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曾毅沒什麼事,就回了榮城,想起顧憲坤前幾天的話,他便給榮城的幾個老朋友打了電話,約晚上一起吃飯,還是老地方——維納斯。
晚上幾人到了維納斯樓下,卻沒有見衛子剛出來迎接。
「這個衛胖子,不會是不在這裡幹了吧!」杜若笑著開了個玩笑,往常只要自己來,衛胖子一準在樓下笑臉相迎,今天不知道躲哪裡去了。
陳龍立刻答道:「在呢,前幾天這裡有幾個客人喝多了搞糾紛,我還看到他了呢!」
「那就是他不想在這幹了!」唐浩然說了一聲,隨即哈哈大笑。
眾人都知道這是在說笑,一起笑著走了進去。
進了包間坐下沒多久,衛子剛來了,一手按在腰上,一手扶著牆,身後服務員手裡的托盤裡,放著兩瓶皇家禮炮。
「對不住,對不住!」衛子剛進門依舊扶著牆,臉上擠出個笑容,苦笑道:「幾位大領導光臨,本應該洒水清掃、夾道歡迎的,奈何前幾天把腰給傷了,剛才去做了個按摩,回來得晚了,還請幾位領導多海涵,多原諒。」說著,就示意服務員把酒送過去。
「衛總這腰傷得可不輕啊!」湯衛國摸了一下自己的半光頭,指著衛子剛笑道:「不會是在床上受的傷吧!」
眾人都是大笑,在座都是男的,又沒有外人,這話題尺度就比較開。
衛胖子尷尬地笑了笑,也沒否認,道:「那……那啥,讓領導們見笑了!」
「你可得悠著點啊,別沖得太猛,小心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湯衛國哈哈大笑。
「男人嘛,就是戰死在沙場,也不能臨陣退縮啊!」衛胖子讓服務員扶著自己,就要過去給幾位敬酒。
杜若一擺手,道:「算了算了,你還是坐下吧,別沒死在沙場,先倒在我們幾個面前了。」
衛子剛嘿嘿一笑,就找了個位置坐下,道:「好久沒跟幾位領導一起喝酒了,今天高興,一定不醉不休!那個倒霉的大夫,還說我這傷絕對不能喝酒,我今天非給他破破戒不可!」
「別介!」湯衛國一抬手,「你還是留著命上沙場吧!」
老左此時道:「放著眼前的神醫你不找,非得去找那些三腳貓的大夫,你活該受罪!你把你壓箱底的好酒拿出來,再把你這裡最漂亮的女孩子介紹給曾毅,我就不信他不給你治!」
衛子剛笑了笑,看著曾毅道:「曾主任公務繁忙,我哪能因為這點小事去勞煩他!」
曾毅哈哈一笑,道:「你這是拿話堵我!行了,把你的可憐勁收起來吧,我就是再忙,給老朋友看病的時間還是有的。」
「就是!」老左附和著。
「我的錯,我的錯!」衛子剛笑著,道:「有曾主任出手,我這腰可算是有救了。」
曾毅就站起來,把袖子往上拉了拉,道:「來,我幫你看看!不過話先說在前頭,今晚你買單!」
衛子剛連忙點頭,「沒問題,都算我的,大家放開量喝,好酒管夠,隨便點!」
