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校的生活非常有規律,上課下課都是按著時間表來的,除了上課之外,就是吃飯睡覺,曾毅難得有這麼一個閑下來的工夫,每天過得優哉游哉。
別人覺得學習生活非常枯燥,曾毅卻是樂在其中,在白陽的時候,自己每天要為很多事情頭疼,還得應付和解決各種問題,相比之下,現在的日子就簡直是太舒服了,他還從學校的圖書館借了不少的書,有空就拿出來看。
侯良智這段時間則一直躲在醫院裡,少了他這個搗亂的,曾毅再也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這天早上上課之前,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閑聊,張偉奇從何向東那裡接過一支煙點著,不經意地說道:「侯書記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來上課了吧?」
何向東吸了口煙,心裡一估摸,道:「得有大半個月了!」
張文奇就道:「昨天我去看望老領導,聽醫院的專家講起,侯書記目前還是昏昏欲睡的狀態,找不到什麼原因,一時半會怕是不能回到學校來了。對於咱們二班的支部工作,也不知道學校會怎麼什麼安排?」
何向東一聽,頓時眼神亮了,心道自己怎麼就沒想到這個呢,侯良智一住院,班裡的支部書記就算是名存實亡了,如果侯良智要住院到結業,那重新指定一位支部書記就很有必要了。
「老領導的病情有沒有好轉?」何向東就看著張文奇,道:「這周課程結束之後,我們再去看望一下老領導。」
張文奇怎麼可能不明白何向東的意思,去看老領導是一件事情,但何向東主要是去看侯良智的,何向東對於擔任個班級職務,一直都沒有死心呢。
一般來講,各級黨校的班長可以由大家推舉票選,但支部書記很大程度上是由學校指定的,這也是侯良智能夠當選的主要原因。何向東往侯良智那裡跑,無非就是要和侯良智多多結交,提前拉好關係,萬一真的要重新定支部書記的人選,侯良智就能發揮作用了,他要是能在學校幫何向東說句話,那何向東的希望就很大。
「病已經好多了,醫院方面我也都做了安排,如果大家有事情忙的話,就不用再特意跑這一趟了,心意我一定會轉達到的!」張文奇說到,他明白何向東的心思,但不想折騰大家。
何向東把煙一掐,道:「事情再忙,看望老領導的時間還是有的嘛,就這麼定了,明天就是周末,我陪你去醫院!」說完,他就看著一旁的施偉,詢問施偉的意思。
施偉可不想去看侯良智,他很明白,這個支部書記怎麼也不可能掉在自己的頭上的,班裡還有好幾位副廳級別的人物。只是何向東打著去看老領導的幌子,他實在不好拒絕,猶豫片刻之後,施偉還是道:「我也很關心老領導的身體,一起去!」
「咱們312宿舍的事情,又怎麼能少了我呢!」曾毅淡淡笑著,表示既然是集體活動,自己一定會參加的,他也不太好拒絕。
只是,曾毅對何向東的這個打算不抱任何希望,除非是侯良智提前結束學業,否則他是絕不會把這個支部書記的位置讓出來的,因為侯良智就是奔著這個支部書記來的。而且何向東也找錯人了,假如你自己是支部書記,你生病了,有人跑來向你說:不如你就趁機退了,讓我來干吧!
試問,你心裡會是什麼感受?
所以,不管何向東會通過什麼方式去辦這件事,那也擺不脫有一絲與虎謀皮的味道,是很難成功的。
看大家都表示同意,何向東很滿意,又點著一支煙慢慢吸著,在心裡籌劃著這件事該怎麼來操作。
下午課結束之後,曾毅返回了宿舍,順手拿出一本書,坐在書桌前看了起來,宿舍里的其他人,每天下午課結束都是出去忙事,但每天還是會返回宿舍住宿。
「砰!砰砰!」
聽到有人來敲門,曾毅就道:「請進」,他並沒有關門。
門一開,有人走了進來,正是上次那個叫曾毅一起鬥地主的張武,這一期的學員中,曾毅和張武的級別最低,都是副主任科員,每天課程結束之後,張武都會過來曾毅這邊坐一坐,聊聊天,因為他實在也沒別的地方可去。
「看書呢?」張武笑著走近了一些,看了看曾毅手裡的書,是一個叫做勒龐的法國人寫的書,書名是《烏合之眾》,是講大眾心理行為的,他道:「你很喜歡看書啊!」
曾毅笑著把書放下,起身去給張武倒了杯水,道:「閑著也是閑著,隨便瞎看!」
張武就道:「我就不行,不怎麼愛看書,一看書我就犯困。」張武是來找曾毅打牌的,只是見曾毅在看書,他不好意思提出來罷了。
曾毅明白張武的來意,只是他不想去打牌了,每天大把的時間都用於打牌,實在是有點可惜了。張武是沒有去處了,所以就找個事情解悶,可曾毅真要是天天都陪著張武打牌,豈不是別人解悶的工具?
