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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死別1

所屬書籍: 我的錦衣衛大人

當晚,廣平王府徹夜通明。蓋是因為府上的小公子受了風寒,高燒不退,讓府上大人們很是驚嚇。

廣平王夫妻對劉泠的怨念很大:因為劉潤平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個頭小小的,又總往假山灌木叢中鑽,大人們想在眼皮下找到他很難。再加上劉泠回來後,劉潤平就總去找劉泠玩,讓其他人沒好氣,也懶得理。誰想到奶娘找到失蹤很久的劉潤平,居然是在劉泠院子外面假山一個小洞中。

劉泠院子里那汪大湖,當然不是死水。與外相通,過半月門後,劉潤平呆了大晚上的假山洞,正好處於下風口。一個小孩子吹那麼久冷風,怎麼能不生病?

府中諸人都認為是劉泠沒看管好孩子。

但劉泠根本不知道劉潤平在那裡啊。她把小孩子送回院子,小孩子也難得乖順,沒纏著要跟她走。她自己回去自己院子,她怎麼知道劉潤平又溜了出來,還在那裡吹風生病了?

站在廂房門外的廊下,燈籠搖晃,劉湘冷笑,斜著眼,「你怎麼不知道?他在那裡被找到,很明顯是去找你的!他不想找你,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誰知道是不是你把他騙到假山上,就把人丟下不管。上次就是這樣,這次還是這樣!」

沈宴聽說劉潤平生病,過來時,就見他妻子被妹妹堵在門口。旁邊有和小姑娘差不多大的男孩子,雖然沒說話,但眼神中的譴責,和他妹妹一模一樣,正是劉潤陽。

劉泠抱胸,她可從來不會被劉湘說兩句,就認下而不反駁。她涼涼看著妹妹,嗤聲,「分析的這麼清楚,你親眼所見?沒有親眼看到,就少在我面前嘰嘰歪歪。讓開!」她戾氣一開,眉目中冷意一起,劉湘立刻被她震得往後退兩步,被她哥哥扶住。

劉潤陽道,「你做的好事,還不許湘兒說兩句?可見你心裡也知道自己錯了!」

劉泠轉頭認真看他,上下一掃,點頭,「沒錯,我錯了。」

劉潤陽和劉湘一愣,沒想到劉泠居然會認錯,這完全和他們想的不一樣。

劉泠道,「我錯了,我跟你們有什麼好說的。我就應該讓人把你們拖下去,揍一頓!」

「你、你……」二人叫道,氣急敗壞。

劉泠一把把眼前的障礙推開,往門前走去,「沒有親眼所見,不要在我跟前廢話。就算親眼所見,也一樣別在我面前說。要挑釁我,大可來試試!」

她話說的戾氣十足,劉湘和劉潤陽被她丟在後頭,看到沈宴走過他們。他們臉漲得通紅,卻無可奈何。因為劉泠不僅會放狠話,她會真的動手,端看她心情到哪個臨界點。從小到大,劉瑞陽和劉湘在她面前太過分的時候,她根本不顧忌血緣情分,直接讓自己的人整治他們。

廣平王妃趕到時,往往看到自己可憐的孩子在湖裡掙扎、站在太陽下罰站、被按著寫書道歉……

這些年,劉泠脾氣看起來是平和了很多,她也盡量讓自己情緒不要大波動。但這不包括她在廣平王府的時候。

廣平王府誰讓她過得不舒服,她能把這一家子鬧得雞飛狗跳,大家都不要舒服。

所以自來,有劉泠在的時候,廣平王府一家子都過得很累。劉泠也想不通,為什麼這一家子人感覺這麼良好,總往她跟前湊,趕著作死。為什麼這一家子就沒有覺悟,大家彼此不關注,相安無事,不是更好嗎?

