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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中人得一雨中笠 3

所屬書籍: 天官賜福

    他這麼一說,眾人都沉默了。因為他說到了點子上,這兩天,真的一個人也沒來幫過謝憐一把,這賣水小販好歹還有過送水的這個心思,只是沒送成,而其他人有的根本連看都沒敢多看!

    有人嚷道:「那現在到底該怎麼辦?不讓的你們倒是給個辦法啊!」

    眼看著人群又要騷動起來,還有人拚命往前擠,這時,又一個聲音暴喝道:「誰吵?誰再吵吵,老子一刀!」

    再一看,竟是謝憐第一天摔下來時那第一個想上來拔劍的胖廚子。他像是被什麼氣到了,道:「這位老弟說的對!昨天要不是好幾個人非要攔我不讓我上去,我還差點把那劍拔了呢!怎麼現在我都沒動,那幾個攔我的反倒叫得最凶?我呸,你們也配?這麼厚顏無恥的也不多見!」

    這廚子塊頭大,聲音洪亮,正在氣頭上還抄著一把菜刀,似乎剛從廚房裡出來,先前嚷得最大聲的那幾個立刻不敢再叫了。有不知這兩天情況的人打聽清楚了怎麼回事兒,驚道:「不是吧?你們就沒一個人上去?」

    「是啊,就這麼讓他在那兒躺了兩天?扶一下的都沒有?」

    被說的人有的臉上掛不住了,道:「別說的好像你在你就會上去幫忙似的,凈放馬後炮。別忘了待會兒那些鬼東西下來了,你們也一個都跑不了!」

    「嘿我還就告訴你了,我要是在場,我肯定會上去幫他拔劍!」

    「事後動動嘴皮子當然不累了……」

    「等會兒!你們都在爭些啥,現在又不是拔劍沒拔劍的問題!」

    爭著爭著,兩撥人鬧哄哄的就要吵起來,雨也漸漸小了。然而,那黑雲壓頂更濃,壓得底下大幾百人喘不過氣。突然,人群爆發出一陣驚叫,數只手指天道:「來了!!!」

    謝憐也猛地抬起頭。只見那些翻滾在黑雲中的人面忽然暴|動起來,拖著長長的「尾巴」,如黑色流星一般急速墜落!

    人面疫來了!

    眾人大駭,手忙腳亂,有的撒腿開跑,有的躲進屋裡,也有幾個去抓那黑劍。可是,那被打落在地的黑劍不知何時居然消失了,抓了個空。

    謝憐方才被眾人反應驚到,現在才覺察了這件事,也道:「劍呢?!誰拿走了?!」

    沒人有空回答,所有人都四散狂奔起來。但他們哪有怨靈們墜落的速度快?很快,四面八方都傳來了活人的慘叫和怨靈的尖叫!

    那些怨靈追上活人之後如同一道滾滾的黑色濃煙,糾纏不休,無孔不入,慢慢融入他們身體。謝憐奮力驅趕,然而怨靈終歸是太多,他一個人根本驅趕不完。眼看著無數人在他面前被追得鬼哭狼嚎,那對賣水的小販夫妻和那胖廚子也被黑煙纏得滿地打滾,而白無相就在不遠處,冷笑不止,袖手旁觀。

    謝憐又怒又急,把心一橫,索性對著怨靈最密集處吼道:「喂——!」

    他畢竟是喚醒這些怨靈的主使者,如此大喊,那些東西自然而然地便注意到了他。謝憐向他們張開雙手,道:「到我這邊來!」

    已經纏上活人的怨靈猶猶豫豫,不知要不要過去,而還在空中的怨靈們則立即改變方向,沖謝憐襲去。

    成功了!

    謝憐的心跳得快要停止。他也不知道會發生么什麼,他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但是,他憑著腦中一股突如其來的熱血就沖了,他只覺得,就算是為了在那卑劣的怪物面前爭一口氣,打得他鼻青臉腫,他也絕不能退縮;就算是再來千百倍的亡靈,他也將所向披靡!

