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闆,您忙您的……」
看到梁大平一臉焦急的樣子,方逸對他不由多了幾分好感,當下說道:「我們哥幾個也沒什麼事,跟著梁老闆您過去看看,說不定還能幫上什麼忙呢……」
說實話,要不是剛才在心中默起了一卦,算出司元傑並沒有性命之虞的話,說不定方逸現在要比梁大平還著急呢,不過方逸隱約有種感覺,這次的礦難應該不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
「你們幾個,幫忙?」
聽到方逸的話,梁大平差點沒哭出來,經過剛才的一番試探,他知道方逸等人根本就不懂任何採煤相關的知識,讓這麼幾個人跟著,那絕對是在幫倒忙。
「梁老闆,您放心,我們不會給您添亂的……」
看到梁大平那變得很難看的臉色,方逸開口說道:「我們幾個雖然不大懂煤礦上的事情,但一把子力氣還是有的,到時候如果需要搬個石頭抬個人什麼的,我們還是能幫點忙的……」
「不需……」
梁大平最後一個要字剛想喊出口,卻是剎住了車,將那個要字給生生的憋了回去,因為梁大平忽然想到,要是這會讓方逸他們離開的話,說不定連山遭遇礦難的事兒,就會被他們給傳出去。
相比死上幾個人賠一筆錢而言,礦難事故的曝光無疑會讓他損失更大,到時候梁大平不僅需要面對死者家屬,那些安全部門的人更是會接踵而來,往好了說整頓個十天半月,要是一個溝通不好的話,那就是停產幾個月也是有可能的。
梁大平雖然算是個有良心的商人,但他總歸還是個商人,自然要考慮自己的經營情況,權衡了一下放任方逸等人離開的後果,梁大平咬了咬牙,說道:「方先生既然想幫忙,那就跟著來吧,不過你們一定要聽我的指揮!」
「好,梁老闆,咱們快點過去吧……」方逸聞言點了點頭。
「把安全帽都戴上吧……」
梁大平苦笑了一聲,拉開了辦公室的一個櫥櫃,從裡面拿出了幾個安全帽,多年經營煤礦讓梁大平養成了一個習慣,只要是去礦車井口這些地方,他都會戴上安全帽的,這也算是老闆在以身作則了。
坑道塌方的消息,顯然已經在煤礦內部傳開了,方逸他們出去之後所看到的面孔,無不都帶著一絲惶恐的神情,畢竟這些礦工們也都是要下井工作的,今天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明天就有可能發生在他們自己的身上。
梁大平出了辦公室就招呼方逸等人上了車,連山煤礦很大,內部就像是個小社會一般,從他的辦公室到三號井,開車都需要好幾分鐘的,梁大平自然不願意將時間浪費在路上。
車子停到一排平房前面,梁大平急匆匆的從車上跳了下去,推開門就拉住了一個穿著工作服的技術員,開口問道:「怎麼樣?情況怎麼樣?」
「老闆,徐工已經下去了,問題不是很嚴重……」
那人看到進來的是梁大平,連忙說道:「我們和下面的人聯繫上了,並非是因為瓦斯泄漏或者別的原因造成的塌方事件,而是在挖掘的時候頭上掉下來了塊大石頭,把人給砸住了……」
「人死沒死?」
聽到對方的話,梁大平頓時鬆了一口氣,他最擔心的是坑道出了塌方的問題,因為這種問題往往是由技術原因造成的,而掉下塊石頭砸到了人,那隻能說是意外了。
「好像是死了,下面的人說已經沒有呼吸了……」那個技術員搖了搖頭,說道:「徐工這會應該下到坑道里了,老闆您要不要和徐工通話?」
「嗯,馬上和徐工聯繫上,讓他把情況報上來,對了,你身上有沒有煙?」梁大平點了點頭,摸了摸口袋才發現自己的香煙沒有帶過來,與此同時,他也才發現自己後背的衣服,已經全都被冷汗給打濕掉了。
就在此時,房間里的一個話筒里傳來了「滋滋」的電流聲,梁大平當下也顧不得找煙了,一步就衝到了話筒的前面,急聲問道:「徐工,情況怎麼樣?」
「老闆,不是塌方事故……」
徐工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在距離地面好幾百米的深處,聲音也顯得有些空洞,「是工人在作業的時候頭頂的石頭不小心掉了下來,正在砸在了他的頭上,而這個人當時又沒有戴安全頭盔,現在人已經不行了,我等會清理完現場之後會把他給帶上來……」
「死者那一組的其他人沒事吧?」
聽到徐工所說的情況,梁大平徹底放下心來,像這一類的意外情況並不能歸類成事故,畢竟意外是無處不在的,有些人好好的走在馬路上,說不定也會被汽車給撞到呢。
「沒事,他們當時距離比較遠,連受傷的人都沒一個……」徐工的聲音傳來了出來,「不過這幾個人的情緒有些激動,他們和死者都是一個村子裡出來的,現在嚷嚷著要討個說法呢……」
