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幾人就停下了玩笑話,這才相信老左是真的生病了,但不知道這個生病了還要痛苦的病是什麼病。
曾毅幫老左號了號脈,又看了一下舌苔,心裡就有些納悶,老左的身體並沒有什麼問題。失眠無非是由身體和情緒兩種因素引起,身體方面,就是氣、血、淤、痰等因素,但老左的脈象,既沒有表現出陰虛火旺,也沒有痰熱內擾的跡象;如果說是情緒引起的,也不像,心肝脾三經主管人的情志和神思,但這三經的情況,並不能導致這麼嚴重的失眠。
相反,老左嚴重的失眠,引起了易怒易燥的情緒,反而讓這三經有些亢奮。
「最近生活起居方面,和以前是不是有什麼不同,比如換了個床,家裡新添置了傢具、盆栽?」曾毅問道。
排除身體和情緒的原因外,那就是環境了,有極少數的人,對環境相當敏感,只要環境稍微有一點點變動,就會無法睡眠,現實中我們經常能見到一些人,換了張床,就輾轉難眠。
老左搖頭,「一丁點的變化都沒有。」
曾毅細一想,就問道:「左老闆是不是最近出了一趟很遠的門,出國了吧?」
老左頓時臉露驚訝,「這個你也能號出來?我上個月去了趟美國。」
曾毅笑了起來,他對老左的失眠原因,有些瞭然了,道:「你這個病,用西醫的話講,叫做生物鐘紊亂,是因為調整不過時差,所以導致了失眠。」
不光是老左,屋內其他幾個人也覺得曾毅這個說法有問題,失眠不就是生物鐘紊亂嗎,為什麼還要專門再強調一下呢。
「那這個要怎麼來調整呢?」老左皺眉。這生物鐘又不是擺鐘,跑亂了還能手動校正,除非是正常作息,否則很難調整過來,可眼下的問題,是自己根本就無法睡著。
「簡單!我給你說個方子,吃上三劑,就好了。」曾毅想了一下,道:「百合30克,紫蘇葉9克,水煎服。」
老左凝神想著這個方子,他也學過幾天中醫,對中醫藥有些了解,百合主要是用來養陰潤肺的,也有鎮定安神的作用,用來治療失眠,似乎是對症的;但紫蘇葉是解表散寒的葯,是用來治療感冒風寒的,這個似乎有點不對症。
「這個方子有什麼說法?」老左問道。
「醫者,意也。百合花朝開暮合,紫蘇葉朝仰暮垂,這二物最具晝夜升降之氣,用來調理左老闆的晝夜失序之症,最為對症,你先服上三劑,就知效果。」曾毅笑著,有人確實對時差非常敏感,但像眼前這位左老闆,敏感到一個月難以睡眠,還是比較罕見的。
老左「哦」了一聲,中醫確實是有「醫者意也」的說法,只是從來就沒見有人這麼開過方,僅憑某個藥材的特性,就推斷它能治療某方面的病,並沒有什麼科學依據。
「行了,方子也開了,老左你就抓緊時間找人去抓藥吧!」董洪峰是個坐不住的性子,他又吵吵道:「趕緊的,大家都把自己的好東西拿出來吧。」
在場的人笑了笑,這才拿著各自今天帶來要鑒賞的東西,擺放在了屋裡的一張長條八仙桌上。曾毅是個外行,他把自己的行醫箱抱過去,然後就坐了回來,沒準備摻和到鑒定中去。
和曾毅同樣是外行的,還有那兩個榮城的企業家,矮胖的徐老闆,拿來的是一件觀音雕像,個頭不大,大概20公分許的樣子,他有自知之明,放下東西,也坐了回來,陪著曾毅喝茶,他今天的目的,就是要讓專家幫自己鑒定一下東西的真假。
倒是哪個嘴上帶短須的陳老闆,就站在了八仙桌邊,手裡拿著個放大鏡,仔細打量觀察著別人的東西。
現場的專業人士,其實就三人,崔士英因為所研究專業的問題,是個鑒賞的大家;董洪峰就是做這古玩生意的,眼力更是不凡;相比較而言,悠然居的左老闆只能算是半個專家,但在書法方面,左老闆卻是有著很深的造詣,不比崔士英和董洪峰差。
董洪峰的眼睛很毒,一眼就看中徐老闆的那件雕像,上手一摸,他發現竟是烏木雕刻而成。烏木也就是大家所說的陰沉木,是木材沉積於古河床之下,經過成千上百年後形成的化石,價值不凡,所以古人也講了,「寧要烏木一方,不要珠寶一箱。」
「老徐,你這東西是從哪裡淘換來的。眼光不錯嘛,光這材料,就值十幾二十萬了!」董洪峰仔細觀察了一下雕像的風格,道:「看刀工和造型,應該明朝的物件,老徐,你撿到寶樂。」
徐老闆就呵呵地笑著,一臉開心,現在滿市場都是假古董,他這個外行能淘換到一件真貨,真得挺滿足,至少沒有交學費啊。
董洪峰又看了看曾毅的箱子,道:「黃花梨做的,材質不凡,雕工也簡約大氣,是個古物,這個箱子很不錯,只是為什麼要雕成花苞呢?」董洪峰搖了搖頭,有些不解,花最美好的時刻,是在綻放之後,很少見人雕刻花苞的。
