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顧迪實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上前兩步,道:「曾毅,你是怎麼……」
身後的顧明夫輕輕咳了一嗓子,再次打斷了顧迪的話,眼下治病才是關鍵的,至於怎麼診出來的並不重要,他怕顧迪這一打岔,會本末倒置,甚至影響了曾毅的思路。
曾毅自然要把事情解釋清楚的,他道:「如果我沒有判斷錯的話,老夫人這次身體不舒服,應該是從老書記生日那天開始的。」
顧明夫在心裡一算,心道可不就是如此嘛,就是在老爺子生日的那天,老太太有些悶悶不樂的,飯也沒吃多少,躺下來後就開始不舒服了,他道:「是,你說得沒錯!」
老太太也是說道:「那天是老顧的生日,以前每年他過生日,我都要親手給他做一碗長壽麵,他就喜歡吃我做的這個面。今年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那天我做好面之後,突然就覺得心裡很傷感,然後飯也吃不下了,一直到現在,還覺得心裡頭悶得慌呢。」
「老夫人你這是想念老書記了!」曾毅呵呵一笑,道:「不有那麼一句話嘛,為尹消得人憔悴,我們中醫上管這叫做相思症,相思症最大的特點,就是茶飯不思。」
這一句話,把老太太逗樂了,她一拍曾毅的手,道:「你這個小曾,倒是會說笑,相思病那是你們年輕人才有的毛病!」
曾毅跟著笑了笑,道:「老夫人你身體好著呢,儘管放寬心吧。我一會給你扎幾針,在吃上兩劑葯調理一下,我保你是吃得好、睡得香。」
「那敢情好啊!」老太太毫不猶豫就同意了曾毅的方案,道:「我現在就想好好地睡一覺呢,這幾天可把我給累壞了。」
看老太太這會來了精神,顧明夫心中的著實鬆了口氣,先不論曾毅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也不論曾毅的治療方案會不會有效,單是剛才這隻言片語,就已經是有了很大的療效,這幾天老太太的笑臉加在一起,也沒這幾分鐘多啊。
「那我就給你先扎幾針,扎完針,老夫人你就可以好好地睡覺了。等明天起來,咱們再用藥鞏固一下,你看這樣可好?」曾毅笑著問道。
「好好好!」老太太笑著頷首,對顧明夫道:「明夫,你說也真是奇怪,我今天一看到小曾,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這病立刻就好了一大截,感覺身子都輕了好多。」
顧明夫呵呵笑著,道:「那是小曾跟咱們顧家投緣!」
老太太一聽,也是點著頭,道:「你說得在理,我看也是!」
曾毅淡淡一笑,回頭看著顧迪,問道:「家裡有沒有備著針灸包?我需要十根左右毫針。」
顧迪立刻就道:「我這就去找!」說完,就快步出了裡間,就聽他在外面問那些大夫,「各位大夫,哪位帶了有針灸包,借我一用!」
外面的大夫還真有帶了針灸包的,當下打開行醫箱,從裡面拿出一個標準的針灸袋,道:「我這裡有!」
「謝謝了!」顧迪也不客氣,拿著針灸袋就返回裡間。
外面的大夫此時全都是你望我,我看你,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剛才裡面的情況,他們全都聽到,這個年輕人竟然說老太太的病是因為思念顧老爺子所致,這未免也有些太過於離譜了吧,而且這到底是怎麼摸出來的呢!
