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方逸回過頭對柏初夏笑了笑,他的目光清澈,哪裡有一絲像是喝醉酒的樣子。
「那就好,我先去見外公了啊……」
柏初夏對著方逸笑了笑,她原本就是個性格爽直的女孩,眼下遮遮掩掩的原本就不為柏初夏所不喜,剛才又喝了幾杯紅酒,借著酒勁柏初夏也不再掩飾和方逸相識的了。
看到柏初夏和方逸說話的樣子,衛銘國等人均是愣了一下,除了衛銘城之外,他們甚至連方逸和柏初夏認識的事情也不知道,試想一位柏衛兩家的天之驕女,怎麼可能認識一個做古玩買賣的小商人呢?
「方先生,你認識柏小姐?」
等到柏初夏離開之後,一旁的蔣南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說起來他和柏初夏在京城的時候還是有一面之緣的,但剛才柏初夏就像是沒認出他來一般,搞得蔣南都沒好意思上前主動答話。
所以要說這些人裡面刺激最大的,還真是非蔣南莫屬,因為柏初夏把他當成了路人,而把方逸當成了朋友,而且那拍後背的動作,往往只有比較熟悉的男女朋友才能做出來的。
「認識,去年認識的。」方逸根本就不屑於撒謊,當即點了點頭。
「那……那你們是什麼關係呀?」
蔣南雖然少年老成,比很多成年人都穩重得多,但此刻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因為柏初夏不管是家世相貌還是人品,都太符合他的擇偶標準了,眼下看到方逸和柏初夏熟識,蔣南這心裡不由有些酸溜溜的。
「男女朋友關係啊……」方逸笑著看了一眼蔣南,說道:「初夏是個挺優秀的女孩,男人應該都會喜歡的,我也是如此……」
方逸這句話一出口,頓時感覺周圍變得靜寂了下來,還沒出屋的眾人都目瞪口呆的看向了方逸,他們沒想到今兒除了喝酒之外一直都很低調的方逸,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咳咳,那啥,苗條淑女君子好逑,初夏要不是我表妹,我都想去追她啦,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感受到周圍尷尬的氣氛,衛銘城連忙打起了哈哈,雖然交往時間不是很長,但是在蔣南和方逸之間,衛銘城是更傾向於選擇方逸的,因為和方逸在一起的時候,衛銘城感覺非常的放鬆,不像是和蔣南說話還要帶著那種大家族的面具。
「六弟,怎麼說話呢,初夏能是那種隨便被人追的女孩嗎?」
衛銘城的三嫂不滿的看了他一眼,在她心裡,柏初夏已經是內定了的堂弟媳婦了,突然出來方逸這麼一個人物,衛三嫂自然是要向著自家人說話了。
「三嫂,這事兒,得看初夏的意思。」衛銘城嘿嘿一笑,也沒再多說什麼了,他犯不著因為方逸和三嫂去吵一架。
「看什麼初夏的意思?」
喝的暈暈乎乎的衛銘凱這會站了起來,一隻手搭在了方逸的肩膀上,大聲嚷嚷道:「方逸是我的哥們,是我衛老三的兄弟,他怎麼就不能追初夏了?要……要我看,他和表妹正合適……」
「衛老三,你……你喝多了少在這裡耍酒瘋……」
聽見自家老公的話,衛銘凱的媳婦臉都差點變綠了,剛才自己還訓斥衛銘城亂說話呢,現在居然連老公都旗幟鮮明的支持起了方逸,這到底誰才是他妻弟呢。
「一邊去,男人說話,女人嚷嚷什麼?」