「花在這裡!」曾毅上前按下花苞,打開箱子,然後把箱子翻轉過來。
「咦?」董洪峰的眼睛立刻亮了,原來箱子打開之後,箱面上的花苞往外伸展了一些,造型變成了一個花朵,沒想到這箱子竟然還內有機關,當年製作它的工匠,肯定花費了不少奇思妙想。
「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董洪峰欣喜地抱著箱子看了兩遍,又發現了花朵的不同之處,看造型,應該是朵梅花,但梅花只有五瓣,這裡卻雕成了六瓣,也不知道是不是雕錯了。
崔士英上次見過這個箱子,當時只顧著自己夫人的病情,也有沒細看,就沒有發現這個地方,此時他也是上來仔細觀察,過了一會,道:「我現在也有些嫉妒了,曾大夫竟然每天都抱著這麼一個寶箱,到處給人看病。」
董洪峰捶胸頓足,「早知道這樣,我就讓人去搶了他。」
曾毅笑了笑,「我就是覺得出門帶著它比較方便。」
董洪峰眼珠子轉了兩下,過來商量道:「曾大夫,我很喜歡你這個箱子,不知道有沒有割愛的可能?」
曾毅搖了搖頭,「這話就不用講了,這箱子是我家祖傳的,祖輩都用這個箱子行醫。」
董洪峰一聽,只得作罷,上前再看別的物件,就有些興趣寥寥,心思全在曾毅的那隻箱子上,他是個職業古玩收藏家,遇到好東西,就想收入囊中,然後擺到家裡慢慢欣賞。
大家帶來的東西很快鑒賞完畢,有真有假。嘴上帶短須的陳老闆,他帶來的兩件東西,都被鑒定為假的,看樣子有些不服氣,跟崔士英幾人爭辯了幾句,最後不得不認栽,坐在那裡氣呼呼地喝著茶。
「行了,老陳,別生氣了。」董洪峰勸著,「誰都有走眼的時候,我當年也是交了很多的學費。」
「是,不用太放在心上,以後再慢慢淘弄!」矮胖的徐老闆也勸了一句。
陳老闆更不爽了,這話要是別人說,他還能接受,可跟自己同樣是外行的徐胖子都能買到真貨,自己水平比他強,怎麼就買了假貨呢。想到這裡,陳老闆更是不爽,他站起身來,「我這裡還有一件東西,幾位再幫忙給瞧瞧。」
說著,他走到一旁,從一個小型保險柜里,拿出一副卷好的書軸。
「老陳你真是的,有好東西就早點拿出來嘛!」董洪峰是個行家,一看紙張泛黃的程度和書軸的質地,就知道這東西不俗,他趕緊走過去,把八仙桌一收拾,空出好大一塊地方,道:「來,放在這裡,讓我仔細看看。」語氣中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了。
陳老闆捧著書軸過去,小心解開,然後慢慢鋪陳,最後把書卷打開,平攤在了桌面。
「是董其昌的字!」董洪峰一下就認了出來,這可還是他的老本家,老祖宗呢,他臉露欣喜,仔細觀察著書法風格,又檢查了後面的落款和鈐印,道:「沒錯,是董其昌的字,屬於是他早期的作品了,此時他的風格還未徹底形成,其間很多字,仍有模仿多位名家的痕迹。」
曾毅不怎麼會鑒定書法,但董其昌他還是知道的,那是明朝後期的一代書法大家,筆風清風飄拂,微雲卷舒,頗得天然之趣,對後世書法影響還是比較大的。
董其昌的書法並不是一開始就好,相反,他早年的字很難看。十七歲時,董其昌去參加會考,本來應該是第一名的,但主考官嫌他寫字太難看了,就把第一名給了董其昌的侄子。這讓董其昌大受其辱,回來後他發憤圖強,研究和臨摹了很多書法大家的字,最後自稱一體。
崔士英和老左也上前仔細鑒定一番,最後都頷首道:「應該是董其昌的真跡,看風格,確實是他早期的作品,其間確實能看到一些其他名家風格的眉眼。」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董其昌這幅作品,風格還未臻於大成,仍受了其他名家的影響。
「老陳,這幅字很不錯,董其昌的作品,可是太為難得了!」董洪峰又是一副戀戀不捨狀,趴在字卷上不肯起放手。
老陳嘴角上翹,露出得意神色,他看著這邊還沒發表意見的曾毅和徐胖子,「你們兩位也幫忙瞧瞧吧。」
徐胖子連連擺手,「我自己的字都是狗爬叉,哪懂這個,就不獻醜了。」
曾毅平時也喜歡寫字,聽到這話,他就走了過去,站在字卷前看了片刻,眉頭皺了起來,他問旁邊的董洪峰,「董老闆,這字真是董其昌早期的作品?」
董洪峰一豎眼,「你這是什麼意思!別人的字,我或許能看錯,董其昌跟我是本家,他的字,我是絕不會看錯的。」
曾毅就搖了搖頭,「你要是這麼說的話,那這幅字就是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