對於這種事情,大家反正不信的,但思來想去,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關鍵,只好繼續觀察觀察,看針灸完畢,老太太是否能真的安然睡著。
裡間的曾毅也不耽擱,打開針灸袋,就抽出幾根三寸長的毫針,分別在老太太的頭部、耳朵、頸部刺入,然後又抽出一根六寸長的針,在老太太的腹部找到一個位置,刺入之後,慢慢地捻轉,隨後針就慢慢地刺入,大概進入了有三寸的長度,曾毅又取出另外一根六寸長的針,換了個位置,用同樣的手法刺入。
轉眼之間,老太太的身上就多了十多根毫針,曾毅凝神觀察這針尖的顫動,根據針尖的顫動規律,不時會對其中一根針做出捻轉的動作。
大概十多分鐘之後,曾毅開始取針,把那些針一根根取下,消毒之後重新放入了針灸袋。
取下最後一根針,曾毅笑著問道:「老夫人,有什麼感覺?」
老夫人這躺了半天,竟然有些困意了,道:「倒是沒什麼其它感覺,就是有點乏了,眼皮子不怎麼聽使喚,想睡一會!」
顧明夫心頭的石頭終於落了地,臉上出現一絲輕鬆的神情,心道老太太這也是糊塗了,有了困意,這就是最大的感覺了,這是針灸有效了啊!
旁邊的顧明珠和華淑謹,也是齊齊露出喜色,老太太終於能睡個好覺了,這曾毅的醫術還真是神乎其神啊。
曾毅幫老太太蓋上毯子,道:「那老夫人就好好地睡一覺吧,睡起來就沒事了!」
老太太點點頭,竟然眼睛都沒捨得睜開,看來是真的困了。
顧明夫一看,就示意大家到外面講話,屋裡只留下華淑謹照顧就可以了。大家就輕手輕腳出了屋子,然後小心翼翼地帶上門,生怕打攪到老夫人的休息。
外面這幾位大夫一看顧明夫走出來時的神色,就知道針灸有效了,大家心裡也是一陣狂跳,這未免也太神了吧,扎幾針就有這麼好的效果?
大夫也不忘把剛才商量的結果拿出來,道:「顧省長,這是我們剛才定的方案,主要是以調養為主!」
顧明夫把方案接過來,隨手遞給顧迪,然後就伸出手,道:「辛苦了,辛苦了!」
「不辛苦,這都是我們的職責!」幾位大夫也明白顧明夫這是要送客了,小聲地客氣了兩句,就提出告辭,提著自己的隨身行醫箱出了房間,由顧迪和家裡的保姆親自送出大門。
「小曾,來,咱們到外面客廳說話!」顧明夫心情不錯,抬手發出邀請,率先走出了房間。
顧明夫也是客氣道:「小曾你受累了,到外面喝口水吧!」
到外面客廳坐下,顧明夫才問道:「小曾,老太太的病,確實是因為思慮所致的嗎?」
曾毅點點頭,道:「是!老夫人的體質,本來就是脾氣比較虛弱,前幾天是顧老書記的生日,老夫人可能是動了思念之心,有些傷感,所以才導致了脾傷。脾氣不振,就會茶飯不思、不喜納食;脾傷則神難安、不易入睡,所以只要提振脾氣,自然就會百症俱消了。」
顧明夫微微頷首,曾毅這次說得不夠直白,他聽明白了,但不怎麼懂其中的道理。
顧迪一旁問道:「那你怎麼知道我爺爺的生日?」
曾毅道:「我看老夫人的書桌上,放著一本枱曆,上面做了標註!剛才來的路上,你不是告訴我老夫人的病大概是七天之前開始的嘛,這兩相一印證,結論就出來了。」
顧明夫心中微微一詫異,原來曾毅診脈如神的奧秘,竟然是這樣的,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但一切原來也是有來處的。曾毅這小子不僅是醫術高明,觀察事物的仔細程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那本枱曆放在書桌上很久了,要不是曾毅提起,自己也不知道那上面標註了老爺子的生日。
「曾毅的醫術,總是讓人覺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顧明珠笑了笑,她當年的怪病,曾毅用一幅鍾馗像裝神弄鬼,說是崔家的祖先地下難安,這把自己當時都給嚇了一跳,因為這小子的結論竟然完全能講得通。