    你想看到我自哀自怨、自暴自棄嗎?

    我偏不!!!

    永遠不!!!

    鋪天蓋地的黑潮包圍了謝憐,一隻怨靈哭號著穿過他的身體,剎那間,謝憐的心彷彿被凍結了一般,渾身一個哆嗦。緊接著,便是第二隻,第三隻……

    這些東西如同刀風劍氣一般猛地穿過謝憐的軀體,每一次都帶走他幾分餘溫,謝憐面色越來越蒼白,卻始終堅持著沒有退步。

    這才幾百隻,他才堅持了沒一會兒,接下來會有更多。這滿天黑雲,全都是!

    謝憐閉上了眼,準備好了以一己之力,承擔所有怨靈的怒火。誰知,下一隻怨靈卻遲遲沒有到來。疑惑之下,他睜開眼,忽然發現,包圍他的那鋪天蓋地的黑潮消失了。

    因為,它們都化作了滾滾黑流,被另一個方向吸去了!

    驚愕中,謝憐轉頭望去。只見長街盡頭立著一名黑衣武者,而他手裡的,正握著那把黑色的長劍。

    無名?

    謝憐事先早就對他交代過,讓這他自己走開,等待他發動人面疫,為何他會在此時出現在此地??

    謝憐也不清楚這是什麼情況,更不知道那黑衣武者是來幹什麼的,愣了一會兒,立即沖他奔去,邊奔邊喊道:「等等!你在幹什麼?別亂碰!把劍給我!」

    那黑衣武者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微微抬頭。謝憐看不到他真正的臉,只看到了一張畫出來的笑面。但是,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覺得那黑衣武者面具之下的臉,似乎真的微笑了。

    然而,這感覺轉瞬即逝。龐大的黑色洪流和尖叫之潮混成一捲風暴,匯聚向那邊,瞬間將那黑衣武者吞沒。

    那一刻,謝憐聽到了一個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他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聲音。他一定在哪裡聽過這個聲音!

    痛。痛得感同身受,痛得生不如死,痛得身心俱裂,痛得他雙膝重重落地,一齊抱頭慘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陣從心裡爆發的劇痛來的突然,去的也突然,不知過了多久,四周安靜下來,謝憐抱頭的雙手頹然垂下。

    他微微失神地抬頭掃視,四面八方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人,大多數昏迷不醒,之前纏著他們的怨靈都盡數消失了。

    這幅場景令他迷茫不已。人面疫怎麼了?怨靈們怎麼?他自己怎麼了?

    那黑色的洪流也早已煙消雲散。而那黑衣的無名鬼原先站立之處,只剩下一把黑劍掉在地上,劍鋒之旁,還落著一朵小小的白花。

    謝憐踉蹌著爬起來,走上前去,拿起了花與劍。

    他摸摸臉,看看胳膊,並沒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不像是承受了什麼厲害的詛咒。正在迷茫之中,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輕輕道:「啊。」

    謝憐回頭,白無相雙手籠袖,站在他身後,寬大的袖擺隨風飄飛。

    謝憐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怎麼了,但心中隱隱有一點不好的預感。

    白無相看他一眼,輕笑起來。那不好的預感愈加濃厚,謝憐皺眉道:「你笑什麼?」

    白無相反問道:「你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謝憐道:「什麼?」

    白無相道:「你知道,那個鬼魂是什麼人嗎?」

    「……」謝憐道,「戰,戰場亡靈?」

    白無相道:「是的。但同時,他也是這世上,你最後一個信徒。現在,沒了。」

    ……信徒?

    他在這世界上,居然還會有信徒?

    好半晌,謝憐才終於能說出幾個字了。

    他艱難地道:「什麼,叫,沒了?」

    白無相悠悠地道:「魂飛魄散了。」

    謝憐有點不能接受地道:「怎麼就魂飛魄散了?!」

    白無相道:「因為他代替你被詛咒,你召回來的亡靈,把他吃得渣都不剩了。」

    「……」

    被他召回來的亡靈?

