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是方逸找您……」
柏初夏看了一眼衛銘城,不知道該不該把方逸告知她的事情給說出來,因為這事兒發生在衛家,未免顯得太過荒謬,他外公幹了一輩子的革命,也不知道會不會聽信方逸的話。
如果衛銘城不在的話,這事兒入老爺子之耳,也會絕於老爺子的嘴裡,但衛銘城在這就打不準會被泄露出去,所以柏初夏用眼睛在剮著自己表哥,你說好端端的他鑽進屋子裡來幹嘛的?
「嗯?有話不方便說?」
衛老爺子那絕對是長了個七巧玲瓏心,一看柏初夏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小孫子在這裡礙事了,不過老爺子也沒有讓衛銘城出去的意思,而是看著方逸說道:「娃娃,你身上有人命吧?」
「什麼?」
衛老爺子此話一出,衛銘城頓時驚住了,連忙站到了爺爺身前,在這樣的和平社會裡,除了警察和罪犯之外,其餘人是不可能沾到人命的,方逸既然不是警察,那豈不就是後者了?
「一邊去,我還用你小子保護?」老爺子半躺著身子,一腳踹在了孫子的屁股上,雖然力道不大,但衛銘城還是悻悻的站開了。
「方逸,我……我外公說的是真的?」柏初夏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一臉驚訝的看著方逸。
「衛爺爺何出此言?」方逸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目光如常的看著衛老爺子,絲毫都不避諱老爺子的眼神,言語中既不承認也沒有否認。
「這幫小子都不敢在我面前侃侃而言,你卻是一點都不怕我,這是何故?」衛老爺子指著身前的衛銘城說道。
「他們不敢,是敬畏您老人家……」方逸聞言笑了起來,開口說道:「我和您萍水相逢,雖敬但卻不畏,做人但求問心無愧,又有何話不敢說呢?」
「你說的不完全對。」
衛老爺子搖了搖頭,說道:「我這一生出生入死無數次,曾經跟著徐司令參加過敢死隊,死在我手上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尋常人根本就禁不住我的眼睛,你小子手上如果沒沾過血,在我面前是不會站的這麼直的,而且我能感覺得到,你身上的血氣很不尋常……」
氣勢一說,看似虛無縹緲,但實際上卻是存在的,一位鐵血將軍的目光,絕對能讓一個普通人感覺如坐針氈,而這種從身體之中散發的血氣看似無形,但卻能給人極大的壓力。
衛老爺子離休之後,曾經想養上一隻狗,但無論是寵物狗還是軍隊里最兇猛的鬥犬乃至藏地的藏獒,在老爺子面前都會表現的瑟瑟發抖連站都站不直,搞得衛華安最後也沒有了興趣。
而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就是因為狗對氣機的感應要比人類更加的敏感,衛華安身上的那衝天血氣,根本就不是它們能禁受得起的,有些膽小的甚至會當場被嚇的夾著尾巴逃走。
從戰爭年代過來的人,那目光也是異於常人的,在看到方逸的第一眼,衛老爺子就能感覺得到,看似平和恬淡的方逸,身上也有一種類似自己的氣血,甚至比自己最強盛的時候還要強烈無數倍,這讓衛華安震驚之極,只是沒表現在臉上罷了。
不過衛老爺子在方逸身上又感受到一種平靜祥和,他往日里只是在一些高僧大德身上有過這種感覺,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出現在方逸身上,就連閱人無數的衛華安對方逸也是看不透了。
「衛爺爺真是目光如炬,您看的不錯,我手上應該有三五條人命吧,另外我還殺過一些東西,可能也有留下血光……」
方逸想了一下,很坦然的承認了下來,不過在聽到方逸的話後,柏初夏倒是安靜了下來,顯然方逸的話讓她聯想到了一些事情。
「方逸,這……這和平社會,你……你怎麼會殺人的?」
原本讓到旁邊的衛銘城,這一下子又是跳了出來,而且顯得比剛才更加的緊張,他手上也曾經沾過血,但那是槍決的犯人,這是武警部隊的任務,普通人卻是根本就無法涉及的。
「你小子怎麼老是跳來跳去的?晃的我眼花……」
對於孫子的好意,老爺子顯然不怎麼領情,一拐杖就敲了過去,沒好氣的說道:「不就殺了三五個人嗎?只要該殺,那算什麼事情?娃娃,不要怕,你說出來衛爺爺給你做主……」
「爺爺,就算是殺的是壞人,那也要由政法部門來處決的啊。」生長在法律社會下的衛銘城,顯然不認可爺爺的說法,這社會上的壞人多了,要是誰都能隨意將其殺死的話,那社會早就亂掉了。
「你給爺爺閉嘴,爺爺需要你來教嗎?」老爺子的眼神瞄了衛銘城一眼,原本還要爭辯的衛銘城只感覺渾身一冷,口中的話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衛爺爺,戰爭中殺傷幾個人不犯法吧?」