在座的人心道今天沒白來,不但有酒喝,還能看治病的現場直播,於是都讓曾毅趕緊出手,「快給他治治吧,你看他這單手叉腰的架勢,不就活脫脫是個酒壺嘛,只是這酒壺太丑了,我一看就喝不下去了。」
曾毅讓衛子剛把西裝外套脫了,把襯衫撩起來,伸手在他的腰上按了按,又讓衛子剛擺了幾個姿勢,分別按了按,感覺了一下,最後道:「好了,到牆邊站好!」
衛子剛就過去站到牆邊,伸手扶著牆,一邊問曾毅:「曾主任,你看這麼站對不對!」
「不對!」曾毅就對陳龍道,「你去教教他,平時抓到壞分子怎麼站,就讓他怎麼站!」
陳龍這個最拿手,上前就著在衛子剛的腿上踢了一腳,喝道:「兩腿分開,雙手高於頭頂,在牆上趴好!」
「我的媽呀!」衛子剛疼得叫了一聲,到:「陳局,你說姿勢就行了,可別把我真當壞分子啊!」
陳龍哈哈大笑,道:「習慣了,職業習慣,看到趴牆站的人,就忍不住想踹一腳!」說完,陳龍伸出手,幫衛子剛矯正了一下爬牆的姿勢。
等衛子剛站好,陳龍就坐回自己的位子,一副看好戲的神色,道:「曾毅,好了!」
曾毅呵呵笑了笑,道:「這個姿勢就對了,但還得再靠近一些,腳尖要碰到牆。」
衛子剛試著用腳尖去碰牆,結果發現辦不到,他太胖了,中間有個大肚子頂著牆,腳下再怎麼使勁,也站不到牆角去,一靠近,他整個人被大肚子一頂,就要往後翻倒。
看著衛子剛站在牆角試來試去,又是憋氣,又是收腹,這邊幾個人都是哄堂大笑,衛胖子的模樣實在是有夠滑稽的。
「行了,你盡量靠近了站就是了!」曾毅無奈搖頭,「衛總得減肥了啊。」
衛胖子此時一頭的汗,少半是累的,多半是腰上的傷疼的,「是啊,曾主任要是有什麼減肥神方,可千萬不要藏私,頂多我再請你一頓好酒。」
曾毅就站在了衛胖子身後三步遠的地方,「現在你往下蹲,腳下一定站死,能蹲多低就蹲多低!」
「好!」衛胖子應了一聲,卻發現自己根本蹲不下去,身子一往下,腰上就是一陣鑽心的疼,然後再被大肚子一頂,整個人還要往後翻。
「不著急,你多試幾次!」曾毅笑著,「一次肯定蹲不下去。」
衛胖子就貼著牆磨磨蹭蹭,上上下下,怎麼試,都是蹲不下去,這模樣又把屋子裡的人給惹笑了,大家就看到一顆肉球在牆邊彈來彈去的,馬上要倒,偏偏又不倒。
「我說……」衛胖子有些尷尬,想轉移話題,「以後大家要是再有什麼骨傷,可千萬別去看那個姓華的門診,坑人啊!」
曾毅一聽,就問道:「市中醫院的華老?」
衛胖子先點頭,隨後又搖頭,「不是華老,是小華,華老的兒子!華老年紀大了,除了給省里市裡的幾位領導看,一般人是請不動他的,我的面子不夠大,那請得動動他!」
曾毅就「哦」了一聲,他剛在南江保健局上任的時候,去中醫學會擔任理事,就跟這位華老交過手。那次是曾毅贏了,不過他多少也摸到了一些華老的底子,一上手能摸出那位腳受傷的人沒有骨折,這算是很厲害了,衛胖子的傷如果是去請華老治,沒道理治不好!
原來是華老的兒子給治的,這就難怪了,怕是沒學到華老的真傳!