像現在,又是這樣。

劉泠才到門口,門開了,廣平王妃從屋中出來,紅著眼睛看她。廣平王妃情緒不好,語氣自然僵硬,「他高燒還沒有退,你改日再來吧。」

劉泠的回應,就是直接無視她,走進門。而廣平王妃伸手想攔,忽覺得自己全身動彈不了,讓她駭然。但劉泠走進去後,她又能動了。她不覺看向慢悠悠走上台階的青年,對方眸子冷黑,看起來無情緒可言。

廣平王妃想起丈夫跟自己說的話,默默服了軟。

站在長廊盡頭,陸銘山和岳翎望著進進出出的人,欣賞了半天。他們二人是客人,只是禮節性問了一下,當然不會在主人公照顧病人的時候,主動湊過去。當下劉泠和其他人的爭執,都被他們看在眼中。

陸銘山沉默一下,懷念般笑一聲,「她還是這樣。以前就總和家裡人吵,現在還是這樣,一點變化都沒有。」

岳翎覺他話中情意刺耳,兀自轉話題,「白天還活潑可愛的小孩子,怎麼說病就病了?我還想小公子那麼懂事,怎麼跑假山吹風去了?」

想到下午書房中風波,陸銘山眸子閃了下,搖搖頭。他手扶著岳翎的肩,道,「這是別人的家務事,你我不要摻和了。天這麼冷,回去歇息吧。」

岳翎點頭,和陸銘山反身離開。但她再回眼看一看燈火通亮的一排屋子,風中,鐵馬嘩啦啦響。燈紅,燭黃,人來,一個個陰影,在廊下被拉得好長。看起來溫馨熱鬧,背地裡卻透著陰森詭異。

岳翎硬生生打個冷戰,沒有再看下去。她心中想:廣平王府這給人的感覺陰沉至極,小公子說病就病,該不會招惹上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了吧?

不過這與她無關。陸銘山的事情,廣平王府的事情,她全都不關心。隨意吧。

再說劉潤平,確實燒得厲害。他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最怕高燒。一個不小心,可能釀成終身的遺憾。好歹經過大夫一晚上的看護治療,小公子燒退了些,看起來不危險致命了,才讓一家子上下鬆口氣。

但劉潤平依然沒有醒。

孩子脫離了危險,廣平王又想起跟女兒清算這一切了。他總是懷疑劉泠是不是他的女兒,為什麼總跟自己的弟弟妹妹氣場不和?她一回來,就把最小的劉潤平給弄病了。

廣平王把劉泠叫去訓斥。他懷疑劉泠居心叵測,是不是想殺害劉潤平,藉此報復他?

劉泠覺得他簡直可笑,有病。

她還清楚記得,去年就是這個人給她寫信,說劉潤平被她害死了,讓她差點把自己給弄死。結果劉潤平沒事,廣平王壓根忘記給她寫信通知。這麼重要的事,他也能忘記。他滿口的「我要為你負責」「我是你爹我得管你」,在劉泠眼中,就是笑話。

兩人大吵一架,把這個王府的氣氛弄得很緊張。

劉潤陽和劉湘這兩個孩子,之前還敢沖大姐嘲諷,在劉泠氣場全開、跟廣平王吵架時,被駭得,只敢遠遠躲開。

最後,還是廣平王妃和沈宴出面,把兩個人分別喊走。

廣平王妃安撫丈夫,見丈夫踩在一地碎玉上,又抬手把桌上唯一剩下的完整的瓷杯摔了下去,「我只是希望她像湘兒那樣,像別的女兒那樣,聽我這個爹教訓兩句。有這麼難嗎?哪家女兒像她這樣,我才一開口,她就敢跟我吼!不孝女!」

而坐在正廳右側貴妃椅上的劉泠,聞言冷笑。她要開口,沈宴一杯茶遞到了她手中,「口渴的話,多喝點水。」

「……」劉泠臉色就便好看了,轉頭撐下巴,痴望著沈美人,調整自己的心情。

哎,沈宴真是太適合她了。生氣的時候,看看他的臉……然後她就覺得我男人太好看了,沒什麼好生氣的。

沈美人這樣的人,當什麼官做什麼錦衣衛啊。他就應該往那裡一戳,隨便站隨便坐。劉泠在一旁欣賞他的美貌,就算他發獃,她也能看下去很久。

廣平王見這個壞脾氣的女兒居然沒有反駁他,以為劉泠終於吃癟了,一看之下,卻差點氣吐血:他人還在這裡!吵架的一方火還沒有消!劉泠就敢當著他的面走神,而且不是一般的走神,看她那閃閃發光的眼神……她分明是去看美人,看得忘了他這個爹的存在了!

