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當兵的時候是在城市裡,干炊事兵的他經常有機會外出買菜,所以在見識了大城市的繁華後,退伍回到家並不是很安分,整日里和他那當村支書的爹嚷嚷著出去打工。
最初胖子是跟著村子裡的一個小包工頭外出的,只是他吃不了那份苦,最終自己在城市裡找了個保安的工作,這半年多的打工生涯,讓算是初入社會的胖子領略了生存的艱辛,是以這會才有這麼多的感慨。
「干保安怎麼了?」
聽到胖子的話,方逸撇了撇嘴,說道:「老子說過,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地都無私的看待萬物,那些人有什麼資格瞧不起保安,不就是一份工作嗎?」
「方逸,我看你是在山裡呆傻了,等你出去就知道了……」
胖子像是看外星人一樣盯著方逸看了好一會,搖了搖頭,說道:「現在外面那個社會,有錢有權的就是大爺,沒錢沒勢的就是孫子,就你這樣的,出去之後恐怕能餓死,我看你還是跟著胖爺我混吧,多少能有口飯吃……」
雖然同樣涉世未深,但胖子自問自個兒和方逸比起來,那絕對能稱得上是老江湖了,這逸哥兒怕是到現在都不知道錢是什麼樣子的,更不用提怎麼用了。
「餓死?你說道爺我會餓死?」
方逸呲之以鼻道:「道爺我可是上清宮的方丈,這是在道教協會裡註冊了的,出去之後我就算是去到各個道觀里掛單,那對方道觀也會敲鑼打鼓的迎接的,絕對活的比你滋潤……」
說著話,方逸看了一眼自己這破敗的道觀,有些心虛的說道:「就算對方不敲鑼打鼓,管一頓素齋總是要的吧?道爺我那方丈的度牒可是還在屋裡的……」
方逸這話倒是沒有吹牛,他那整日里遊手好閒的師父,除了將方逸撫養長大之外,臨死之前就做了一件事,那就是下山了三個月,回來的時候,卻是帶回了一套度牒和身份證。
很多人都認為,方丈應該是佛家的稱謂,其實確實不然,方丈是對道觀中最高領導者稱謂,亦可稱「住持」。
方丈是受過三壇大戒,接過律師傳「法」,戒行精嚴,德高望重,受全體道眾擁戴而選的道士,而佛教的方丈最初也是起源於道教這一稱謂。
以方逸師父那老道士的疲懶性子,自然沒有為方逸受過三壇大戒,而他們這座上清宮裡不算廚房的耗子,總共也就方逸和師父兩人,只要老道士同意了,自然也算是受全體道眾擁護,勉強當得起方丈這個職務了。
不過對於師父拿回來的這一套東西,方逸直到現在還是心存疑慮,因為深知道家等級的他,很是懷疑師父是不是看到了火車站的那些辦證小廣告,花了幾十塊錢給自己辦來的假證?
「就你這年紀,還方丈呢?拿出去一準被人打……」
從小穿著開襠褲長大的玩伴,胖子自然能看得出方逸的心虛,當下說道:「我說你還是跟著胖爺我吧,就憑你那身手,別的不說,當個白日闖絕對吃得開,別人就是發現你也追不上啊……」
「白日闖?那是什麼?」方逸聞言愣了一下,他還真沒聽過這名詞。
「嘿嘿,就是白天去別人家裡劫富濟貧,這麼說你懂了吧?」
胖子嘿嘿怪笑了起來,他也是在干保安的時候聽別人提起的,現在專門有一些人大白天的去行竊,有些甚至膽子大到直接聯繫搬家公司,將別人家值錢的東西全部都給搬空掉。
「好你個死胖子,這幾年的兵是白當了啊?」方逸沒好氣的將搖椅上的胖子給拉了下來,毫不客氣的施以一頓老拳,打的胖子頓時連連求饒起來。
「哎呦,別踹我屁股,別打那兒啊,胖爺我的菊花還沒開發過呢……」兩人打小嬉鬧慣了的,方逸自然不會真的動用拳腳,廝打了一會之後,又各自躺回到了椅子上。
「胖子,你說我出去,到底干點什麼好呢?」
聽完胖子說的那些外面的事情,原本對外界充滿了憧憬的方逸不由嘆了口氣,這會他心裡也是有些忐忑起來,除了道家的一些基本修行之外,方逸對於別的可是一竅不通。
「現在外面一片清明,你會的那點東西肯定不適用的……」
胖子知道以前那個老道士會些占卜問卦和拿鬼捉妖的法事,但現在科技昌明,方逸要是敢出去干這行當的話,怕是直接就有會被有關部門以宣揚封建迷信的罪名給送到局子里去的。
「那怎麼辦?我總不能去賣藝吧?」方逸聞言苦起了臉,他身上的確有功夫,別的不說,之前那捉知了時顯露出來的輕功,就不是假的。
