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怎麼可能（下）
「老爺子，我這幾天要用你的那個房間和那些東西。」郭泰來根本沒管房間里眾人的臉色，自顧沖著劉老道：「還有，你答應說要教我壓箱底的本事，不許耍賴啊！」
郭泰來扔下東西就離開了，三個半小時沒停工，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基本上說完這些話就是胖子的忍耐極限了，也不等幾個人回應，郭泰來就一溜煙的跑了，再不跑食堂就沒飯了。
辦公室里等的心焦的李廠長和萬經理父子倆已經徹底的無語了。做完了？
李廠長可不是只坐辦公室的，他也是有一把手藝的，不然怎麼能確定鉗工手工打磨要多長時間？萬經理不用說，抓一線生產的，而且還是事先和工廠的高級鉗工都溝通過的，時間估計上絕對不會差太多。
面對胖子只用了三個半小時就完成了他們預估要六級鉗工一個月的工作量，兩人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
可是，這活是已經退休的九級鉗工劉老在旁邊監督乾的，他們又說不出質疑的話來，只能在心裡狂喊，怎麼可能？
「量一下吧！」劉老頭指了指桌上的盒子，自己也走到了旁邊的椅子上坐好。
別說李廠長和萬經理驚駭異常，就連劉老自己，這個時候也是心有餘悸。
郭泰來那個死胖子，出手太快了，而且根本就不是那種精加工的路數。基本功倒是學的紮實，可動手的膽子實在太大，看的劉老都冷汗連連。
只有1絲的加工餘量，劉老自己過去的時候，以為胖子還在仔細測量各個尺寸和圖紙對照呢，結果他一進去就發現，胖子已經夾裝好了半成品曲軸，手裡拿著那個最細密的金剛石銼刀，一銼就往連桿小頭孔的外圓上銼了下去。
劉老差點就驚叫出聲了，總算知道手工打磨的時候最怕這種外因分神，硬生生的忍住。一直等到胖子這一銼到位之後，這才出聲。
「你幹什麼？」劉老關上那個小房間的門，這才沖著郭泰來怒問道。
「加工曲軸啊！」郭泰來一臉無辜的看著暴怒的劉老頭：「這不是你讓我做的活？還別說，你這工具就是厲害，比外面那些不知道精細了多少倍。」
「有你這麼乾的嗎？」劉老大怒，沖著郭泰來就是一頓狂噴：「你知道不知道這有多少加工餘量？還要上銼刀，這麼點餘量只夠精磨啊！我昨天真是瞎了眼！」
「拜託！」胖子可不慣劉老頭這種倚老賣老的習慣：「不就是留了1絲的加工餘量嗎？多大個事，你管我精磨到位還是銼到位？來，量量！」
一邊說著，胖子一邊從旁邊的工具箱里拿出一個千分表，扔給了劉老頭。真是的，讓我幹活還要一邊唧唧歪歪，什麼毛病？要不是看整個鉗工車間對劉老頭都恭恭敬敬，郭泰來才不會受這個氣。
劉老當然要量，這要是胖子不知道輕重，金剛石銼刀可不管什麼硬度，一把下去至少三絲，這個曲軸就廢了。
可是，劉老連著測量了幾次，測量了那一銼的幾個位置，千分表的讀數，竟然一模一樣，全都是30.010毫米，分毫不差。對面如果再銼掉1絲的話，正好是圖紙上標註的直徑30毫米。
也就是說，胖子一銼刀不多不少，正好銼掉了1絲，這手感，這控制的精準度，簡直神乎其技啊！
就算是巔峰時期的劉老自己，也不敢說能一銼就正好的銼掉1絲，他也得小心翼翼的分成多次，輕微的一點一點的銼掉外層，每一銼下去都得精準測量幾次取平均值才敢繼續下手，哪像胖子這樣舉重若輕的一銼搞定？
等到胖子再次換了個位置一銼搞定，劉老又測量了幾遍，確定胖子的手當真是穩到了無以復加，精準到了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之後，劉老就確定，自己絕對撿到寶了。
三次之後，劉老就再也不每次測量了，就看著胖子按照順序，一銼一銼的將這根原本需要高精度數控機床才能夠完成精加工最後一步的曲軸，一點一點的銼到了尺寸。
胖子的手裡有數，心裡更有數，平面還好，只要精準的銼到位就行。可連桿的大圓孔小圓孔的內徑外徑，都是圓的，十分不好加工，可就這樣胖子都是沿著圓弧曲線，一銼搞定。
這已經不是登峰造極，而是技近乎道，鬼斧神工一般了。劉老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胖子的手藝，別看他是九級鉗工，可也沒敢說在這上面和胖子相比。
唯一能比胖子強的，也就是幾十年下來的各種豐富無比的經驗了。既然胖子有這樣神乎其技的手藝，劉老恨不能立刻把自己知道的東西都灌輸給他。
於是，胖子在一旁開工，劉老就在一旁提前給他說注意事項，說手法，說各種角落各種曲面的加工方式，如同灌輸一般往胖子腦子裡塞。
郭泰來的基本功很紮實，兩人做活其實輕鬆的很，一點都沒有外面人們想像的那種如臨大敵一般的慎重，都是邊聊天郭泰來邊動手，一邊學習一邊幹活，輕鬆愜意。
聊天中，劉老知道了郭泰來的名字和來鉗工車間的目的。
郭泰來也知道了劉老絕對是高手，他從自己父親那裡學到的這些東西，劉老這裡有著更精妙更穩妥更富有創造性的實現方法和手法，簡直一肚子寶庫，哪怕郭泰來以後不太可能從事一線製造，但這些寶貴的經驗，絕對是郭泰來夢寐以求的。
兩人放鬆的聊著，不知不覺中，連銼帶後面的手工精磨，就這麼完成了。臨了胖子還飛快的拋光一次，兩人也沒有再浪費時間，直接把東西拿回了辦公室。
直到此刻，劉老才意識到，成品都沒有經過他的測量。
更讓劉老想起來驚駭的是，從開始到最後，他就沒看到過胖子動一下千分表，一直就在幹活，居然沒有測量過一次。
「合格……合格……合格……合格……」萬經理和李廠長一個人拿著一根曲軸，一人拿著一個千分表，比對著圖紙不停的測量著，嘴裡說出一個個的合格。
到了最後，所有標註的尺寸都合格，而且不管內圓外圓都是完全標準。他們預計一根曲軸就要一個六級鉗工一個月的精磨，胖子三個半小時就完成了兩根，怎麼可能？
「他怎麼做到的？」李廠長簡直要抓狂了，這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