有這時間,曾毅干點什麼事情不好,於是就道:「我平時也很少看書,只是最近在課堂上討論的時候,感覺自己的差距太大了,所以就找點書來充充電!」
張武就點點頭,道:「充電是好事!那我就不打攪你看書了,我到隔壁去轉轉!」張武這是以退為進,剛來就走,曾毅總得問問是什麼事情吧。
可曾毅沒上當,他正好借坡下驢,道:「我正好看到了精彩的地方,要是不把這段看完,這心始終就被揪著。」
張武一聽,也沒辦法,只好站起來往門外走,心道實在不行就回宿舍上上網,或者出去轉轉!
看到張武離開,曾毅微微搖頭,張武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有點耐不住寂寞,不能踏踏實實下來,將來他要是走上領導崗位,怕是很難經受得住誘惑。
第二天下午課結束,312宿舍的幾位成員買了水果鮮花,一同前往京城醫院。
王鐵韜的情況上次又有好轉,上次來,大家完全聽不懂他在講什麼,需要他的愛人來充當翻譯,但這次他講話,大家都能聽得懂,只是偶爾有些詞聽不清楚,需要王鐵韜重複幾遍,大家才能聽清楚。
提起張文奇這次被一腳踢開,王鐵韜還是忍不住有些生氣,道:「都說人走茶涼,我這人還沒走,茶就涼透了,這事我一定要找他們要個說法,否則我就向省里反應!」
曾毅一看王鐵韜的情緒激動了起來,就趕緊道:「王市長,事情肯定會有說法的,但前提是你恢復健康。你要是這樣老生氣,情緒起伏大,怕是對身體的恢復很不利!」
張文奇也是道:「老領導,你現在的任務就是養好身體,不要再為我的事情操心了!」
王鐵韜一聽也有道理,自己要是生氣再犯了病,可就沒這次的好運氣了,還是養好病為重,他好歹是做了市長的,涵養還算到家,自己一想明白,情緒立刻就穩定了下來,道:「你們說得對,我要養好身體,好跟這幫人理論理論!」
何向東呵呵笑道:「我們大家可都盼著您早日康復呢!」嘴上這麼說,何向東心裡卻在想,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句話一點沒錯,王鐵韜這一病,連跟別人理論的機會都沒了。
從王鐵韜的病房出來,何向東就提議再去侯良智那邊看看,這次大家的響應就不怎麼積極了。
施偉道:「這不太好吧,侯書記的病主要是要多休息,咱們不方便去打攪吧?」
曾毅也是說道:「我看還是讓侯書記多多休息吧!」
何向東也不願意這麼多人一起去,於是道:「這樣吧,我過去看看,如果侯書記是醒著的,我就代表大家送上一句祝福;如果侯書記睡著,那咱們也只好作罷了!」
看大家都沒反對,侯向東就朝前面的住院部普通病房去了。
曾毅和施偉只好站在理療中心的樓梯間等著何向東,張文奇陪在一旁,跟施偉一邊吸煙,一邊站在那裡閑聊。
「張大哥,這回老領導病好,你的事情應該會有所變動吧?」施偉笑哈哈地問道。
張文奇點點頭,道:「老領導已經向我交了底,省里會有領導過問我的事情。」
施偉就道:「那就恭喜張大哥了,這次鍍金回去,怕就是個新鮮出爐的一把手了。」
「我也沒想那麼多,只要老領導能夠恢復健康,我就滿足了!」張文奇淡淡笑著,道:「退一萬步,我頂多也就是被調去市裡的某個局辦當個副職,其實這樣也好,事少人閑,也沒那麼多的責任,兄弟們要是來湖州玩,我也可以推開雜物全程陪同嘛。」
施偉就道:「張大哥現在正是年富力強,可還沒到養老的時候呢,呵呵。老幺,你說是不是?」
曾毅點了點頭,道:「是!」
在體制內,一般來講,都是那些在仕途上無法再進一步的人,才願意去具體的業務部門裡。局辦里事少人閑、油水又大,只要不是得罪了人,或者搞得動靜太大,那就是個獨立的小王國,一般是不會有人去盯著你的。就算只做個衛生局的局長,那油水也是相當大的,而且在衛生系統的一畝三分地,也還是能說了算的。
三人正在閑聊的工夫,旁邊的電梯門一開,裡面有人走了出來,一出門面色就沉了下來,道:「病房怎麼這麼大的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