衛銘凱沖著老婆瞪起了眼睛,他本來也不是怕老婆的主,這會兒喝了酒,說話更是不管不顧起來,「兄弟,你和初夏還……還不認識吧?三……三哥等會給你介紹,三哥從小最疼初夏,她最聽三哥的話……」
衛銘凱的胡言亂語讓眾人算是明白過來了,敢情衛老三是真的喝多了,他壓根就沒聽到前面說的話,只是聽到自己媳婦的話後開始耍起了酒瘋。
「三哥,你喝晚湯,喝點湯舒服一點……」看到衛老三一臉力挺自己的樣子,方逸有點哭笑不得,如果自己要是和初夏在一起了,敢情只有衛老三這麼一個喝醉了的酒鬼才會看好他們兩個。
「喝什麼湯啊,男人就得喝酒!」
衛老三一把推開方逸遞過來的湯碗,指著自己老婆說道:「兄弟,你別怕她,這娘們要是敢嚇唬我,我收拾她,還……還翻了天了,我們衛家什麼時候輪到老娘們做主了?」
「衛老三!」
衛銘凱的老婆聽到老公的話,恨的牙齒都快要碎了,不過她也知道衛銘凱發起飆來的性子,倒是沒敢這會去攢他的火氣,但心裡已經在琢磨等衛銘凱酒醒之後怎麼收拾他了。
而衛銘城等人也是被衛銘凱的話給嚇呆了,他們平時見到的三哥,都是對老婆很溫柔體貼的,難得今兒虎軀一震,展現了衛家老爺們的風采,要不是三嫂在這裡,衛銘城差點鼓起掌來了。
「鬧騰什麼呢?爺爺喊你們了,怎麼耽誤那麼久?」
就在衛三嫂不知道該怎麼下台的時候,衛銘軍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不滿的在屋子裡掃了一眼之後,臉上卻也是露出了驚詫的神色,「老三真喝多了?今年有樂子看了……」
衛銘軍所說的樂子,衛家的人都明白,那就是老爺子定的規矩,酒不可以不喝,必須喝盡興,但又不能喝醉,誰喝醉了誰挨揍。
這個規矩不單單是應用在衛銘軍兄弟的身上,早些年就連他們的父執輩都挨過拐杖敲,只是這幾年兒女大了,衛老爺子才給他們留了臉面,不在用拐杖教訓了。
「行了,快走吧,爺爺等著你們去拜壽呢……」衛銘軍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當下又催促了一句,老爺子今兒精氣神很不錯,難得兒孫滿堂的讓他高興一下。
「好,先去拜壽,別的事兒回頭再說……」衛銘國帶頭走了出去,旁人也紛紛跟在了他的身後,衛三嫂則是和蔣南架住了衛銘凱,也往老爺子所住的屋子走去。
老爺子所住的房間,是個中間堂屋兩邊卧室的套間,老爺子住一間卧室,另外一間卧室則是由保健醫生住在裡面的,在兩個卧室的中間,是一個很寬敞的大客廳,客廳的正中間擺著一副山水潑墨畫,衛老爺子就坐在那幅畫下面的沙發上,看著魚貫進入到屋子裡的孫子們。
雖然年事已高,老人的身形顯得有些佝僂,但衛老爺子的骨架很寬,依稀還是能看出來當年的虎將風采,尤其是和那一雙看似渾濁的眼睛對視上之後,整個人好像就被老爺子看穿了一般,再也沒有什麼秘密了。
此時衛銘軍的父執輩應該已經祝完了壽,分別坐在屋子兩邊的沙發上,但最中間的位置卻是只有老爺子一個人,就連柏初夏也只是站在老爺子身側,大概有那麼兩米多遠的樣子,而在老爺子身前四五米的地面上,放著兩個軟墊,顯然是給人跪拜所用的。
「爺爺,孫兒銘軍攜曾孫還有媳婦,給您老人家磕頭拜壽了,祝您老身體健康,事事如意,爺爺,這是一枚玉如意,是我給您老人家的壽禮……」
