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人隨人群走進了寨子,才發現目測和身臨其境永遠都是兩回事兒,就好比我目測這個寨子原來有雞蛋那麼大,走進來才發現,哦,它其實有月餅那麼大。()
和月堰苗寨不同的是,這個寨子雖然很大,人數卻沒有月堰苗寨那麼多,遠遠沒有那種熱鬧和生氣,我以為我在寨子里能看見很多『乾屍』,畢竟高寧和我說過,這是一個魔鬼之寨,有一群強留在世間的『死人』,可事實卻不是那樣的,這個寨子里幾乎都是年輕人,連老人都幾乎沒有一個。
我原本以為這些年輕人莫不就是老人吧,可我的直覺告訴我不是,因為他們身上沒有感覺到那股子讓人難受的死氣,他們是充滿生機的。
另外不一樣的地方在於,月堰苗寨有一種鮮活的,跟時代相連的進步的氣息,而黑煙苗寨一進來感覺到的卻是一種原始的古樸,這裡的人我發現會說漢話的不多,幾乎都是男人會說漢話,其餘的都說的是我聽不懂的苗語。
這個寨子的建築上裝飾著奇怪的,看著有些恐怖的花紋,讓人不想細看,另外還豎立著幾座雕像,雕像是一個男人,栩栩如生,真實到僅僅是雕像,你都能感覺到那股衝天的煞氣和威嚴。
我有些佩服這些黑苗或者是他們先祖的手藝,也隨口問到凌如月:「那雕像是誰啊?」
凌如月平靜的回答:「他們最崇拜的祖仙,蚩尤。」
蚩尤?那個大反派?我們明明是炎黃子孫,他們卻是敵人蚩尤的子孫?真***反社會!
但無論怎樣,我還是能感覺到這個寨子的富足,遍地飼養的雞鴨,家家戶戶都掛著很多的臘肉臘腸,苗寨特有的米倉,他們有好多….
***,自己過地主的生活,而底下村子的人,想到這裡,我的心有一些沉重….
幾乎走了半個小時,人群已經散了大半,走在前面的一行人才在一座很大的吊腳樓前停下了,那個波切大巫轉身過來,對我們三人說到:「遠來是客,你們就在這裡休息吧。兩天後,我會派人來找你。」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波切大巫的眼睛盯著我,我知道他的意思,是過來找我!但我怎麼能讓他這樣就走,我這次來的主要目的是為酥肉和沁淮,可我還沒來得及說話,補周就激動了。
他對波切說到:「大巫,你不要安排凌如雪和他們同住,好不好?」他的眼神中帶著急切和渴望,看得我心裡一陣毛躁,這小子又欠揍了!
波切望著補周,忽然就冷哼了一聲,扔下了一句:「還未大婚,你若想和她同住,是於禮數不合!我們寨子可不是什麼野蠻人!遠來是客,客人住在一起,很正常!」
補周急了,他說到:「大巫,我不是這個意思…」
卻不想烈周已經上前來,重重的給了補周一個耳光,大喝到:「你要質疑大巫的決定?」
補周訕訕的站在一旁,不敢說話了,我心裡看得暗爽,我當然能理解補周的意思,他是不想凌如雪和我同住而已,沒奢望能和凌如雪住到一塊兒去。不過,活該,我第一次覺得烈周和那乾屍也有可愛的地方啊。
這出鬧劇演完,那波切大巫似乎覺得丟臉,帶著人轉身就準備離去,可我怎麼能任由他離去,我大喊到:「等等!」
波切轉身望著我,而烈周則是哼了一聲,那個橋蘭卻是媚眼如絲的轉過身來,望著我說到:「小弟弟,你捨不得我嗎?」
看得我心裡一陣噁心,直接無視她,而是對波切大巫說到:「你們不是想要我嗎?我來了,可來的目的是為了我的朋友,我朋友在哪裡?」
波切大巫用異樣的眼神看了我幾眼,才不疾不徐的說到:「你覺得你到了寨子之後,還有什麼本錢威脅我嗎?「
我冷笑了一聲,然後很是認真的對波切大巫說到:「我是一個瘋子,真的!我一發瘋會弄死自己,不管用任何方式。」
我料定了活著的我,比死去的我對波切他們有意義的多,所以我當然有些威脅他們的本錢,我在賭,賭他們是不是敢賭我會不會弄死自己!畢竟酥肉和沁淮對他們的意義不大,他們存在的價值不過也只是為了引我上鉤。
波切的神色變化不定,過了半天他才說到:「我不喜歡被人威脅,可是你的確成功了。你的朋友就在那屋子裡,兩天後,我來找你,那時候你想讓他們離開也可以。不過,你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相比於漢人,苗人是一個直接的多的民族,他們對陰謀詭計的愛好遠遠沒有漢人那麼狂熱,這個波切說話真的很直接,可我也沒有奢望自己來了這裡,能過什麼好日子。