「倒不是面子不面子的問題!」曾毅替華老解釋了一句,「開方抓藥,肯定是越老越穩當,但正骨就不行了!正骨靠的是手上的力道,華老今年六十多了,手勁肯定不如年輕人,他不給你治,是對你負責。」
衛胖子這點恍然,道:「說的是啊,萬一給我沒整到位,再把我給整殘廢了,那就麻煩了。」
以前中醫學會幾位理事給曾毅下馬威的事,大家都有所耳聞的,現在看曾毅還能為對方解釋,都不由暗贊曾毅心懷寬大,他絕不會因為討厭某個人,就把對方整體打翻。
衛胖子活動了幾下,這身子就不像剛才那麼僵硬,能往下蹲一截了。
曾毅就道:「好,這次不要著急放棄,盡最大限度往下蹲!沒事,我就你後面扶著,不要怕倒!」
衛胖子就使勁往下蹲,臉已經完完全全貼在了牆上,屁股撅著老高,活像是一隻要起飛的肥企鵝。
不過這次還是只往下多蹲了幾厘米而已,再使勁,突然就失去重心,直直往後去倒,出於本能,衛胖子的腳就要往後挪動,腳往後站,這樣就能撐住身子,重新恢復平衡。
可就在此時,曾毅突然上前,腳下一下頂死了衛胖子的腳,不讓他往後挪動,同時伸出手,一手扶腰,一手扶背,把衛胖子扶了起來,道:「腳下別動,放心,我在後面呢!」
衛胖子這一閃,疼得腦袋上的汗更多了,不過還是道:「好,我盡量,可這腳不由人啊!」
曾毅笑了笑,把衛胖子扶著重新在牆邊站好,然後又退後三步,道:「再來一次!這次爭取完全蹲下去!」
衛胖子站在牆邊,猛吸了一口氣,把大肚子收緊了幾分,然後憋住氣重新往下蹲,這次比上次又好一些,衛胖子心中一喜,正要再往下蹲,卻突然感覺有些憋不住氣了,結果嘴裡一吐氣,大肚子就「肉」一下重複了原狀,頂在牆上,一股反彈力回來,衛胖子又往後倒。
曾毅此時及時出現,還和剛才一樣,把衛胖子扶正。
屋裡的人大笑,都被衛胖子剛才那突然變大的肚子給逗樂了。
衛胖子連續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蹲下去,又累又疼,連背上的襯衫都濕透了,道:「曾主任,這次要是還下不去,我要歇會了,一點力氣都沒了!不過這樣做,好像有點效果,沒有剛才那麼疼了,你這個辦法真不錯!」
曾毅笑了笑,道:「最後一次,爭取能蹲下去!」
衛胖子喘了喘氣,然後調整姿勢,再往下蹲,可能是因為他想著這是最後一次,所以心裡泄了勁,這次竟然還沒前幾次下得深,就已經撐不住了,整個人往後就倒。
每次往下倒,曾毅都會及時扶住,衛胖子已經習慣了,所以一點力氣也沒使,任由自己往下倒。
結果往下倒了一大半,原來早應該出現扶的力氣,卻沒有出現,衛胖子就慌了,此時他想調整姿勢,也已經來不及了,衛胖子雙手一伸,下意識想抓住個東西,結果什麼也抓不住,然後雙手就趕緊往背後撐,希望一會倒地的時候,能撐住自己,不至於摔出個好歹來。
誰知手剛往後伸,就被人抓住了,隨即腰間傳來一股大力,發出「咔嚓」一聲,聲音清脆響亮,整個屋子裡都聽得清楚。
房間里頓時安靜了下來,衛子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坐在這邊的人卻看得清清楚楚,就在衛子剛馬上要倒地的時候,曾毅突然上前,抓住衛子剛的手,同時右腿的膝蓋猛地抬起,照著衛子剛受傷的腰上就是一記猛頂。
剛才的咔嚓聲,就是這樣發出來的,大家的心集體提了起來,這聲響實在是太大了,大家想著衛子剛的腰大概是斷了吧。誰也不知道曾毅剛才到底在想什麼呢,怎麼會沒有及時扶住衛子剛呢!