進到屋裡之後,衛銘軍就招呼了自己的妻子還有那個十來歲長得虎頭虎腦的兒子,走到衛老爺子身前的地方跪拜了下去,至於方逸等人則是都等在了門邊處,這拜壽也是要按順序來的。
衛老爺子雖然是個在戰火中熏陶出來的虎將,但他卻是出身書香門第之家的,所以衛家講究天地君親師的說法,跪拜長輩是天經地義,剛才就是衛銘軍等人的父親,也每人都給老爺子磕了三個頭。
「好,銘軍,以後要戒驕戒躁……」對於自己的長子長孫,老爺子還是很看重的,擺了擺手,柏初夏走過來接過衛銘軍拿過來的禮物,放在了老爺子的身邊。
「嗯,這東西是玳瑁做的吧?」
老爺子用左手拿起了一個放大鏡,對著那枚如意看了一眼,用手指著衛銘軍說道:「你看看這花紋,這哪裡是玉如意,明明是玳瑁如意,我說你啊,以後得好好的學一些這方面的知識……」
「是,爺爺,以後我一定認真研究研究……」
雖然被爺爺批評了幾句,但衛銘軍臉上卻滿是笑意,其實他何嘗會分不清玉石和玳瑁的區別?只是故意說錯了逗老爺子高興一下,讓他給指正錯誤罷了。
衛銘軍之後,衛銘國也上前拜了壽,不過他送的東西老爺子就沒拿起來看了,只是讓柏初夏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那桌子上已經擺了不少東西了,余宣帶來的那個壽桃也赫然在列。
「爺……爺爺,孫……孫子銘凱給……給您老拜壽了!」
下面上前拜壽的人,自然就是衛老三了,大著舌頭拉著媳婦和孩子,衛老三跪在地上發出了砰的一聲,卻是他有點眼花沒看清楚地上的軟墊,直接就跪在地板上了。
「嗯?你這臭小子這……這是喝多了?」
衛老爺子有些好笑的看著衛銘凱,側過頭對衛銘凱的父親說道:「少見啊,這小兔崽子還能喝多?他這酒量,可是連徐司令也喝不過他的呀……」
「徐……徐司令?兩個他都喝不過我!」衛銘凱大著舌頭說道:「爺爺,我今兒認識一兄弟,那酒量要比我大多了,要不回頭我給您介紹介紹,讓他陪您喝一頓?」
「別胡言亂語……」看到兒子失態,衛銘凱的父親連忙呵斥了他一句。
「行了,別嚇唬他,我這六個孫子裡面,可就這小子沒挨過揍……」
看著衛銘凱醉態可鞠的樣子,老爺子眼中滿是笑意,其實說起來他是最喜歡這個最能喝酒的孫子的,曾經想好好培養他一下,但衛銘凱志不在軍隊,老爺子也是只能作罷了。
「嘿,不就是挨下揍嘛,爺爺,來吧……」
衛銘凱這會感覺天老大爺爺老二他就是老三了,那裡還知道畏懼,當下梗著脖子把腦袋伸到了爺爺的面前,那模樣倒是像引頸就義一般,看的屋裡的人都是抿嘴直笑。
「臭小子,你爺爺我活這麼多年,除了小鬼子,你是第一個找揍的……」老爺子也被孫子逗的哈哈大笑,拿起身邊的拐杖輕輕的在衛銘凱的頭上敲了一下,根本就沒使多大的力氣。
「爺爺偏心眼,去年把我腦袋還打了個包呢……」衛銘城不服氣的大聲嚷嚷了起來。
「你小子今年沒喝夠,過來,再讓爺爺敲一下……」老爺子的一句話就讓衛銘城縮起了腦袋,他可沒有沒事找揍的習慣。
「好了,今年給爺爺拿了什麼禮物啊?」老爺子雖然年逾九十了,但眼不花耳不聾,思維非常的清晰,但是從外表上看,也就像七十多歲的老人一般。
「畫,鄭板橋的《蘭花圖》!」衛銘凱剛露出得意的表情,立馬又拉長了臉,他卻是想到方逸拿來的居然是鄭板橋的《竹石圖》,今兒這風頭,他顯然是壓不過方逸了。
「《蘭花圖》?嗯,我這雖然有一幅了,但你小子也算是有心了……」衛老爺子沖著柏初夏說道:「打開,我看看是鄭板橋哪個時期的畫。」
