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過好幾次昏迷的經歷,但從來沒有像這一次一般,意識是如此的清醒,看著一段段回憶在我的意識中徹底的湮滅。
這段回憶異常的凌亂,印象最深刻的無非就是用秘法分裂自己靈魂時的痛苦,還有的就是在自我封印的歲月中,彷彿亘古不變般的安靜。
在零散的記憶中,我看見了師父他們年輕時的樣子,卻沒有具體的事件。
我也感受到了推算出徒孫輩帶來契機時,所有的開心與施術後的疲憊。
最後,我看見在那段記憶深處最不能動搖的就是萬鬼之湖中需要做的事情,幾個存留在記憶深處要傳給我們的秘術,這些幾乎已經成為了靈魂意志。
不過,這些都已經消散了,在我昏迷中回放了一次,就徹底變為了他人的回憶映射在我腦海中,和我個人的意志剝離,讓我不會混淆這些是我的回憶。
而剩下的則融入了我的靈魂之中,在昏迷中,我也感覺自己莫名的強大了幾分。
「師祖」我喃喃的低聲念了一句,彷彿這一次才是一個告別,和師祖短暫相聚後的告別,而心中的溫暖和感動卻莫名的溢滿了我的整個身體,釋放殘魂的力量來保住我,這就是師祖所給予的溫暖。
「你醒了嗎?」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的思維在恢復中,仔細一想,就聽出來這個聲音是路山的,努力睜開有些沉重的眼皮,視線漸漸定格,看見在我眼前的不是路山又是誰?
此刻的路山坐在我床邊的一張凳子上,叼著一根煙,臉色顯得有些憂鬱,看著我醒來了,這樣的憂鬱多多少少散去了一些。
「要煙,還是要水?」看著我的目光漸漸的恢復清明,路山開口問我。
「水,然後煙。」我很簡單的答到,一起經歷過生死戰鬥的人,相處起來總是隨意許多。
喝了一大碗糖水,路山為我點燃了一支煙,塞進了我的嘴裡,我深吸了一口香煙,很隨意的說到:「為什麼是糖水,感覺跟小孩子喝完葯,給碗糖水哄哄一樣。」
「糖水有助於你補充體能。」路山吐出一口煙霧,也是隨意的解釋到。
「我昏迷了很久嗎?他們人呢?」我吐了一個煙圈,看著煙圈漸漸的在空中越變越大,然後漸漸淡去,我沒有問這是在哪兒,因為在我清醒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在湖村,因為這裡是鄭大爺的家,在出發去萬鬼之湖前,我在這裡呆了幾天。
「也沒多久,就兩天吧。斷斷續續的胡話說了不少,不過有用的話也說了不少。」路山淡淡的說了一句。
那意思是我還說夢話?還說了有用的夢話?我聽著就笑了,然後問路山:「我說些啥?還能有有用的?」
路山的神情變得有些古怪,然後沉吟了一下,才組織語言對我說到:「嗯,你大概是用你師祖的身份在說話吧,說的都是些關於萬鬼之湖計劃之類的。有用的是其中一段話,你說走蛟成龍,萬中無一,等這個機會,就跟賭色子連中一百把大一樣,如果欲尋蓬萊,必須人為的努力,這次肖承乾得蛟魂就是契機之一。」
怕我不明白,路山又解釋了一句:「我們分析過了,老李道長應該是用散去意志的純粹靈魂為你補魂,但這需要一個過程,在這過程中,他或多或少的接觸到了你的一些回憶,意志。所以用殘餘的力量通過你傳達了那麼一段話出來。而其它的話應該是意志散去的過程中,說的胡話吧,畢竟萬鬼之湖那些事情,感覺是老李道長殘魂中,最緊要的事情。」
「是吧。」我微微皺眉,路山的話和我在昏迷中所感受到的是一樣,只不過我不知道師祖在散去意志的時候還為我們做了那麼一件事情。
「你師祖說的話還需要好好分析,你才醒來,別想太多了。」路山掐滅了煙頭,站了起來,在屋子裡胡亂的走著,我看他的眼眶有些發紅,人也感覺比較煩躁。
我想起了一件事兒,我問他們呢?路山並沒有回答我,想到這個,我說到:「路山,你是有什麼話單獨對我說嗎?」
路山不說話,只是擺動著對面柜子上的一些裝飾,據說是鄭大爺收集的一些古董,稱不上是多寶貝,但大多是一些心思頗巧的小物件兒,偶爾把玩也不錯。