    代替他被詛咒?!

    白無相又道:「啊,對了,你不是第一次見到他。」

    謝憐愣愣看他。白無相饒有興趣地道:「這個鬼魂似乎一直跟著你。原先我只是看它怨念頗深,便把它抓起來問了一下。誰知道,結果有趣的很。中元節,花燈夜,鬼火魂。還記得嗎?」

    謝憐喃喃道:「中元節?花燈夜?鬼火魂?」

    白無相慢條斯理地提示道:「這個鬼魂,生前,是你麾下的士兵,死後,是追隨你的亡靈。因你戰死,因你百劍穿心化為厲鬼,又因你發動人面疫魂消魄死。」

    謝憐好像又模模糊糊記起來一些什麼。可是,他連這個信徒的臉都沒有看到,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又能真的記起來什麼、記起來多少呢?

    「也許在這裡,真的還有殿下的信徒在供奉著您呢……」

    是的。有的。

    而且,是唯一的信徒!

    白無相似乎又說了很多別的,但謝憐聽得恍惚,都沒入耳,直到最後他道:「你這樣的神,已經夠可悲可笑了。做你的信徒,更是可悲可笑到了極點。」

    「……」

    前面他嘲諷謝憐,謝憐都沒有任何反應,但聽這東西自以為是地評價他的信徒可悲、可笑,謝憐卻彷彿突然被一劍捅醒,一陣無可抑制的暴怒。

    他沖了上去,卻被一招擒下,白無相冷聲道:「你這樣是贏不了我的,要我說幾次你才會認清事實?」

    謝憐也根本沒想要贏他,贏不了也無所謂,他只想暴打這個東西,怒道:「你懂什麼!你憑什麼嘲笑他?!」

    那是這個世上他唯一的信徒了啊!

    白無相道:「一個追隨失敗者的信徒,我憑什麼不能嘲笑?你愚蠢,你的信徒更加愚蠢。聽著!如果你想打敗我,就必須遵從我的教誨。否則,你永遠也別想贏過我!」

    謝憐想沖他竭盡全力地「呸」上一聲,卻連呼吸都困難。白無相另一手翻手一展,掌中出現了一張悲喜面,道:「現在,重新開始吧!」

    他正把這張面具往謝憐臉上按去,豈料,便在此時,轟隆,轟隆。

    天邊電閃雷鳴,雲層中射出奇異的光芒。白無相警覺地止住了動作,道:「這是什麼?天劫?……」

    頓了頓,他否決道:「不對!」

    不對。

    是天劫,但,不止是天劫!

    一個男子的聲音沉沉響徹在整個上空,道:「他贏不了你,我如何?」

    謝憐猛地抬頭。

    不知何時,前方長街盡頭出現了一個身披白甲、瑞氣騰騰的青年武神,周身籠罩著一層微白的靈光,手扶在劍上,一步一步踏來,在灰暗世界中殺出一條明路。

    他情不自禁睜大了眼。

    君吾!

    ……

    雨過天晴後,謝憐坐在焦黑的土地上微微喘氣。

    君吾收劍入鞘,走了過來,道:「仙樂,歡迎歸位。」

    他神色疲倦,面上猶帶血痕,那是白無相留下的。此外,君吾身上也負了大大小小几十處傷,不可謂不重,只是,白無相更重,重到被打得神消形散,只剩下地上一張破碎的悲喜面了。

