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大家安靜一點。」鄭仁又敲了敲桌子,「以上兩點,我們都無法鑒別患者先天性卟啉病與鉛中毒。那麼,讓我們來看下一點。」
「長期鉛接觸可導致血壓升高、中毒性心肌炎和心肌損害等。鉛可使體內的氧自由基增多,產生脂質過氧化損傷,包括心肌細胞膜和心肌微粒體膜。
並能影響心肌微粒體膜的陽離子轉運酶,使主動脈等血管細胞內ca2+離子超負荷,心肌細胞內ca2+聚積,引起膜離子轉運失常,導致心肌細胞功能紊亂。」
「患者的家族史我不清楚,也沒有相關文獻報道說明先天性卟啉病的患者在某個年紀之後,心臟功能會變成什麼樣子。可是患者心臟功能的改變,我認為和先天性卟啉病沒有任何關係,看著很像是鉛中毒。」
這就是鄭仁要做的事情。
鉛中毒,本身作用機理和卟啉代謝有關係。它可以導致貧血,其發生機制與血紅蛋白合成障礙及溶血密切相關。
急性鉛中毒還是很好鑒別的,可是慢性鉛中毒和卟啉病之間的鑒別診斷,難度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只有化驗室檢查,才能明確的區別出來兩者之間的不同。
而患者並沒有做鉛中毒的相關實驗室檢查,鄭仁只是想在布魯赫家族內部埋下一根刺。
對!
只是一根刺。
可能沒用,但也可能造成家族內部成員之間的相互猜忌。
反正沒什麼成本,消耗的只是自己在布魯赫家族的「聲望」。面對之前沃美爾的威脅、恐嚇,自大、傲慢,鄭仁不覺得自己在布魯赫家族內有什麼聲望可言。
這是鄭仁的反擊。
為了這次反擊,鄭仁甚至毫不猶豫的喝下了一瓶精力藥劑。
此時他的頭腦分外清晰,思維幾乎平面鋪開,剎那之間想了無數的事情。
從胃到腎臟,再到心臟、大腦、神經系統,鄭仁對每一個可疑點都進行了細緻的剖析。
最專業的術語,最縝密的分析,最深入的鑒別診斷。
漸漸的,場中所有醫生都沉默了。
之前看上去理所當然的病情,怎麼在這個年輕醫生的判斷下出現了決定性、根本性的改變了呢?
剛開始覺得荒謬無比,可是聽了十分鐘後,除了魯迪博士還在著急回到倫敦之外,已經沒人說話了。
蘇雲瞪大了眼睛看著鄭仁。
這貨是一開始就這麼想的么?
鄭仁是如此的自信,最開始略有一點的猶豫也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是自信。
侃侃而談,每一句話明裡暗裡都指向鉛中毒,而絕不是在場至少有十個人有的先天性卟啉病以及那種古怪文字記錄的疾病。
雖然鄭仁是在胡說八道,但在他強大的理論知識面前,一切都說的像模像樣的。
……
巨大的卧室里,老羅切半卧在床上。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投屏上的影像。
畫面如此清晰,投屏正中的鄭仁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的堅定,富有煽動性。
大豬蹄子賦予鄭仁的魅力值在這一刻被開到最大。
煽動……
從最開始的不屑一顧,到後來的將信將疑,再到此刻,老羅切心裡的防線已經破碎。
他雖然反應比從前慢了許多,可是相對於普通人來講,依舊算是反應敏捷的。
「他就是前一段時間,破例成為麻省總醫院終身教授的那個年輕人?」老羅切問道。
他身邊的年輕人恭敬的回答道:「是的,大人。」
「奧爾森博士就是為了他三次覲見國王?」老羅切喃喃的說到,「這個年輕人說的話很有煽動性,我差一點就相信了。」
「……」老羅切身邊的年輕人沉默。
周圍發生什麼事情,似乎都和他沒有關係。只要照顧好老羅切就夠了,這才是他唯一要做的。
「走,去看看他。」老羅切說到。
「您的身體……」
「沒事。」老羅切笑了笑,「坐輪椅的力氣還是有的。」
年輕人沉默,準備了輪椅,在上面鋪了一層柔軟的毛墊,又給老羅切穿上一身黑色、帶著罩帽的衣服,這才把他抱到輪椅上。
「森迪,你覺得這個年輕人怎麼樣?」老羅切問道。
「年輕,但是很專業。可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針對鉛中毒,您的食物是經過嚴格審查的,根本不存在鉛中毒的可能。」森迪推著老羅切,淡淡的說到。
「你猜我的出現,會不會嚇到這個年輕人?」
「大人,會的。」森迪笑了笑,「您偉岸的身影,足以壓垮一切,沒人能在您的威壓下說出謊言。」
老羅切笑了笑,他試圖把黑色罩帽再擋嚴實一些。他的手像是畸形的動物爪子一樣,不斷的微微顫抖,一個簡單的動作都很難做到。
「大人,我幫您。」森迪馬上停下來。
「不用。」老羅切溫和的笑了笑,他臉上的疤痕與水泡扭曲著,笑容沒有讓他變得和藹,反而愈發猙獰可怖。
「大人,其實您不用去看那個小醫生。」森迪道:「他可能是知道今年拿不到諾獎,在瘋狂的報復。」
「他是個聰明的年輕人,每一句話都只是說在做鑒別診斷。可是這根刺留在心裡,家族內部的爭鬥與摩擦會愈演愈烈。」老羅切緩緩說道:「看來剛剛來到古堡,他還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應該給他一個教訓。」
「我去就可以。」
「我還活著,這一點很重要。不光要讓這個年輕醫生知道,也要讓所有蠢蠢欲動的傢伙們知道。」老羅切終於用黑色罩帽把自己的臉完全遮住,不讓一絲陽光照進來。
黑暗的陰影下面,他的眼睛卻散發著妖異的光芒。
森迪不再勸阻,而是安靜的推著老羅切上了電梯,來到鄭仁正在分析病情的房間。
醫生們交頭接耳的議論著,此刻連魯迪都沉默了。
他不相信是鉛中毒,可是站在台上像是在演講一樣做著鑒別診斷的鄭仁每一句話他都無法反駁。
而此刻,老羅切的輪椅悄無聲息的推了進來,像是一個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