「路山。」我叫了一聲,看他的樣子,好像把心思全部放在了這些物件上,並沒有聽我說話的樣子。
「唔。」路山應了一聲,隨手把這些小物件兒放在了柜子上,然後雙手插袋,轉身對我說到:「承一啊,外面很熱鬧。」
「怎麼熱鬧了?」我手中的香煙也抽到頭了,隨手把香煙掐滅了,扔在了路山剛才擺我床頭的煙灰缸里。
「我們去萬鬼之湖,當時情況不明,不是讓季風去通知很多人,還有個三天之約嗎?你昏迷以後,我們等著天亮帶著你離開,結果,到半路上就遇見那些人了。來了很多人。」路山淡淡的說到。
「來了很多人嗎?那個不是關鍵,關鍵是你在煩躁什麼?」我認真的問到,而季風那邊的情況稍微一推測,也能明白,說是三天,可是出於擔心,季風應該兵分兩路,一路修補外圍大陣,等著我們,一路去尋找援兵了。
「我接到江一的命令,讓我們原地等待,他會來這裡。」路山說起這個,眉頭立刻皺緊了,煩躁之中又摸了一支煙出來。
江一?要來?江一是怎麼知道的?
我正待說話,一個洪亮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中:「我聽見屋子裡有說話的聲音,一定是承一小哥兒醒了,我去看看。」
這個聲音是鄭大爺的,他還是那麼中氣十足,人未到,聲先至,他的忽然到來,倒讓我和路山不好再繼續談下去。
路山的神情恢復如常,而我也做出了一副平靜的表情,正巧,我也想問問鄭大爺湖村的情況,他來了也好。
門推開了,鄭大爺走進了屋子裡,看起來還是精神抖擻的樣子,可我卻從鄭大爺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灰敗,至於為什麼,我暫時還想不明白。
「承一,兩天了,你到底是醒了啊。」路山端來了凳子,讓鄭大爺在我床邊坐下了。
「還費大爺您勞心掛著我,這不是醒了嗎?」我隨意客氣了一句。
「客氣啥,說起來你們這群年輕人真的是長江前浪推後浪,不僅是湖村的大恩人,也解決了萬鬼之湖的危機,該是我們感謝你們啊!你還跟我客氣?」鄭大爺笑得很爽朗,很開心,這話雖然說的客氣,但是特別的真誠。
我也笑笑,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其實哪裡只是我們的功勞?仔細想來,擺渡人,弘忍大師,數百的佛道兩家靈魂,還有封印在界碑中代代累積的靈魂力,念力,怎麼說也不是我們單獨完成的整件事。
只不過這件事情牽扯了太多,我不接話,是我不方便明說,也不知道承清哥他們解釋說明了一下情況沒有,看樣子,應該是隱瞞了一些。
想到這裡,我岔開了話題,問鄭大爺:「湖村呢?被圍了那麼多天,情況如何?」
說起這個,鄭大爺的臉色變得沉重了幾分,說到:「犧牲是一定有的,但好在最關鍵的時候,我們幾個老不死的動用了秘術,保住了大多數人。湖村還在,就是不幸中的萬幸,雖然萬鬼之湖的危機解除了,但我湖村一脈還是得世世代代的守護,以防陣法被破壞啊。」
鄭大爺說的異常感慨,我想起了鄭大爺眼中那一絲灰敗,忍不住有些擔心這個直爽的老人,不禁問到:「那大爺,你的身體?」
「我的身體不礙事,反正也活了一大把年紀了,我們修行之人講的是功德!能在這個年紀,還累積一把功德,我很開心了。」鄭大爺並沒有明說什麼,但我已經猜測到了,鄭大爺所謂的秘術,一定動到了他的源,才會顯出一絲灰敗之色。
情況其實是很不樂觀的啊。
但既然鄭大爺不願意多說,我也不好多問,只是從心底佩服這個老人。
談話暫時進入了沉默,鄭大爺像想起了什麼一樣,站起來說到:「既然你醒了,我去通知他們,準備宴席,好多人準備見你了,你快點兒收拾收拾吧。」
「我來幫忙吧。」一直沉默的路山忽然就說了那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