「徐工,你告訴他們,礦上不會少給一分錢的,先讓他們都上來再說……」
甭管是事故還是意外,也不管那人當時有沒有違規沒戴安全帽,但只要是人死在了梁大平的礦井裡面,那就是死於礦難,對於這一點,梁大平是不會推諉的。
當然,梁大平也不是慈善家,如果對方家屬不是很難纏的話,他會按照當時簽訂的合同款項給予賠償,大概也就是不到十萬塊錢的樣子,要是對方家屬難纏,那就再多出一點錢。
至於對方會不會鬧事,梁大平則是根本就不擔心,開了那麼多年的煤礦,這樣的事情他經歷得多了,那些來自外地的死者家屬,充其量就是多要一點錢,根本就不敢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鬧事的。
「老闆,放心吧,我會安撫好他們的……」徐工顯然也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情,和梁大平又說了幾句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方先生,實在是不好意思,讓你們遇到了這種事情……」梁大平一臉歉意的看向方逸,說道:「要不幾位先去休息一下,等我處理完這件事之後,再好好的招待幾位怎麼樣?」
說實話,梁大平現在要不是等著那些礦工上來安撫他們一番,現在還真是想陪著方逸他們一醉方休,因為他剛才也著實被嚇了一大跳,現在很是需要用酒來麻醉一下自己的神經。
「梁老闆,我們哥幾個都沒見過這種事情,就讓我們開開眼界吧……」
方逸搖了搖頭,眼下就快要到了水落石出的時候,他自然不肯離開了,而且還沒用找到司元傑的下落,方逸還真的很害怕會再出那麼一起礦難。
「死人有什麼好看的?」梁大平聞言皺起了眉頭,如果不是給藍蓮打了電話確認了方逸的身份,他現在說不定就會懷疑方逸是有什麼企圖的了。
「梁老闆,就是沒見過才要見的呀……」方逸笑了笑,但語氣卻是很堅決。
「那好吧,幾位要是等會不適應,可別怪梁某人啊……」看到方逸堅持,梁大平也沒再多說什麼,在他看來,等會那血肉模糊的死者屍體被送上來之後,這幾個小年輕怕是當場就會吐掉。
在地下幾百米進行作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為了照顧死者朋友的情緒,徐工讓人很是小心的將屍體給清理了出來,等經過升降梯送到地面的時候,已然過去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天色已經變得昏暗了起來。
雖然天色已晚,而且護礦隊的人也在全力維護著持續,但還是有不少礦工都圍了過來,在私人煤礦上幹活,那真的等於是拎著腦袋在賺錢,誰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明天也會遭遇到相同的情況。
此時礦井四周的礦燈已經全都打開了,將礦井周圍數十米的地方照的是猶如白晝一般明亮,最先上來的是抬著一個擔架的徐工,在擔架上躺著一個蒙著白色被單的人。
「徐工,辛苦了……」
梁大平一個箭步搶了過去,低聲和徐工打了個招呼之後,就滿臉悲痛的接過了一個工人手裡的擔架,抬起頭高聲說道:「今天有一位兄弟在井下發生了意外,意外的原因已經查明,是這位兄弟違章操作而造成的!」
「違章操作?那豈不是沒有賠償了?」
「不能你們說是違章操作就違章操作了!」
「就是啊,要安全部門下了定論才行……」
梁大平話聲剛落,圍觀的人就紛紛鼓噪了起來,今天躺在擔架上的是別人,但或許明天就是自己,牽扯到自身的利益,這些礦工們是不會對梁大平做出讓步的。
「大家不要急!」
梁大平擺了擺手,開口說道:「剛才徐工在處理這件事的時候,全程都是有錄像的,礦上並不怕走公,而且走公的話礦上根本就不需要賠多少錢,不過我梁某人不是狼心狗肺的人,這位兄弟既然是在連山出了事,那麼我梁大平一定會負責到底的……」
「第一,這位兄弟死後的賠償金,我會按照合同上事故死亡的條款來執行的……」
沒等眾人說話,梁大平就緊接著說道:「第二,如果這位兄弟下有子女,我梁大平會負責他們一直讀書到大學畢業,如果上有父母,我也會每個月給他們一筆贍養費的……」
不得不說,梁大平這番話說的很漂亮,對著這些背井離鄉來賣命出苦力礦工們來說,家庭絕對是他們最大的牽掛,梁大平所說的兩點,正是戳中了這些人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