曾毅此時把衛子剛扶正,道:「好了,你活動一下!」
衛子剛的臉都白了,剛才那一聲響,把他嚇得心都停止跳動了,現在聽了曾毅的話,心才開始「砰砰」又跳了起來,他試著活動了一下腰,就「啊」了一聲。
再活動一下,衛子剛臉上就又驚又喜,道:「好了,一點都不疼,真好了,這太神了吧……」
那邊的人全都鬆了口氣,一場虛驚啊!大家讓衛子剛一誤導,都以為蹲來蹲去是在治療呢,誰能想到把衛子剛折騰了大半天,都是在熱身。
衛子剛這腰疼好幾天了,不能站,不能躺,都快痛苦死了,現在突然一輕送,別提多快活了,他站在扭著肺腰,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腰這麼咔嚓一下就好了。
曾毅呵呵笑了兩聲,道:「骨頭現在剛複位,需要休養一段時間!韋總可千萬別做什麼劇烈活動了,要是再錯位,我看你今後要上沙場,也只能是有心無力,想想罷了。」
「聽你的,全聽你的!」衛子剛喜不自禁,心道自己可得多注意休養了,真要是有心無力了,那自己後半輩子還有個啥奔頭啊,「曾主任,太感謝你了,剛才那一下實在太給勁了,真想你再給我來上一下!」
「再來一下,你以後就只能坐輪椅了!」曾毅拉了拉袖子,笑道:「你確定要再來一下?」
衛子剛趕緊求饒,「要不這一腳就先記賬吧,如果今天的酒讓幾位喝不能盡興,你再踹我好了!」
杜若此時爽聲一笑,「今天的酒是我請,你要付曾毅的診費,下次吧!」
「別說下次,十次都行啊!」衛子剛笑著請曾毅回到桌子前坐下,「曾主任這醫術真不是蓋的,神了,絕對神了,我衛子剛今天算是徹底服了!那個姓華的,我看根本就是吹出來的名氣,按一次八百塊,這幾天收了我幾千塊,可效果一點沒有!」
老左笑道:「不收你一輛賓士的錢,你這腰就別想好!」
衛子剛一拍腦門,「原來是這樣啊,還是左老闆會算賬!」
杜若笑了笑,提起杯子,道:「來,咱們共飲此杯,就敬曾毅的醫術醫德!」
杜若今天請大家喝酒,是有原因的,上次破獲的投資詐騙案,讓杜若在警界聲名鵲起,以至於都上達天聽了。全國各地的招商引資工作,搞得是如火如荼,每年發生的這樣類似的案子,不在少數,可能夠順利破獲的卻非常少,能夠不但將犯罪份子一網打盡,而且還如數追回損失的,更是只有此案一樁。
只憑酒店服務生一句懷疑的話,和一張照片,就抽絲剝繭、層層追蹤,最後粉碎詐騙集團,這更顯示出杜若此人治警有方,不但能打擊犯罪,還能預防犯罪。
據說這個案子被中央政法委的某位書記給看到了,他對杜若是大為讚賞,還專門做了批示和嘉獎,杜若升遷,指日可待了。
杜若原先的打算,是能熬到省廳的廳長,運氣好的話,就爭一爭省政法委書記一職,但希望非常渺茫,他最大的後台就是榮城市委書記秦良信,但秦良信幹完這一任,就要卸甲歸田了,如果杜若拿不下省廳廳長的位置,等秦良信一退,他的仕途也基本到頭了。
誰知曾毅收拾諸葛謀的同時,卻幫杜若打開了另外一扇門,最近有小道消息,說是杜若很可能會被調到公安部去。
在座有不少人都是得到了消息的,但這事畢竟還沒最後確定,大家只是很保守隱晦地,表達了一下祝賀之意。
一頓酒喝得大家都很盡興,最後杜若個人掏腰包,直接付現錢了賬,關鍵時刻,他可不想被人抓到什麼把柄。
周一早上,曾毅要返回白陽,車子剛駛出二環,電話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他有些意外,竟然是中醫學會辦公室的汪主任。
曾毅現在還是中醫學會的理事,只是對於中醫學會的事情,他一直都是撒手不管,幾次開理事會,他都借故推辭了,一是他沒有時間,二是也沒人歡迎他去。一大堆老大夫,天然排斥他這個娃娃兵。
「汪主任,有事?」曾毅問道。
那邊汪主任就道:「今天上午十點有個會,我向曾主任彙報一聲,您看您有空出席會議嗎?」不管曾毅來不來,汪主任都是盡職盡責,凡是開會,必定會親自通知曾毅,而且每隔一段時間,還要把中醫學會的工作向曾毅通報一下。
「今天的會是什麼主題?」曾毅問道。
「要推舉新一屆的理事!」汪主任怕曾毅多想,專門補充了一句,「曾主任對咱們學會的貢獻,那是有目共睹的,新一屆理事肯定會有曾主任一席。」
曾毅笑了笑,我就是掛個名而已,現在連大夫都不是了,哪有什麼貢獻啊,不過他道:「好,謝謝汪主任的通知,我一定準備參加會議。」
汪主任掛了電話,坐在那裡抓了抓下巴,沒想到啊,這位曾主任對一個理事的虛名還挺看重的,竟然要來參加會議,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其實就算不來,他肯定還是理事,保健局的中醫專家都兼任理事,這是慣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