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元年四月初五,天子繼位月余,疑遭妖人所迫,噩夢著身,終夜難眠。內廷急召欽天監派人入宮,然國師已仙逝,副監正譚澤代為入宮,連窺三日不得其法。
「陛下,你夢到了什麼?」
「孤夢見了父皇,他一個人坐在一片大雪之中,四周沒一人相伴,很是凄苦,孤上前喚他,可是孤上前一步,父皇就往前移一寸。」
「孤還夢到了七弟,他站在一片屍體之中,胸口躺著血,眼睛裡淌著血淚,他對我一直在笑。」
「孤還夢到了……夢到了……」天正帝坐在床榻之上,欲言又止。
譚澤輕嘆一聲:「陛下。」
天正帝搖了搖頭:「我夢到了老六,他回來了,他什麼也沒說,但只是回來了。」
「餘威猶在啊。」沉默良久以後,天正帝幽幽地嘆道。
譚澤沒有接話,只是又問道:「可找過那位神醫?」
秋廬之中,背起藥箱的華錦與沐春風揮手告別:「小徒弟,我要走了。」
沐春風微微皺眉:「可是陛下那裡怎麼辦?」
「我是天下的神醫,不是蕭家一族的家醫。一個皇帝留了我一年,這個皇帝還能再留我?」華錦聳了聳肩,「何況上午我已去看過了,也是心病,我治不了。」
「那師父可能帶上我?」沐春風問道。
華錦伸手拍了拍沐春風的肩膀:「你是青州首富之子,以後是要繼承家業的。乖,你學的已經差不多了,回家溫習一年,明年我來青州找你。以後每年你我相見一次,我傳你醫道。」
沐春風笑道:「謝師父。」
「醫者當遍游天下,做天下人之醫。」華錦轉身道,「這是我師父和我說的。」
沐春風搖頭:「你師父不過想出去玩罷了。」
華錦丟出一根藥草,落在了沐春風的手上:「我也不過想出去玩啊。」
沐春風接過那根冰辛草,在嘴裡嚼了嚼,微微有些苦惱,從家裡跑出來的時候,可和老爺子說好了是來幫朋友當皇帝的,可現在當上皇帝的這個,卻不是真正的朋友啊。
宮門之內,一輛馬車緩緩地駛了出來。
譚澤坐在馬車之中,神色凝重。馬車回到欽天監內,三位天師外出相迎,包括兩位仙風道骨的老天師和年幼稚氣的飛軒。
「何解?」一名老天師問道。
「恐遭人下咒。」譚澤低聲說了一句,快步回到了大殿之內。
院落之內,有一少年正在練劍,見到天師們匆匆回到大殿之內後放下了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位少年自然就是來自青城山的李凡松,他笑了笑,轉頭望向那個躺在椅子上看書的中年儒生:「師父,這天啟城的風雨怎麼一直都不會斷呢?」
儒生頭也沒抬,將書又翻了一頁:「有人想乘風而起,自然希望這風來得越大越盛。」
李凡松嘆了口氣:「想早點把飛軒送回青城山,然後去看看這天下。」
大殿之內,欽天監現存的四位天師圍坐在一起,分別是如今的欽天監副監正譚澤,年近七十的天師黃崑崙、天師趙傳亦,以及小天師飛軒。
「天子的命格,什麼人能施得了這麼大的咒?」黃崑崙低聲道。
「或許是真正的天子……」趙傳亦低聲道。
「不可妄言。」譚澤伸出長袖,輕輕一壓,將整個殿內的風壓於袖下,「當今天子面前,這件事切記不可提。」
「這咒若是師兄在,能解。」黃崑崙皺眉道,「但如今……」
「可以查。」飛軒輕聲道。
趙傳亦搖頭:「查案是大理寺的事,什麼時候欽天監還要管查案的事了。」
譚澤輕嘆道:「那個晚上,整個大理寺都幾乎折在裡面了,如今大理寺不過一個空殼。況且這些玄乎的事情,那些人怕是會推給我們欽天監。」
「誰去查?」趙傳亦問道,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天師,宮裡有消息傳來。」一名小道童匆匆忙忙地走進了大殿。
「何事?」譚澤皺眉。
「有兩名消失了幾日的內監被找到了。」小道童說道。
譚澤一愣:「在哪裡?」
「在靖和宮,死了,屍體都爛了。」小道童回道。
黃崑崙惑道:「只不過消失了幾日,屍體怎麼會爛?」
「不知道,據說看上去就像死了十幾日了。宮裡傳我們的人立刻進去。」小道童搖頭道。
「死了人也要我們管,大理寺就算沒有了沈希奪,也不能這般無能!」黃崑崙怒道。
「罷了。」譚澤起身便往外行去。
「副監正,宮裡傳的並不是你……」小道童急忙說道。
譚澤惑道:「那是誰?」
小道童看了一眼角落裡的那個比自己還小几歲的小天師:「傳的是小天師飛軒和……青城山來的客人李凡松。」
飛軒一驚:「我?」
「據說是陛下親傳。」小道童補充道。
院子里,李凡松拿過了儒生手裡的書:「師父,你說這事怎麼能輪到我?」
「一道一劍,皇城破案,這事情有意思了。」儒生自然就是聞名天下的儒劍仙謝宣,他打了個哈欠,「如果破了這案,可以給你們青城山要塊御賜牌匾。」
李凡松有些懊惱:「可是這事,到底為什麼輪到我?我從沒和這白王有過什麼接觸,也不是什麼官,就是個欽天監的客人。」
「不是白王了,是天正帝。」謝宣笑道,「他之所以傳你,只因為,你和飛軒,是那個人的朋友。」
李凡松一愣。
永安王,蕭瑟。
「小師叔,我們走吧。」飛軒走到了李凡松的身邊。
李凡松嘆了口氣:「飛軒,我終於明白師父為什麼一定讓我們來天啟城了。一定是報復我們!」
飛軒搖頭:「小師叔,都還沒起身怎麼就說喪氣話。」
「為天子做事,做成無功,做敗則死,你知道如果此事我們做得不好會如何?」李凡松問道。
飛軒想了一下,答道:「趕出天啟城。」
李凡松提起劍,遙遙地指了一下遠方:「青城山,滿門,斬!」
此時,天啟城的某個屋頂,一身紅衣的劍客一邊咬著蘋果一邊看著這座城池,打了個長長的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