    聽他說「歸位」,謝憐一怔,摸了摸脖子,這才發現,那道咒枷已經消失了。

    君吾笑了一下,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回來花的時間,比我想像的要更短。」

    謝憐漸漸回過神來,也笑了一下,卻是苦笑。

    平復氣息後,他道:「帝君,我想求你一事。」

    君吾道:「可以。」

    謝憐道:「您都不問我是什麼事嗎?」

    君吾道:「反正你回仙京也是要討禮的,這件事就當是你的歸位贈禮吧。」

    謝憐扯扯嘴角,站起身來,直視君吾,鄭重地道:「那我,便請您再次將我貶下凡間。」

    聞言,君吾收斂了笑容,道:「這是為何?」

    謝憐坦白地道:「我做了錯事。第二次人面疫是我發動的。雖然後果看起來並沒有太嚴重。」

    因為,只是消失了一個無名的鬼魂而已。而這世上,可能根本不會有人在意這樣一個無名的鬼魂,所以看起來,後果並不怎麼嚴重。

    君吾緩緩地道:「知道什麼是錯的,那麼,你就已經是對的了。」

    謝憐卻搖了搖頭,道:「只是知道,是不夠的。做了錯事就應當受到懲罰,可是,我犯的錯,代替我受懲罰的卻是……」

    他抬起頭,道:「所以,作為懲戒,我請求帝君,再賜我一道咒枷,不,兩道。一道封住我的法力,一道散盡我的氣運。」

    君吾微微皺眉,道:「散盡氣運?那你豈不是會倒霉透頂,當真成了瘟神?」

    以前,謝憐的確會很在意自己被說成瘟神,十分抗拒,覺得受了莫大侮辱,但現在他對此已經無所謂了,道:「瘟神就瘟神吧。我知道自己不是就行。」

    他散去自己的運道後,它們自然會分流到其他過於不幸的人身上。也算是聊作補償了。

    君吾提醒道:「會很丟臉的。」

    謝憐道:「丟臉就丟臉吧。老實說,感覺……好像快習慣了。」

    雖然並不想習慣這種事,但,習慣了好像就真的百毒不侵了。

    君吾看他,道:「仙樂,你要明白,沒有法力,你就不是神了。」

    謝憐嘆了口氣,道:「帝君,我比誰都明白。」

    頓了頓,他有點煩惱、有些悵然地道:「人們說我是神,我就有了法力。可事實上,我……並不是他們所以為的神,也不一定能如他們所願所向披靡。

    「神會這麼失敗嗎?想保護自己的子民,卻讓他們屍橫遍野;想要復仇,卻到最後關頭收手功虧一簣。『失敗』這一點,白無相倒是沒說錯。

    「不是就不是吧。」

    君吾仔細凝視他,良久,道:「仙樂長大了。」

    這話應該是謝憐的長輩說的。可惜,他的父皇母后卻沒有機會說出這一句了。

    須臾,君吾道:「既然是你選的路,那麼,好。不過,要我貶你下凡,總得有個理由。」

    總不能隨隨便便就兒戲一樣地貶了一個神官下去,那把上天庭當什麼了?

    這個謝憐倒是有主意,他道:「帝君,我們,好像從沒傾盡全力地比試過一次?」

    君吾登時明白了他的意思,笑著道:「仙樂,我可是有傷在身的。」

    謝憐道:「我也是有傷在身,正好扯平。」

    君吾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手下留情了。」

    謝憐微微一笑,眼中閃起了躍躍欲試的光,道:「我也不會的。」

    ……

    太子殿下,又被貶了。

    在轟轟烈烈的第二次天劫後,仙樂太子謝憐氣勢洶洶、拳打腳踢殺回上天庭,只飛升了不到一炷香,又被神武大帝打了下去。所有神官都搞不懂,這人他到底想幹什麼???

    不過,謝憐也搞不懂其他神官到底想幹什麼。

    至於這麼好奇嗎?天天看天天看,裝成凡人看化成動物看,這都偷窺他幾天了!一個大男人搬磚糊泥有這麼好看嗎???