曾毅笑了笑,道:「以前診過很多個同樣的病例,有了點經驗,所以下手就會有感覺。」
南雲縣縣長將中嶽的那個孩子,當時就是得了小兒相思病,因為一個心愛的玩具,不吃不喝不睡,鬧得將中嶽夫婦憂心忡忡,這和老夫人現在的病,其實都是有相通之處的,所以曾毅一把脈,就知道了毛病出在了哪裡。
脾胃同屬於土,胃主受納,而脾主運化,就是負責把食物轉化的能量輸送到全身,脾這個搬運工搞了罷工,不搬東西了,胃自然就不會受納了,就像倉庫里堆滿了東西,也就再裝不下新的東西了。
人如果茶飯不思,不一定都是消化不良,胃出了毛病,也可能是因為脾傷,而胃不過是被欺騙了,受了殃及而已,是典型的脾胃不和。
至於為什麼失眠,《黃帝內經》早就講了,「胃不和則卧不安」。從能量的角度講,脾不負責運化了,胃覺得自己是飽的,人沒有飢餓感,這不過是一種自我欺騙,但大腦實實在在缺乏能量的供應,卻是不折不扣的事實,如此自然就是神志不寧、難以入眠了。
老百姓常講:「倉中有糧,心中不慌」,這個道理放在人的身體上,也是一樣的。所以醫書中講「脾主思」,這話是有道理的,下層建築決定了上層結構。
曾毅稍微詳細解釋了一下其中的道理,倒讓顧迪想起一件事來,他道:「去年我爺爺祭日,好像奶奶也是兩天茶飯不思,不過沒有這次嚴重。」
顧明夫也想了起來,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老太太思念老爺子,竟然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這倒是自己始料未及的。以前每年祭日的時候,老太太都要去老爺子的墓前祭奠一番,擺一些老爺子喜歡吃的東西,說上一些心裡話。去年祭日的時候,考慮到老太太年齡大了,實在不方便遠途跋涉,就沒讓她回南江,可能她這次發病比較嚴重,也跟這個事情有關係。
「明夫,等母親這次病好了,我看還是讓她跟我回南江去住吧!」顧明珠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道:「你現在是公務繁忙,而我那邊比較清閑,公司的事基本都交給憲坤去負責,由我來照顧母親,可能會更好一些。」
顧明夫想了一下,道:「好吧,等病痊癒了,我來安排吧!」顧明夫是個孝子,所以才會把母親接到身邊來照顧,只是沒想到會適得其反,經過這事,他也覺得還是讓母親住在南江養老比較好一些,以顧明珠的情況,確實比自己更方便照顧老母親。
這件事定下來之後,眾人就在客廳里閑聊著。
顧明珠突然問道:「曾毅,聽憲坤講,你這次從黨校學習結束之後,就不回白陽市了?」
曾毅道:「還沒有最後決定,但很可能是要動一下了。」
「有沒有興趣來東江啊?」顧明夫此時問道,曾毅的事情,他聽顧迪講了很多,不管是在南雲,還是在白陽,政績都是極其耀眼的,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幹將,如果能來東江的話,倒是一件好事,自己也需要這樣的人才。
除卻能力方面的原因外,曾毅背後凝結的人脈,也是別人所沒有的,因為保健醫生的特殊性,曾毅橫跨多個圈子,在政在商都有著很厚的底蘊,在幾位老領導那裡,也是能講得上話的,尤其是在翟老、喬老這樣的元老人物面前,這才是曾毅最大的資本。遠的不講,就說方南國的升遷,裡面就有曾毅的一分力。
曾毅笑了笑的,道:「這得看組織上的安排,我個人倒是沒有什麼想法,哪裡需要哪裡搬!」
「就來東江唄!」顧迪自然是幫著自己老子的,他道:「東江有我爸在,誰敢給你穿小鞋,到時候咱們兄弟又可以在一塊了,多好的事!我看你也別猶豫了,就這麼定了吧!」