廣平王妃趕緊把激動的丈夫架下去,「好了好了,消消氣。」

由是,也沒什麼好氣的。反正廣平王府家的日常就是這樣。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誰也別想過得愉快。

幾天時間,便到了祭拜劉泠母親的日子。劉潤平還沒有醒來,家中大人只好把他留在家裡,讓人看著。

其實劉泠根本不想和這家人一起上山看她母親,但每年都這樣,她也不想吵。而且今年,她主要是想把沈宴介紹給她娘,讓她娘知道,女兒已經長大,已經嫁人。

但劉泠沒想到,廣平王臉皮之厚,每每突破她的想像。祭拜的明明是她母親,廣平王卻讓陸銘山跟著一起去。

陸銘山是誰?!他姓陸!他和他們家一點關係都沒有!

廣平王打得什麼主意?難道要跟她娘說,「這是你寶貝女兒的前未婚夫?」「他的一個姑姑在宮裡做妃子,生的兒子也算咱們家人。但是不好意思,他那個姑姑死了,那個皇子也死了。」

劉泠別過頭,懶得看她爹一眼。

好在岳翎識趣,借病推脫,沒有跟別人祭拜的時候去湊上去。

這讓劉泠對岳翎的印象稍微好那麼一點,但也沒好多少。岳翎一樣是她不喜歡的人。

「臉臭成這樣,難道要跟岳母告狀,說我欺負你?」坐在馬車上,沈宴逗她。

劉泠橫他一眼,心中卻一頓。

沈宴都沒有叫過她爹「岳父」,卻叫她娘「岳母」。

這不正是表明他的態度嗎?

劉泠坐過去,挨著他,開心了一點。她掀開帘子,往車隊前後看一眼。左右儘是廣平王府的人,錦衣衛的人,只有十來個。馬車緩慢地上山,天有些陰,總覺得今天要下雪一樣。

「怎麼錦衣衛的人這麼少啊?」劉泠回頭看沈宴,感動道,「你不用這麼顧忌我啊,連陸銘山那樣的路人都能跟著走。錦衣衛多兩個人,又是你的部下,我完全不介意啊。」

沈宴嘆口氣,「你想多了。臨州出了點古怪,有人看到夷古國人,我把人派了出去。」

劉泠只好收起自己的腦補,再看外面的風景,也沒了心情。她放下帘子,抱怨,「都入了春了,天還這麼冷。」

沈宴沒搭理她,他手中握著一把小刀,在他修長有力的手指間旋轉。另一手托著一枚橙子,五指屈起,橙子在他手中轉動。兩手一起動作,幾下的功夫,橙子就被他掏空,黃橙的皮完好保留,果肉渾然,也保留得很完整。

劉泠好奇湊過去,「你刀工真好啊。但是你在幹什麼?」

沈宴抬眉,拿過橙子皮,想了想,「送你個禮物,要不要?」

劉泠愣一下,臉紅道,「那多不好意思啊。你常送我禮物,我都沒送過你幾個。」

沈宴「哦」聲,說,「那算了。」

「別算了啊,」劉泠連忙抓住他手腕,堅定道,「我要的!」

沈宴嘲笑地瞥她一眼。

劉泠怕他真反悔,趁熱打鐵問,「你要送我什麼好玩兒的?」她就喜歡這些小玩意兒!

沈宴琢磨了一下,手中小刀虛划了一下。劉泠抓著他的手很緊,明顯暴露她的緊張。其實她不用緊張,今天祭拜她母親,沈宴是肯定不會拒絕她,讓她心情難受的。沈宴說,「送你個橙子燈,要不要?」

「要啊,」劉泠催促他,「你看著我幹什麼?你做啊。」

「我還沒想好怎麼做,回去再說。」沈宴放下橙子皮,拍拍她湊過來的頭。

劉泠有種被耍的感覺,瞪著他。

結果沈宴居然被她瞪笑,劉泠更加生氣了。

她很可笑嗎?為什麼他一抬頭看她,就忍不住笑了?