    正納悶兒著,後面工頭叫了起來:「新來的,你,就是你,說你呢!老實幹活別偷懶!」

    謝憐趕緊坐起來,響亮地應道:「哦!」

    應著就抓起一把破蒲扇狂扇風,在他面前,數塊磚石搭著一座小灶台,灶台上正在咕咚咕咚地煮著一大鍋飯。

    這裡是他搬土運泥的工地。不過,磚已經搬完了,就在不遠處,兩座嶄新的神殿已經落成,現在,他的任務是煮飯。煮著煮著,正萬分賣力,兩輛馬車拉來了兩尊高大的神像。謝憐一邊心不在焉地往鍋里瞎丟東西,一邊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一眼。

    兩尊神像分別被抬進了兩座神殿。左邊那間殿里歡呼道:「玄真將軍好!玄真將軍宅心仁厚!」

    謝憐無語了。

    讚美慕情用「宅心仁厚」這個詞,這批信徒認真的???

    不過,他們似乎又有著充分的理由。畢竟,眾所周知,慕情飛升,就是因為他把仙樂舊皇城冥頑不靈的殘餘怨靈都清理乾淨了,理解為宅心仁厚,也不是不行。反正,所有舊皇城人都十分感激他。

    右邊那間殿里也不甘示弱地嚷道:「俱陽將軍好!俱陽將軍神勇無敵!」

    謝憐點了點頭。這點他倒是沒什麼異議。不過,對上女人的時候就不一定了。

    兩邊信徒都卯著勁兒對吼,都想蓋過對方,吼得謝憐耳朵生疼,他嘆了口氣,揉揉眉心,心道,何必呢?

    這麼討厭對方,不要把廟建在對方對面不就行了?

    答案是——當然不行!因為,這裡可是本城人氣最旺、風水最好的地盤,這兩位神官的信徒當然不會因為要避開對方就放棄這麼塊肥美地,當然要搶對方的香火,使勁兒噁心對方了。

    不一會兒,後面兩邊的信徒已經從對罵發展到了對打。這邊謝憐感覺火候差不多了,鍋鏟敲敲鍋蓋,朗聲喊道:「諸位,不要打了!來吃飯吧!」

    斗得正酣,誰理他。謝憐搖了搖頭,揭開鍋蓋,香飄十里。這下好,眾人登時不打了,紛紛嚎道:「……我他媽……這什麼味兒?!」

    「誰在煮屎?!」

    「還是鍋巴味兒的屎?!」

    謝憐辯解道:「什麼!這是皇家絕密珍藏菜式……」

    工頭捂著鼻子過來一看,臉色發綠,跳起來道:「狗屁的絕密珍藏,哪門子的皇家!就你?滾滾滾滾滾!不要噁心人了!」

    謝憐妥協了,道:「好吧,滾也行,不過勞煩先把我的工錢……」

    工頭怒道:「你還敢提工錢!你說說啊!你!自從你來了!我有多少損失!!!啊?下雨那雷哪兒都不劈,就望你身上劈!房子著火三次!還塌了三次!你簡直是個瘟神啊!還敢找我要工錢!快滾!你再來一次我打你一次!」

    謝憐道:「話不能這麼說,你都說了是沖我來的,每次別人不都沒事,我看你是想賴賬?……」話音未落,工頭和一眾工友再也受不了了那鍋里飄出的味道了,風捲殘雲般地跑了個沒影。謝憐道:「等等?!」

    回頭望望,原先打架的兩幫人也早就被熏走了。謝憐無言以對,自言自語道:「不吃還叫我煮這麼大一鍋,有錢就可以隨便浪費嗎?」

    搖了搖頭,他想了想,盛了兩大碗飯,一大碗放進俱陽殿里供上,一大碗放進玄真殿里供上,終於覺得物盡其用,雙手合十拍了一掌,心滿意足了。

    到外面收拾了東西,認真捲起地上草席,和劍綁在一起背了起來,纏在他手腕上的白綾悄悄摩挲了兩下,謝憐拍了拍它,扶了扶頭上的斗笠,道:「好吧,不給錢就不給錢。我去賣藝。」

    怎麼說,他也還有一門絕活——胸口碎大石啊!

    走出一段路,謝憐忽然發現路邊有一朵小小的紅花,甚為可愛,蹲下來,輕輕觸了觸它的花瓣,心情甚好,對它道:「希望日後再見。」

    待他走出很遠,那朵小小的紅花還在迎風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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