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你們還懂不懂規矩,簡直是視病人生命為兒戲,我要報警,把你們都抓起來!」醫生當場氣得渾身發抖。
黑瘦矮個指著那醫生,惡狠狠道:「打啊,不打你是孫子!我倒要看看,是哪個警察膽肥了,敢過來管我們袁總的事!」
醫生一口氣沒上來,捂著胸口在那裡大喘氣,他見過囂張的,但也沒見過如此囂張的。
袁文傑皺著眉頭,不情不願地走進了病房,他瞪了黑瘦矮個子一眼,你狗日的把痰吐在門口,讓老子我如何下得去腳。
此時病房裡的孟群生剛好醒過來,曾毅給他服的藥丸,是理氣散瘀的特效藥,專門對症這種急性外傷所致的昏厥。
麻藥的藥效還沒散盡,但孟群生依然感覺到一股鑽心的疼痛,全身上下,所有的地方都在痛,痛得他都不想再要自己的這身軀殼,他想動一下,卻發現根本無法動彈。
「你就是孟群生?」袁文傑問了一句。
孟群生沒有回答,但床頭的床卡上,清楚寫明了他的姓名,以及病症。
黑瘦矮個搬來一張凳子,袁文傑就坐了下來,他從兜里抽出一個信封,慢條斯理地打開,道:「這封舉報信,是你寫的吧?」
因為袁文傑要強拆原八路軍辦事處的樓,孟群生就給多個上級單位寫了檢舉信,一方面反映飛龍建設非法強拆的事情,一方面揭發飛龍建設強佔規劃外地塊的事實,但這些信很快又被打了回來。
在現在的信訪制度下,寫檢舉信除了能給舉報人帶來傷害外,對於遏制腐敗,基本起不到任何效果。你想想看,你要檢舉自己局的局長,給上級寫了一封檢舉信,結果經過層層批轉後,最後又發回局裡來處理,局裡處理,還不是局長處理嗎?局長看到這封檢舉信,他會主動向組織交代問題呢,還是抽身收拾你這個不老實的刺頭?答案可想而知。
當初也不知道是誰設計了這個檢舉制度,這幾乎是堵死了越級舉報問題的路子,也是造成上訪人群越來越多的一個大原因,典型的官官相護。
按說這封信是不可能到袁文傑手裡的,可在南江,誰敢查處飛龍建設的問題呢,所以這封信就交到了袁文傑的手裡,讓他自己看著辦。袁文傑還能怎麼辦,拿到舉報信的第一時間,他就要收拾孟群生這個刺頭,聽說孟群生已經住了院,他就帶人找上門來了。
「是我寫的!」孟群生咬著牙,「你想怎麼樣!」
袁文傑抖了抖那封信,鄙夷道:「實話告訴你,你寫的那些檢舉信,現在都到了我的手裡,你呢,以後就老老實實地躺著這裡養傷,別再費這心思了!」
孟群生的眼裡射出憤怒的目光,「南江省沒人敢管你的事,那我就一級一級往上反映,住建部、國土資源部、甚至是國務院,我就不信沒有一個部門敢管你的事!」
黑瘦矮個指著床上的孟群生,「我看你小子是記吃不記打!袁總這麼講,是對你客氣,別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袁文傑擺了擺手,道:「不就是一棟破樓嗎?命重要,還是樓重要,你們領導都不在乎,你何必這麼起勁呢。」
孟群生恨恨地看著袁文傑,不說話。
袁文傑點上一支煙,吸了一口,然後頗有興緻地打量著孟群生身上的那些包紮和固定物。對於這種硬骨頭,他肯定是不喜歡的,但有些好奇,心說你這也不是銅皮鐵骨,鋼管砸下去,一樣也會斷手斷腳,這種人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腦子怎麼會這麼頑固呢,為了一棟毫無相干的老樓,至於這麼拚命嗎。
吐了個煙圈,袁文傑道:「說吧,要怎樣你才會不鬧,要錢,還是要官?」袁文傑有自己的邏輯,他寧可把錢分給貪官污吏,也不會多給屁民一分的,理由很簡單,貪官們收了錢,那就得替自己辦事,而多給屁民一分錢,他們會對自己感恩戴德嗎?
「說吧!今天你運氣好,袁總對你格外施恩!」黑瘦矮個子道。
孟群生盯著袁文傑,他這身打,絕對不能白挨,「廢話少說,我什麼都要,就要你這種惡霸受到法律的制裁,我要你去坐牢!」
袁文傑「啪」一下甩掉煙頭,叉腰站了起來,「我倒要看看,是誰先倒霉!」
「給臉不要臉!」
黑瘦矮個立刻露出興奮之色,一抬手,他就把孟群生的吊瓶摘下來扔到地上,吊瓶碎了一地,針管卻還留在孟群生的胳膊上,頓時就開始回血,鮮血染紅了整個針管。
「都給我上,把這些插管給我拔了,還有那幾台機器,全都給我砸了,我看這小子還能不能活著走出醫院!」
黑瘦矮個一邊叫囂,一邊就踹在旁邊一台顯示器上,顯示器掉在地上,滋滋冒著電火花。
「我跟你們拼了!」
老孟眼睛紅了,他護子心切,也不知道哪來一股力氣,就掙脫了兩個壯漢的束縛,一條腿跳過來,高高躍起,然後一個巴掌就甩在了袁文傑的臉上,之後「呸」地一聲,一口濃痰直射過去,粘在了袁文傑的臉上,「你們這群王八蛋,老子今天豁出去了,弄死一個是一個!」
說完,他伸出雙手,就要去掐袁文傑的脖子。
袁文傑嚇了一跳,急忙後跳兩步,才躲開了老孟的那雙鐵爪,他心有餘悸,喝道:「你們這群廢物,連一個老殘廢都看不住嗎!」說話的時候,那塊痰漬還粘在他的臉上,晃來盪去。
黑瘦矮個沒有保護好袁文傑,讓袁文傑挨了這麼大一個耳光,當時後背的冷汗就出來了,他勃然大怒,急於將功贖罪,喝道:「都愣著幹什麼,給我狠狠地教訓這個老東西,往死里打,那他的那條腿,也給廢了!」
一個惡棍提著老孟的那根拐杖就上來了,拐杖高高掄起,帶著風聲就朝老孟的頭上砸了過去。
現場的醫生,還有那幾位群眾,全都被這一幕嚇傻了,有的直接尖叫了起來,有的則嚇到了閉眼,這一棍子下去,老孟絕對是腦漿迸射、凶多吉少啊!