老爺子喜歡鄭板橋作品的事情,果然不是謠傳,下面還有兩個孫子等著拜壽呢,他就讓柏初夏將畫攤在了桌子上,拿著放大鏡仔細的看了起來,不過看了大概一兩分鐘之後,衛老爺子的眉頭卻是皺了起來。
「銘凱,你這畫從哪裡來的?」老爺子轉頭看向了站在那裡都有些打擺子的孫子。
「買……買來的啊,別人還……還不願意賣呢,我拿錢砸來的!」衛銘凱隨口答了一句,他今兒是真喝多了,要是放在往日,衛銘凱無論如何是不敢這麼回話的。
「你被人騙了,這是幅贗品,年份大概到是民國年間的,絕對不是鄭板橋的畫。」老爺子看向了旁邊的余宣,說道:「小余,你是這方面的專家,你過來看看吧。」
「是,老爺子,我來看看……」余宣雖然是古玩雜項的專家,但對字畫也有些研究的,當下站起身接過老爺子手裡的放大鏡,對著那幅畫仔細的察看了起來。
「老子真是好眼力!」
幾分鐘後,余宣抬起了頭,指著畫上的一處地方說道:「這裡不對,這個地方畫的也不對,很明顯是在模仿鄭板橋的風格,雖然模仿的很像,但絕對不是板橋的真跡……」
「我靠,那孫子竟然敢騙我?我……我回去宰了他!」
聽到余宣的話,衛銘凱頓時惱怒了起來,借著酒勁罵了一句,只不過話還沒說完,腦袋上就挨了老爺子的一拐杖,這次可是實實在在敲上去了,頓時把衛銘凱的酒勁給敲醒了一半。
「古玩買賣,願打願挨,考究的就是個眼力,你自己打了眼,還有臉去找別人?」衛老爺子沒好氣的瞪了孫子一眼,他倒不是因為孫子買了贗品生氣,而是氣他輸不起。
老爺子八十年代初期的時候,經常會進京開會,當時他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大柵欄琉璃廠等地,那種地攤淘寶的感受帶給了老爺子極大的歡愉,剛才和余宣聊天的時候聽聞金陵古玩市場重新開業,要不是年歲大了,老爺子都想過去逛逛。
「是,爺爺,我錯了……」衛銘凱被拐杖敲醒了之後,出了一身的冷汗,他這會才反應過來自己之前做了什麼事,當下耷拉個腦袋再也不敢說話了。
買到幅贗品,並沒有影響到老爺子的心情,接下來衛銘朗等人也依次給老爺子拜了壽,對於他們的禮物老爺子都沒怎麼在意,直到衛銘城送上了那個玉雕壽星把件後,老爺子才拿著放大鏡看了一會。
「這東西不錯,是蘇工,而且還是大師級的,你小子的那點津貼夠買這東西的?」
將壽星把件拿在手裡,老爺子調侃了小孫子一句,在他的這些孫自立,老爺子最看重的是衛銘軍,最喜歡的是衛銘凱,但最器重的卻是衛銘城,因為他和當年的自己很像,如果到了戰場上,那絕對是一員虎將。
「三萬塊錢買的,都是我的津貼!」衛銘城回答的理直氣壯,他的確把這錢給方逸了。
「三萬買的?你糊弄爺爺是吧?」老爺子臉一綳,沒好氣的說道:「你爺爺我這輩子的錢大部分都花在古玩上面了,你是覺得我不知道這東西的價格?」
衛老爺子拿著放大鏡仔細看著,嘴裡說道:「這玉石籽料的價格漲的很快,去年我讓人買了一塊還不如這個的,就花了兩萬,再加上這大師級的工藝,這個壽星把件沒有十五六萬,你根本就買不來,咦,方逸?方逸是誰?我怎麼沒聽過這名字?」
衛老爺子除了字畫之外,最喜歡的就是玉器,所以國內的玉雕大師他基本上都知道,但看到那壽星上題跋的方逸二字時,眼睛忍不住看向了余宣,這最後一句話卻是對著余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