紫衣人轉過身,嘆了口氣。
瑾玉公公停住了身:「從和你對第一掌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不會是你的對手。」
「但你摘下了我的面巾,我就算想留手,也無法了。」紫衣人嘆了口氣。
「那就殺了我。」瑾玉公公直起了身,將面巾扔落在地,「瑾……」
紫衣人身形驟動,一掌對著瑾玉打去,瑾玉伸出一指,怒喝一聲:「破!」
紫衣人竟被一指打飛了出去。
「崇兒,看不到你君臨天下的那一天了。」瑾玉公公嘆了口氣,雙掌猛抬,渾身真氣流走。
紫衣人搖頭:「他真的值得你這樣嗎?」
「他會是個好皇帝。」瑾玉說道。
紫衣人冷笑了一下:「你就是看書看得太多了,只要是皇帝,哪會有好的。」
「世間自有君子,小人才會不信。」瑾玉抬掌。
整座景態宮忽然安靜下來了。
綿息靜息。
風不再吹,葉不再落,就連天空中驚掠而過的飛鳥都停滯在了那裡。
「那就讓我這小人,殺了你這君子吧。」紫衣人伸出一指,「破,靜。」
破靜為動。
天空中的飛鳥發出一聲驚嘯,驚掠而走。
瑾玉公公連吐三口鮮血,他縱身一躍,撲到紫衣人的面前,兩人同時推出一掌,錯身而過。
紫衣人輕拂衣袖,掃去了上面的血跡。
瑾玉公公抬起手指,一身殺氣散去,一隻蝴蝶扑打著翅膀,落在了他的手指上。他笑了笑:「蝶化竟成辭世夢,鶴鳴猶作步虛聲。」
「我會做成輓聯,掛在你的靈堂之上。」紫衣人淡淡地說道。
「人生不過一世,恨不能未盡心中事。」瑾玉公公沒有轉頭,看著手中的蝴蝶緩緩飛走。
「誰能盡心中事?」紫衣人反問道。
瑾玉公公閉上了眼睛,身子卻猶然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