「欺人太甚!」
曾毅此時大喝一聲,跨步上前,一探手就拽住了那個惡棍的頭髮,然後使勁一個後拉,壯漢的棍子還沒砸到老孟的頭上,整個人先倒著飛了起來。曾毅再橫掃一腳,一百七八十斤的壯漢,就像一枚炮彈一樣,「轟」地發射了出去,狠狠撞在重症監護室的門上,然後掉在地上直哼哼,沒法再動彈了,腦袋上的頭髮,也被生生扯掉一塊。
袁文傑用手帕把那塊痰漬抹掉,仍感覺一陣陣噁心在臉皮上揮之不去,他的眼睛也紅了,跳著腳道:「打,都給我打!」說著,他自己衝上去,右胳膊掄圓,往老孟的臉上轟了過去。
曾毅一伸手,就撈住了袁文傑的手腕,反手一扭一送,袁文傑的那張小嫩臉,就被送到了老孟的眼前。
老孟哪裡會客氣,他伸出手,「啪啪」又是幾個大嘴巴子,袁文傑的臉上立刻腫起幾道紅印。
袁文傑此刻已經瘋了,完全喪失了理智,他從小到大,也沒吃過這麼多的嘴巴子,他什麼也顧不上了,狂吼道:「都給我上,往死里弄,一個都不要放過!」
黑瘦矮個子救主心切,第一個沖了上來。
曾毅在袁文傑的腰上點了一下,袁文傑頓時如被電擊,渾身一顫抖,就軟倒在地,倒在了老孟的腳下。
黑瘦矮個早就想找曾毅報仇了,看曾毅放下袁文傑,手底下便不再有什麼顧忌,上面拳頭徐晃,下面則抬腳往曾毅的小肚子踹了過去,跟上次湯衛國打曾毅的手法一模一樣。
曾毅也跟上次一樣,上前一步,伸手撈住對方的腳踝,然後伸腿就往對方的支撐腿蹬了過去,曾毅這次帶了怒氣,這一腳直接就踹在了對方的膝蓋上,黑瘦矮個的支撐腿立刻反弓彎曲,然後躺倒在地,抱著腿狂叫。
黑瘦矮個子上次已經被曾毅教訓過了,可這小子非但不知收斂,反而更加猖狂,對於這種鐵了心要作惡的傢伙,曾毅就不再手下留情了,留著這種惡棍,不知道還會有多少無辜的人要遭殃呢。他這一腳,就用上了暗勁,沒有直接把對方的腿斷成兩截,但卻把對方的那條腿踹成了玻璃腿,以後這小子就是走在路上跺一跺腳,也會骨折,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轉眼間,袁文傑帶來的人就被放倒兩個。
現場的醫生和群眾反應過來,全都一哄而上,幾個圍住一個,連轟帶踹,有醫生直接拿出給病人檢查膝跳反射的小鐵鎚,一頓狂砸,砸得惡棍們一腦袋青包,倒在地上直呼救命。
袁文傑這幫人的行為實在是太過於欺負人了,以致犯了眾怒,在場的人都拚命發泄著自己胸中的不忿。
「我打死你們這幫混球!」
老孟斜靠在病床上,唯一的那條腿,此時鉚足了勁,一下一下地踹在袁文傑的臉上。袁文傑想躲也躲不開,兩顆牙就從嘴裡蹦了出來,在地上咕嚕嚕滾出好遠。
袁文傑有點害怕了,他感覺對方是在下死手啊,他還沒當上省長的公子呢,還有那麼多漂亮的妞沒有上,如果死在一個老殘廢的手裡,豈不是太窩囊了。好容易身上有了點力氣,袁文傑掙扎著連滾帶爬,就準備逃跑。
剛一起身,迎頭就撞上了曾毅。
曾毅也不說話,伸手在袁文傑懷裡又是一點,袁文傑再次倒在老孟的腳下,外人看來,就像是袁文傑自己爬起來,慌不擇路地撞在了曾毅身上,然後自己又摔了一跤。
「打,往死里打!隔壁就是急救室,打沒氣了,老子負責搶救!」
不知哪位爆脾氣的醫生喊了這麼一嗓子,還真是不怕事大。袁文傑一聽,眼前頓時發黑,差點沒嚇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