「好吧,先送你別的禮物。」沈宴想了下。

他就著那把小刀,在削好的橙肉上轉,東一刀,西一刀。劉泠邊看他動作,邊從塌下匣子里找出一隻香囊,將完整的橙子皮裝好,封袋,以防止沈宴事後賴賬,或者跟她吵架,不幫她做了。畢竟沈大人跟她冷戰時,對待她的事情,很是敷衍。

劉泠蹲下來,將香囊收好。再關注沈宴時,劉泠眼睜睜看著一隻橙子,在沈宴手中,變戲法一樣,變成了一隻只可愛的小動物。小兔子,小狗,小猴子,小老虎……

劉泠驚嘆地、崇拜地看著沈宴。

沈宴向她招一招手,喚小狗一樣隨意的手勢。劉泠不以為杵,即刻湊到了他懷中。

馬車停下,侍女們喊公主和沈大人下車時,對自己看到的場景,愣了一愣:公主在和沈大人低著頭,小案上擺著一堆小動物,栩栩如生。沈大人正握著公主的手,教公主怎麼雕果子……

等劉泠被沈宴抱下馬車,攜手而去時,侍女收拾著案上的水果,不覺想:公主和駙馬的感情,真是好啊。一點不像王爺說的那樣,只是政治聯姻。

接下來一路,就沉默了許多。王妃死後入皇陵,皇陵沒有那麼容易見。劉泠想祭拜自己的母親,除了跟著王朝每年的祭拜大典,進宗廟之類的,只能想別的辦法。現任廣平王妃讓人在山間建的小亭子,睹物思人的目的,是達到了。

劉泠自然不想跟王府的人走一起。她和沈宴走得比較慢,落在後方。兩人說著一些閑話,淡淡的。

劉泠說,「沈大人,你有沒有想過生與死的問題?」

沈宴嘖一聲,「你這問題,可真大。」他沒有直接回答她,兩人一前一後,又走了一會兒,在後方,看著劉泠白涼的側臉,沈宴道,「我們以前,似乎說過這個問題。」

劉泠眯眼,點了點頭。

因為她的病,她與沈宴說過好幾次死亡的事情。沈宴鼓勵她活下去,恰好她也是那麼想的。

那時候,他們兩人,還沒成親呢。

劉泠說,「我還記得我們當時說,你要是死了,我肯定不給你守寡。我活得多不容易,我得自己好好活下去,不能因為你,把我自己的生命給蹉跎了。」

沈宴笑。

劉泠停下來等他,他走到她旁邊,慢慢越過了她,他還在笑。

劉泠踢一踢他,「我要嫁給別人,給別人當妻子,給別人生兒育女。全都跟你無關。」

沈宴等她一起走,一直看著她笑,笑而不語。

半晌,她冷著臉不想跟他說話。他才漫聲道,「你要這樣想的話,我是多麼高興。你的生命,你要是自己會珍惜,我是最高興的。」

劉泠沒有再說話。

她伸手,到了他袖口,與他的手握住。她問,「那你呢?」

死亡很遙遠,陷入愛情的人,卻都想聽到保證。

沈宴卻不回答她。

她問得急了,他漫不經心道,「誰知道呢。」

不到死跟前,故事不會結束。但到了死跟前,誰又知道,故事會不會結束。

沈宴希望劉泠的人和心,都是她自己的。但也僅是希望,畢竟他自己都做不到。

未來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

「哇,好香的酒啊!」亭子里女孩兒的聲音,打斷了劉泠恍惚的情緒。

她停了一下,立刻感覺到不妥,讓人趕過去,「劉湘!你是不是動我的東西了?!」

劉泠寒著臉過去,劉湘和劉潤陽被她的聲音嚇住,往父母身邊縮。劉泠再一看,她昨晚裝好的酒,封口已經拆了一半,很明顯是小孩子的動作。她冷冷瞅著劉湘,廣平王眉頭一跳。

劉湘小聲,「我、我只是幫忙……誰讓你不提前說啊!」

「搬酒是下人要做的事,你湊什麼熱鬧?!你是要我像吩咐下人一樣吩咐你嗎?我讓你現在給我跪下,你也跪嗎?!」劉泠怒道。

廣平王妃摟著女兒,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劉湘被劉泠嚇哭,「我怎麼知道這是你的酒,要是知道,我根本不會碰……」