顧明夫這次難得沒有呵斥顧迪,只是淡淡飲了一口茶,道:「你是要多跟著小曾學一學,別整天遊手好閒的!」
顧迪心裡就開始嘀嘀咕咕了,我這幫著你講話呢,怎麼火反而燒我頭上了,他道:「是,我這不學著的嘛!」
曾毅呵呵笑了笑,沒有再接這個茬,他黨校結業之後去哪裡,還是要以方南國的意見為準。曾毅心裡其實很明白,只有方南國的安排,絕對都是為了自己好,而其他人的安排,多多少少會有些其它的企圖。
顧明夫看曾毅沒有應承,也就不再提這個話題了,他也知道曾毅是方南國的人,自己想讓讓方南國割愛,怕是很難,曾毅這次結業之後,很可能是要到之春去,方南國估計要把曾毅放在身邊來栽培提攜了,實在是曾毅這次在南江搞得動靜太大了,搞得省長孫文傑都差點下不了台,這還了得。
想到這裡,顧明夫也就釋然了,這事不能強求,曾毅來東江,對自己來說只能是好壞參半。這匹峻烈的千里馬,怕是只有方南國才能壓得住吧,曾毅真要是在東江也鬧上一出南江的大動靜,自己可沒辦法來收場。
「這次來東江,黨校給你們安排的是什麼調研課題?」顧明夫問道。
曾毅答道:「是民營經濟!」
顧明夫微微頷首,道:「東江是民營經濟大省,這個課題對東江來講,是一件好事情。黨校的學員,都是各地幹部中的佼佼者,希望你們能做好這次的調研,幫助東江的民營經濟尋找發現問題,積極出謀劃策。」
曾毅點點頭,道:「這也是我們受教育的一次好機會!」
「調研中如果有什麼困難,就儘管向我反映!」顧明夫說到,以這個話題來做了一個終結。
曾毅也就不再談工作上的事情,他重新把話題切換回老太太的病,拿筆寫了一個方子,定好劑量之後,就交給了顧迪,約好過幾天再來複診。
從東江的常委二號樓出來,時間已經不早了,顧迪還記著給曾毅接風的事情,道:「走,我請你喝酒,再把老董也叫上吧!」
曾毅就道:「今天這頓就免了吧,這次來東江是集體活動,我不好太例外。反正我要在東江待一段時間呢,喝酒的機會多的是。」
顧迪也知道曾毅的脾氣,當下就道:「行,那我送你回酒店,今天你就好好休息,改天我約好人,咱們一醉方休!」
「那是肯定的,到了東江的地盤,一定要宰宰顧少的!」曾毅哈哈笑著,跟著顧迪上了車子。
上了車,顧迪才想起問南江的事,道:「孫翊那個文藝社會青年,現在到底咋樣了?」
「不太清楚,估計被孫省長關在家裡閉門思過了吧!」曾毅笑了笑,道:「不過常俊龍沒那麼好運氣,證據確鑿,他現在已經被刑事拘留了。」
顧迪不得不有些感慨,他也沒想到,當年襲擊曾毅的事情,竟然還真是這兩人做下的。這次的事,也給了顧迪一個教訓,看來自己以後還是要再低調一些,多栽花、少種刺,盡量不要給自己的老子惹麻煩,不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倒霉了。
回到酒店,施偉還沒睡呢,正在和幾位調研組的成員在房間里玩鬥地主,其中就有那位特別喜歡打牌的張武。
只是張武此時的臉色並不輕鬆,一看局面就知道了,其他人的面前都摞了不少鈔票,而張武面前只剩下了零散的幾張。鈔票都是整的,看來玩得還比較大,在黨校的時候,大家鬥地主頂多十塊錢打底,而更多的時候,是以煙來做彩頭的,現在出了黨校,這些人也就恢復原貌了。
曾毅有點哭笑不得,張武這個整天組織牌局的人,今天自己掉進坑裡去了,他過去輕輕拍了一下張武的肩膀,道:「張哥,我幫你換換火?」
張武有些猶豫,就這麼走了,可就沒有回本的機會了,他一個小小的副主任科員,輸的可全都是自己的血汗錢,最後一咬牙,道:「這會工夫好像轉運了,我再搞幾把!」
其他人就看了張武一眼,心道這個張武格局實在有點低,人家曾毅那是好心幫你解圍,你怎麼能一點都不領情呢。
曾毅也無奈了,算了,隨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