方逸聞言笑了笑,這老爺子誘供的水平很高啊,如果不是方逸察覺到了他身上那股陡然升起的殺氣,恐怕還真的會被老爺子給糊弄到說了實話。
「嗯?戰爭?哪裡的戰爭?」
聽到戰爭這兩個字,衛華安陡然從沙發上坐直了身體,那模樣根本就不像是年逾九旬的老人,倒像是個聽到了衝鋒號隨時準備衝上戰場的戰士一般。
「爺爺,您沒事吧?」看到老爺子的舉動,旁邊的衛銘城給嚇了一大跳,連忙上去就要扶爺爺。
「衛哥,老爺子沒事,他老人家最少還有十年壽誕呢……」
方逸深深的看了一眼衛老爺子,方逸心裡也有些疑惑,因為他從老爺子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機,面前的這位開國將軍,居然修習過道家的鍊氣之術。
方逸能察覺得到,雖然老爺子身上的這股氣機並不是很明顯,而且修為也不深,但卻非常的純正,也正是身體的氣機在修復著老人的身體,否則身經百戰的他,絕對不會到現在還有這般健康的身體。
「娃娃,你讓我越來越驚奇了,先說說你在哪裡參加的戰爭,再說說為什麼老頭子我能長命百歲吧?」
老爺子推開了衛銘城,這會他已經恢復了平靜,聽到戰爭兩個字的時候,只是一個打了半輩子仗的老兵的反應,但是衛華安在下一刻就意識到,方逸口中所說的戰爭肯定不是發生在國內的。
「緬甸!」
方逸口中吐出了兩個字,而衛華安爺倆頓時就明白了過來,他們都是關注時事的人,自然知道前不久緬甸局勢混亂,政府軍和反政府軍很是打了幾場惡仗。
「你怎麼會跑到緬甸去打仗呢?」衛銘城有些疑惑的問道:「你前不久去了一趟緬甸,不是去參加翡翠公盤的嗎?怎麼又變成打仗了?」
雖然方逸是表妹邀請來的客人,但是在知道方逸會來見爺爺之後,衛銘城就把方逸的身世給查了個底朝天,連他從方村何時落戶在金陵的時間都查了出來,並且還專門找到胖子的老爹核實了方逸的身份。
所以對於方逸這半年多的行蹤,衛銘城算得上是了如指掌,自然知道方逸前不久去了一趟緬甸,但方逸在緬甸發生了什麼事情,衛銘城卻是鞭長莫及了解不到了。
「爺爺,方逸應該不是壞人,他前不久還幫著公安系統破獲了一個大案呢……」衛銘城忽然想到了之前劉家喜提起的那個案子,在他想來,方逸如果真是罪犯的話,又豈能和警察走的那麼近?
「先不說這個,娃娃,你說說緬甸戰爭的事情。」
老爺子擺了擺手,雖然將近半個世紀沒打過仗了,但是一聽到戰爭這兩個字,他耳邊就彷佛響起了號角聲,響起了徐司令喊著衝鋒的命令聲。
「我是去參加翡翠公盤的,但去的不是時候,被捲入到戰爭里去了……」
方逸聞言苦笑了一聲,說起來這事兒還真不怨他,而是受了彭斌的牽連,如果不是那次去緬甸的時候找了彭家的人護衛,或許他也安安穩穩的回來了。
省略自己所養的小魔王和野人山遇險的事情,方逸從莊園被政府軍的人包圍開始說起,一直說到了自己和彭斌橫穿野人山回到了國內,至於自己賭到的那些翡翠,方逸也大概的提了一嘴,他相信衛銘城肯定能查到這些事情的。
至於殺人的事情,方逸則是隨口提了一下,在莊園被政府軍包圍的時候,他的確開了幾槍,不過有沒有打死人方逸也不知道,嚴格說起來方逸身上的血氣,十有八九都是斬殺巨蚺的時候留下來的。
「你……你去了一趟緬甸,竟然就成了億萬富翁?」衛銘城感覺今兒恐怕是自己長這麼大最一驚一乍的一天了,從方逸口中聽到的每一件事,都在考驗著他的心臟承受力。
「我又買了點物件,把那些錢都花出去了。」方逸下一刻的話,差點讓衛銘城罵他是敗家子。
「給衛爺爺的那幅畫,就是我從境外拍回來的,是以前國內的流失文物,衛哥,你這是怎麼了?」看著衛銘城憋的通紅的臉,方逸有些奇怪,他哪裡知道衛銘城差點就因為他買這些文物而罵出聲來了。
「咳咳,我……我沒事。」衛銘城一口氣沒順上來,連著咳嗽了好幾聲才緩過了勁。
「娃娃,你是說,你和彭家的那個小子兩個人,穿過了整個野人山?」衛老爺子的關注點,顯然和孫子不一樣,權勢財富在他眼裡,真的是猶如過眼雲煙,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了。
「是!」
方逸點了點頭,至於在山裡遇到的那些事,自然沒必要多說了,方逸雖然並不忌諱自己修道的身份,但也不會到處去宣揚,畢竟在主流社會中,還是有很多人不了解和不理解的。
「你們兩個娃娃,竟然能穿越野人山?」
老爺子臉上露出愕然的神色,雖然當年在緬甸震驚世界的那一戰不是他們打的,但後來對戰史進行研究的時候,衛華安卻是對那場大撤退了解的很詳細,那一戰可以說是國黨那位將軍一生的污點。
知道那場大潰敗的人,自然知道野人山的險惡,可以說三萬多人的大軍進山,出來後只剩下兩千多人,這絕非是非戰之過,因為死去的那數萬人,幾乎全都是被野人山惡劣至極的環境給吞噬掉的。
「運氣好吧……」方逸嘿嘿笑了笑,卻是被身邊的柏初夏給瞪了一眼,當著自己的面來糊弄外公,這合適嗎?