可為什麼要兩天後?我望著波切走得急急忙忙的背影,覺得這個問題值得深思。
波切走後,剩下的那些苗人對我可沒那麼客氣,幾乎是像趕鴨子一樣的,就把我趕進這座吊腳樓,相反,他們對凌如雪倒還保持著幾分客氣。
我心裡酸酸的想,壓寨夫人吧,待遇就是不一樣!該死的凌如雪為什麼不開口否認些什麼?難道她對補周是青梅竹馬,芳心暗許?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胡思亂想,可現在卻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我迫不及待的想見到酥肉和沁淮,我怕他們受到了折磨,另外我好幾年沒見過他們了。
進了吊腳樓,那些苗人就走了,我叫住其中一個,問到:「我的朋友在哪兒?」
他用半生不熟的漢語回答我:「你自己不會找嗎?」然後也走了,可以感覺的出來,這個寨子的苗人對於漢人好像充滿了敵意。
我懶得計較,待他們走後,我就拉著慧根兒,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開始尋找,終於在倒數第三個房間門被我踢開的時候,我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我的手都在顫抖,我的兄弟,好在你們平安。
可這倆傢伙完全不知道我的到來,大白天的,竟然睡得像豬一樣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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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的客廳里,我們圍坐在火塘前,酥肉對著我哭得跟個女人似的,而沁淮要好一點兒,但兩個眼圈也是紅紅的。
凌如雪依然是那副平淡的表情,慧根兒則殷勤的幫酥肉擦著眼淚,至於我,盡量維持著冷靜的任酥肉和沁淮宣洩情緒。
在兩年前,我設想過很多次我們兄弟相見的場景,卻不想在今天,這兩個傢伙被我一叫醒後,第一個反應就是哭,酥肉是逮著我的手臂大哭,而沁淮則是不停的掉眼淚。
想著凌如雪一個人在客廳等著,我覺得不好意思,好容易才把這兩個傢伙帶到客廳,可沒想到他們還是哭。
他們越哭,我的拳頭就捏的越緊,到底是什麼樣的非人虐待,才讓這兩個沒心沒肺的傢伙哭成這樣啊?
又是幾分鐘過去,這倆傢伙才平靜了一點兒,可我眼眶卻紅了,我忍著,問到:「你們挨打了嗎?」
他們搖頭。
「你們被下蠱了?」
搖頭。
「被辱罵了?」
搖頭。
在我問了好幾個問題之後,沁淮才說到:「承一,有煙嗎?給根兒煙。」酥肉也跟著要了一根兒,直到香煙點著,他們深深的吸了一口,我才感覺到,這下兩人是真的平靜了。
沁淮對我說到:「承一,我們沒有受到任何的折磨,除了一開始的兩天,有幾個苗人總是來找我們麻煩,借口打我們,給我們吃的也很差。但是後來,卻沒有人再找我們麻煩,反而好吃好喝的伺候我們。只是,只是這日子過的太絕望了。」
酥肉也插口說到:「是啊,太絕望了,這吊腳樓里除了床,什麼也沒有,我們卻被限制在這裡,一步也不能離開。每天除了睡覺,吃飯沒有別的事情好做,有人告訴我們,你不來,我們就準備被關一輩子吧。」
「是啊,也有人來,讓我們說出你的具體下落,和誰在一起,只要抓到了你,我們就可以離開。我們一點都沒說,哥兒我已經做好被關一輩子的準備了。」沁淮接著說到。
這時,我的眼淚才掉了下來,是啊,在一座什麼都沒有的吊腳樓生活一輩子,這樣的感覺除了絕望,還有什麼?這才是真正的折磨,怪不得這倆傢伙見到我,會哭成這樣!可他們也是真的漢子,就算這樣,也沒出賣我,我如何不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