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扯淡,老賀。」蘇雲把咖啡喝光,「你以為是在南洋?」
鄭仁卻沒說話,看著眼前的半杯咖啡發獃。
「走了,老闆。」蘇雲道。
「能遊走的,也有可能是寄生蟲。」鄭仁道,「表皮遊走的寄生蟲,有過很多案例。」
「你咋不說是鬧鬼呢。」蘇雲道:「啥事兒都往寄生蟲上靠,人家是看不懂就風濕免疫,你這乾脆推到寄生蟲學上。不過也好,醫院沒有專門的寄生蟲科,隨你怎麼說。」
「你這就是強詞奪理了,為了懟人而懟人,容易被人懟回去,讓你啞口無言的。」鄭仁悠然說到。
「扯淡。」蘇雲問道:「老賀,你朋友說是哪裡有問題?」
「胳膊。」老賀道,「有個包塊,有時候能摸到,有時候摸不到。能摸到的時候,位置也都不一樣。」
「脂肪瘤吧,多發的那種。」蘇運道:「因為在脂肪裡面,也能產生類似於遊走的錯覺。」
「誰知道呢。」鄭仁隨口說道:「人在你老家?讓他拍個照片發過來看看。」
老賀也覺得好奇,打電話仔細問了情況。
「鄭老闆,他都怕死了,到帝都來看病,見一面?」老賀問道。
「行啊。」鄭仁倒是無所謂,下午沒什麼事兒。要麼是坐在辦公室里看書,要麼就要去急診科找周立濤或是崔老聊天,順便看看有沒有古怪的病例。
見鄭仁答應下來,老賀馬上打電話聯繫。
鄭老闆好這口,老賀是知道的。
去南洋之前,那麼一箱子美元,說給范天水就直接給了,自己想要討鄭老闆歡心,肯定不能從錢上入手。
他仔細問了問情況,叮囑老家的朋友去醫院,便和鄭仁說道:「鄭老闆,是這樣。」
「前幾天我朋友被蚊子叮了一個包,在左側眼瞼上。他也沒在意,以為過兩天就好了。可是一直不見好,過了5天,包塊轉移到右側的顴骨上方。」
「沒有被蚊子再咬過么?」蘇雲問道。
「沒有。」老賀道,「現在還不到大批蚊子出現的時候。他當時也沒注意,幾天不下去,以為是起青春痘……」
「都多大歲數了,還好意思說自己起的青春痘。青春都沒了,只剩痘了?」蘇雲習慣性的懟了一句。
鄭仁仔細的聽著,腦海里出現很多病歷,和老賀描述的病情進行對比。
會遊走的包塊,這倒是挺有意思的。
「又過了幾天,包塊轉移到胳膊上。後來那個地方就開始潰爛,有感染。」老賀努力回憶朋友的話,盡量原封不動的進行轉述。
「開始他還能忍一忍,但現在就不行了。我朋友擔心過段時間全身都會潰爛,整個人都嚇壞了,這才聯繫我想要看看。」
「嗯。」鄭仁不置可否,看著面前的咖啡杯,低頭沉思著什麼。
「老闆,懷疑什麼病?」蘇雲問道。
「蚊子叮咬,這個病史確定么?」鄭仁問老賀。
老賀有些為難,自己朋友就是這麼說的。鄭老闆要確定一下,自己怎麼回答?
患者陳述的病史,多少都有一些偏差。
很多是主觀意識導致的,極少數是有意的敘述偏差。
有的人描述病史的時候,願意往重了說。血淋淋的,怎麼邪乎怎麼描述。好像這麼說,就能彰顯自己的某種氣概一樣。
有的人描述病史的時候,就願意往輕了說。聽他說的根本一點事兒都沒有,但一檢查腫瘤都轉移了。
各式各樣的人,什麼都有,什麼樣的都不奇怪。
所以老賀根本不敢保證。尤其是鄭老闆剛救了自己一命,要是這個檔口轉述病史錯誤,怕是會給鄭老闆留下不好的印象。
鄭仁笑了笑,知道老賀的顧慮,道:「沒事,那就見面再說。」
三人從美美咖啡出來,看到陽光明媚,老賀有一種死裡逃生的感覺。
聊了一會天,他終於緩過點勁兒來。但願自己這輩子再也別碰到這種事兒,真特娘的嚇人!
「今天崔老出診,我先去看一眼。」鄭仁看了看時間,說道。
「你去掛個崔老的號。」蘇雲道。
現在門急診不讓帶人看病,挂號也是應該的,老賀很聽話。
為了這點小錢,犯不上鬧什麼口角。
再說急診的專家號,也很少有人掛,基本沒什麼疑難雜症,在這面不挂號的也大有人在。
見老賀去挂號,蘇雲問道:「老闆,考慮是什麼病?」
「匐行惡絲蟲。」鄭仁道:「還是要問問病史,這病在國內不太多見。」
「眼科比較常見,別的地兒就少很多了。」蘇雲顯然也早都想到這一點,他只是想讓老賀放輕鬆一點。
「嗯,八成的患者都在眼睛上。道胳膊上的病例就少見多了。」鄭仁道。
「parasit vectors 2017年發表的統計研究顯示,在1977-2016年期間,歐洲一共發現上報了3500例感染此寄生蟲的患者。國內就沒有這麼詳盡的統計數據,不過我估計肯定不會少於這個數字。」蘇雲這回認真起來。
鄭仁沒想到蘇雲對匐行惡絲蟲也有了解。
「嗯,那也算是比較罕見了。」鄭仁道:「最早的研究是在前蘇聯做的,歐洲那面也比較晚。」
「看一眼吧,據說眼科做個小手術就能取出來。」蘇雲道。
「得看情況,匐行惡絲蟲能在人體里生存2年,體外可以生存10年。最大的……我記得2015年歐洲有過一篇個案報道,發表在《寄生蟲學》雜誌上,說是從人體內取出長達米的匐行惡絲蟲。」
「嘖嘖,聽著都覺得不舒服。」蘇雲笑道。
「還好了,豬肉絛蟲最近肆虐的也沒有那麼嚴重了。改開前,豬肉絛蟲進大腦里的病例層出不窮。」
「嗯,少見是好事兒,證明沒有肆虐。很多豬頭絛蟲……豪斯醫生,看過沒?第一季第一集就是豬頭絛蟲的病例,編的可邪乎了。」蘇雲道。
兩人閑聊著,老賀很快就掛了一個崔老的專家號,又打電話聯繫。過了10多分鐘,他領著他的朋友來到鄭仁面前。
「這位是我老闆,你叫鄭老闆就行。」老賀坦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