「好吧,彭家在緬甸可是不簡單,跟著那個小娃娃,從野人山裡走出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衛老爺子微微點了點頭,他的話倒是讓方逸愣了一下。
「衛爺爺,您知道我大哥?」方逸有事是不會憋在心裡的,當下就問了出來。
「彭家在緬甸也算是比較強大的武裝力量了,我在八十年代的時候就知道他們……」
老爺子不置可否的說了一句,以他當年在軍中的地位,所要了解的已經不僅是國內的事情了,周邊甚至歐美國家的很多軍事方面的情報,都會匯總在衛華安這裡的。
「這事兒算是揭過去了。」
手上有幾條人命的事情,對於老爺子而言根本就不算是個事,就算方逸是在國內殺的人,只要他本身不是奸惡之人,衛華安都不會去追究的,抹過這件事後,衛華安開口說道:「娃娃,你說我還會有十年的壽誕,這話又是從何說起的呢?」
「爺爺,方逸祝您長命百歲不好嗎?」
老爺子這句話問出來,就連衛銘城都覺得爺爺有些雞蛋裡面挑骨頭了,在衛銘城看來,方逸就是順口的一句恭維話,至於還如此表情嚴肅的去詢問嗎?
「你閉嘴!」
衛銘城話聲剛落,就感覺到爺爺的拐杖落在了自己的腦袋上,這一下子竟然用上了幾分力道,饒是衛銘城皮粗肉燥都感覺腦袋上傳來一陣痛楚。
「看出來的!」
面對著老爺子犀利的眼神,方逸毫不掩飾的對視了過去,開口說道:「衛爺爺您牙齒堅固、面方額闊,枕骨豐滿、山根高挺並且保壽眉長垂,這原本就是百歲之相,所以我說老爺子您最少還有十年壽誕的。」
方逸雖然極少給人看相,但老爺子這福壽之相實在是過於明顯,別的不說,就是他那一口堅固整齊的牙齒,就能說明問題了,牙齒和人身氣血有著直接的關係,很多人六七十歲牙都掉完了,而老爺子年逾九十仍然有一口好牙,這也說明了他身體的健康。
「你這娃娃,到底是做什麼的?這怎麼什麼都懂啊?」
衛華安怎麼都沒有想到,從方逸口中居然吐出了一連串江湖術士給人占卜相面所用的專業辭彙,要不是身居家中,他還以為自己又到了當年打游擊的茅山,和那些道觀里的道士在說話呢。
現在衛華安也有些迷糊了,聽余宣和自己外孫女的介紹,方逸應該是個還在學習中的古玩商人,但是方逸在緬甸的經歷和剛才從口中說出來的話,讓老爺子感覺他又像是個擺地攤的小神棍。
「衛爺爺,我以前是個孤兒,在山中道觀長大的,所以您也可以當我是個道士,這相面的本事,是跟著師父學的……」
方逸聞言笑了笑,毫無避諱的把自己的出身來歷給說了出來,反正這種事情時瞞不住的,從別人口中傳到老爺子耳朵里,還不如自己說出來呢。
「你竟然做過道士?!」衛華安和衛銘城同時喊出了聲,只不過被老爺子瞪了一眼之後,衛銘城又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上下打量了方逸一番,老爺子連連點頭道:「嗯,身上是有股子脫塵的味道,你是在哪家道觀出的家?說起來我和道教也是有點淵源的。」
「衛爺爺,我是在方山深處的一個小道觀里長大的,那裡沒有什麼名氣。」
方逸早就察覺到了老爺子身上的那股氣機,是以聽到他的話後,當下開口說道:「老爺子,我要是沒看錯的話,您應該修習過道家的功法吧?而且這幾十年肯定是經常練習不輟的。」
「你這娃娃不簡單呀。」
聽方逸說自己有道家的功夫,衛華安的眼睛又是一亮,點了點頭說道:「我當年在茅山地區打游擊的時候,認識一位老真人,他傳給了我一套呼吸吐納的引導功法,我已經練了六十多年了,確實一天都沒有放下過……」
「銘城,今兒在這裡聽到的話,一個字都不要往外說……」
衛華安看了一眼孫子,遲疑了一下之後,接著說道:「那位老真人曾言,我這人福澤深厚,只要我在堅持過六十到七十歲的那道坎,就能有百歲壽齡,和你這娃娃剛才說的話倒是有點相像啊……」
以衛華安的身份,能對著晚輩們說出這番話來,的確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因為像他這種著書立傳並且形象都上過電影的人,這些話如果傳出去,肯定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