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錢主任不在家,據說是去省城開學術會了。
但在不在的無所謂,患者血壓維繫的還好。診斷明確,值班醫生也沒什麼太特殊的處置,常規鎮痛、降壓也就夠了。
看了患者狀態,老潘主任大手一揮,手術!
鄭仁習慣性的讓老潘主任回去休息,自己屁顛屁顛的準備去做術前交代。常悅不在,這種事兒只能自己去做了。
坐在icu的辦公電腦前,鄭仁噼里啪啦的打術前交代,一個小護士湊了過來,臉有點紅,小聲問到:「鄭總,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凌晨到的。」
小護士完全沒注意鄭仁凌晨到的,直接就開始工作的這件事情。她鼓足勇氣問到:「雲哥兒也一起回來了?」
「沒有,他在帝都呢。」鄭仁繼續噼里啪啦。
小護士有些失望的「哦」了一聲。
鄭仁對她可沒什麼吸引力,蘇雲不回來,小護士們的工作熱情都減了很多。
這一點鄭仁心知肚明,自己和蘇雲完全沒法比。
沒什麼好嫉妒的,蘇雲那貨還會想自己手術為什麼做的好呢。鄭仁打完術前交代,看了一眼患者姓名,和值班醫生走出去找患者家屬。
「鄭總,患者家屬我看有點奇怪,你小心點。」icu的值班醫生路上跟鄭仁說到。
「嗯,我看也有點問題,不過看情況再說。」鄭仁想起中年女人略帶冷漠的臉龐,和轉診的事情,心裡有數。
「鄭總,前幾天你是出國了么?」
「嗯,去國外看了看。」鄭仁說的謙虛,但直播教學手術的事兒大家都知道。
這時候的謙虛,反而像是裝逼了。
值班醫生一頓感慨,自己發一篇中字頭的文章都很難。鄭總卻出國做手術,這之間的差距,像是天地之間的差距一樣。
門外傳來一陣吵鬧、哭泣聲,亂糟糟的。
鄭仁心裡緊了一下,他很小心的一邊走,一邊拿起術前交代重新審視。
沒有問題,很多極少發生的點自己都寫了。再說,自己介入水平已經到達了巔峰,說比自己手術做得好的人,還真的不存在。
即便如此,鄭仁也有些忐忑。
他打開門,愕然看見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和之前跟著來的、面色冷漠的女人正在對罵。
罵的話粗俗不堪,兩人像是兩頭憤怒的母老虎一樣,相互對視,誰也不肯退半步。
要不是身邊有其他人拉著,怕是早就廝打在一起。
鄭仁的手有點麻,即便是他這種臨床經驗豐富的醫生,也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icu的醫生看到了就想躲,這種家務事兒,能不摻和就不摻和。等她們吵累了再來做溝通也行,否則的話,很有可能惹禍上身。
但鄭仁沒法躲,患者是主動脈夾層,要是沒事兒,挺一兩天都是正常的。但要是有事兒,可能現在已經死了。
這種事情時不我待,根本沒時間等她們爭吵完。
「咳咳!沈華的家屬!來個能簽字的!」鄭仁提高音量,站在一邊說到。
兩個女人沒誰注意鄭仁,甚至連話都沒聽到,依舊在相互爭執、對罵中。
「沈華都要死了,你們爭什麼爭!」鄭仁再次提高音量。
都說有理不在聲高,但這句話在很多時候,並不是這樣。聲音大一點,氣勢就足一些。要不就是鄭仁身後站著十幾個身穿黑色西服的保鏢,也能達到這種效果。
可現在醫生的氣勢,很難那麼足,這是沒辦法的事兒。
鄭仁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爭吵,兩隻母虎側頭,虎視眈眈的看著鄭仁。
「你是誰?沈華好好的,怎麼就要死了!」中年女人怒吼道:「就是你們市一院為了死要錢,說什麼都不讓轉診!」
「還不是你,要不是你逼華子,能半夜跳樓?我那苦命的兒啊!」老太太說著,乾嚎起來。
亂糟糟的,鄭仁的頭一陣針刺樣的疼痛。
「不是不讓轉診,你現在簽字,已知曉患者患有主動脈夾層動脈瘤,家屬強烈要求轉診,並表示已知患者隨時可能死亡,出現一切後果自行負責。把這行字寫一遍,簽個名,隨時走,沒人攔著!」鄭仁聲音再一次提高,嗓子有點疼。
氣勢上壓倒對方,還站在道理上,鄭仁沒有輸的可能。
沈華的愛人訕訕的降低了音量,開始各種轉移話題。
鄭仁也是很無奈,患者都那樣了,兩個直系親屬誰都不幹正事兒……基層的工作,還真是難做啊。
這時候要有常悅在,那該多好。自己可以當大爺,把這面的事情交給常悅。
誰去管她是怎麼處置的,反正到最後常悅能處置好就是了。
只是現在,自己要衝上去了,鄭仁嘆了口氣。
「沈華的親屬,你是他愛人?你是他母親?」鄭仁表情冷漠,語氣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直接問到。
「沈華病情很重,要下支架才能保住命,你們跟我來,現在做術前交代。」鄭仁說著,走到旁邊的屋子裡。
這裡有攝像頭,鄭仁先抬頭看了一眼攝像,見值班醫生已經把它啟動了,心裡微微放心。
坐在椅子上,有些涼。鄭仁卻顧不上那麼多,手指輕輕點著術前交代,腦子裡琢磨患者母親和愛人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
估計那個叫沈華的患者是受夾板氣的那種,一面被母親逼,一面被愛人逼,加上為人再慫一點,最後只能跳樓輕生。
而兩個直系親屬,現在還在鬧。
這種事兒啊,是最麻煩的。
兩人吵架的時候,都擺出一副我為了沈華好的架勢。但涉及到責任、簽字的時候,基本上就沒人來了。
她們會有無數的疑問,這種時候,一定要攝像,留好所有證據。
一面是患者在生死邊緣,一面還要解決這種家長里短的事情,看上去很荒謬,但這就是醫生工作的一部分。
只是這部分工作,最是熬心血不過了。
鄭仁有些走神,還是梅奧好啊。吳輝捂著肚子從梅奧診所灰溜溜出來的身影,現在回想起來,是那麼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