方逸從四歲的時候,就被老道士在腿上綁沙袋,然後在地面挖個十公分左右的坑,讓他膝蓋不能歪曲,直上直下的從坑裡跳出來,隨著年歲的增長,沙袋的重量和坑的深度,也在不斷變化著。
如此到了現在,兩米多高的圍牆,方逸基本都能一躍而過,只是他這十多年吃了多少苦,就無法對外人言道了,最起碼胖子當時跟著學了一個星期,就哭爹喊娘滿地打滾的做了逃兵。
當然,每日里廝混在道觀里的胖子也不是全無是處,跟著那老道士還是學到一點功夫的,當年才十五歲的他剛到部隊新兵營的時候,就以一對三放倒了三個老兵,很是出了一番風頭。
不過胖子卻是隨了老道士的脾性,只願意好吃懶做的他死活不肯去偵察連,而是選擇了到團部當廚子,否則這會就是直接提干那也是極有可能的事情,畢竟師里每年的大比武過後,都是有幾個提干名額的。
「車到山前必有路,跟著胖爺,還怕沒口飯吃嗎?」看到方逸愁眉苦臉的樣子,胖子拍起了胸脯,大不了讓老爹發句話,再跟著村子裡的施工隊去幹活不就完了,總歸是能混口飯吃的。
「成,那我就先跟著你混著……」方逸無奈的點了點頭,世界雖大,但是他這輩子除了認識山下的一些農戶之外,能值得信任的也就是面前的胖子和那死去的師父了。
「這就對了,方逸,收拾收拾,咱們今兒就下山……」
胖子一拍巴掌跳了起來,左右看了一眼,嚷嚷道:「你這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乾脆咱們這就走,回頭到山下讓我娘幫你改幾件衣服,這道袍穿著太顯眼了……」
「別介啊,師父說了,距離我下山的日子還要三天呢,要是提前下了山,就會有血光之災的……」方逸很是認真的搖了搖頭,從小就被自稱是袁天罡一脈的老道士忽悠,對於師父的話,他還是信幾分的。
「哎,我說,這都什麼社會了,你還那麼封建迷信?」雖然從小也是在老道士熏陶下長大的,但胖子絕對是無鬼神論者,更不用提什麼占卜問卦了,他是一點都不信。
眼睛一轉,胖子將手背到了身後,鼓搗了一會之後,抬起手腕說道:「今兒是七月六號,你師父說的時間是哪一天啊?」
「四月二十六號,今兒不是才四月二十二號嗎?」方逸伸過頭去,看了一眼胖子手腕上的表,撓了撓頭說道:「難道我哪一天睡過頭了,忘記撕掛曆了嗎?」
在這方山的道觀上,現代化的東西是極其少見的,除了方逸的那個破收音機之外,再也沒有一件使用電的物件,那掛曆也是方逸用草藥和山下農戶換來的,每天都必須撕掉一張。
「你那掛曆能有我這個准?」胖子頭揚的像個小公雞一樣,指著手腕上的表說道:「看到沒,這是牌子貨,西鐵城牌的手錶,帶日曆的,花了我七百多塊錢呢……」
雖然胖子沒錢,但卻是有一顆上進的心,為了買這塊表用以縮短自己和城裡人之間的區別,胖子偷偷在保安宿舍吃了一個月的白水煮挂面,如此才省下的這塊手錶錢。
「還真是有月份和日期……」
方逸盯著那手錶看了一會,伸手從懷裡掏了一塊用鎏金鏈子相連的懷錶看了一眼,說道:「我這表雖然能看時間,不過上面沒日期,沒你的那塊好用……」
「嗯?老道士把這表傳你了?」
看到方逸拿出來的懷錶,胖子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開口說道:「方逸,你這玩意可是古董,拿到外面能賣不少錢的,回頭咱們倆到城裡去問問,說不定咱們哥兒倆就指望它發財呢……」
胖子小時候就見過這塊懷錶,按照老道士的說法,他當年在京城八大處一個道觀掛單的時候,正值八國聯軍進京城,是一個闖入道觀的洋鬼子送給他的。
對於老道士的話,長大之後的方逸和胖子都深表懷疑,那些八國聯軍的洋鬼子們在進入京城之後,一個個都是眼睛發綠的在搶東西,誰能那麼好心的送給老道一塊金錶?這塊表十有八九是老道從那洋鬼子身上搶來的。
「死胖子,你想都甭想……」
胖子話聲未落,就被方逸給打斷了,將懷錶塞入到口袋裡之後,方逸說道:「這可是師父留下來的物件,就是餓死我也不會賣掉它的,你小子趕緊給我掐了這主意……」
雖然平日里一口一個老道士喊著,但方逸心裡對於師父,還是十分敬重的,別的且不說,就是這十多年來的養育之恩,就讓方逸已然將老道當成了自己的父母親人,所以方逸無論如何也不會賣掉老道傳給自己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