「算了,阿泠,小孩子不懂事……」陸銘山乾咳一聲,勸道。

廣平王平靜說,「怎麼,你要在你母親的亭子下,訓斥你妹妹嗎?」

「這酒是我娘留給我的!」劉泠冰冷的眼神,瞬間對上廣平王。她眼中的寒意和悲意,讓廣平王胸口一滯,「我娘生前,說她和你在我周歲時,在院中花壇下埋了酒,說等我長大後,等我成親時,釀好的酒就能喝了。她說我不記得的話沒關係,我爹記得,到時她和我爹會提醒我的。」

劉泠面容寒冷,「而你!早忘了這件事!」

氣氛,一瞬間沉默,僵硬。

廣平王妃怔怔抬目,看著劉泠雪白的臉容。和她姐姐年輕時,一模一樣啊……一模一樣……而她姐姐,被她害死!

過了許久,廣平王低聲,「湘兒,跟你大姊道歉。」

「憑什麼?我又不是故意的……」劉湘萬沒想到平時疼愛她的爹,會有為劉泠說話的一天,不禁不服氣地叫道。

「道歉!」廣平王聲音忽然放大,把眾人都嚇了一跳。他陰沉的臉色,讓誰也不敢上前發話。但本來,誰也不會上前發話。

不是自家的事,陸銘山只旁邊;廣平王妃正在發獃,她恍惚著,女兒的遭遇恍若未見;劉潤陽比妹妹稍微懂事點,擔憂地看看爹,看看娘,再看向劉泠時,目中帶著憤怒,可他並不敢做什麼;而沈宴,他根本不想參與。

劉湘被她爹的怒火,瞬間嚇哭。抽泣著大聲道,「對、對不起,大姊……我再不敢了!」她哭著轉身,奔入她娘的懷中,把她娘撞得一趔趄,廣平王妃這才回神,卻只疼惜地摟著女兒,沒有說什麼。

劉泠真是煩透了他們所有人,跟他們在一起一天,她就不舒服一天。這樣的一家子,乾脆死了好了!錦衣衛要對付他們,就對付好了!她不想向陛下懇求了!

好在有沈宴安慰她,讓劉泠壓下去怒火。

接下來的祭拜中,劉泠的心情一直不好。等在涼亭歇息時,天上飄起了小雪。眾人本就打算在這裡多坐一會兒,既然下了雪,就讓下人把馬車上的小火爐端出來,擺在一旁。眾人圍成一圈,席地而坐,在山中進行午食。

劉泠和沈宴挨著坐,與廣平王府那邊的人,兩邊的距離幾可走馬。好在對方似怕了她,也沒有湊過來煩。

「我娘生前釀的酒,本該我成親時喝。但我當時不在江州,給忘了。」劉泠小聲跟沈宴解釋,她不用提,廣平王自然是不記得的。她倒杯酒給沈宴,露出笑,「左右你還是喝到了。我之前都沒喝過呢,你嘗一嘗,看味道怎麼樣?」

沈宴在她期待的眼神中,接過她手中杯子,喝了一口。他盯著手中杯盞半天,目光清清淡淡的,沒有說話。

沈宴不跟她說笑的時候,表情向來淡。劉泠自以為能猜到他的表情,但現在,她真看不出他的意思。

難道酒釀的不好喝嗎?

劉泠心中忐忑,不自在,奪過杯子,「真的不好喝?我嘗一口……」

她握著杯子的手,就沈宴猛地一拽。手一抖,酒液傾灑出去,白玉紋杯也叮咣落了地,發出脆響。

「……!」劉泠抬頭,疑惑驚詫的目光,看向沈宴。

就在此一剎那,周圍發生了變化。涼亭中諸人本在吃喝,四周卻從叢木中,飛躍出來奇服異裝的人,手拿著各種武器,向涼亭中人砍殺過來。

眾人驚然。

沈宴反應最快,一個杯子被他隨手擲出,將側後方刺向他與劉泠的劍轉了方向。他抱著劉泠,向亭外躍出,身形迅疾,背後掠出虛影。

在沈宴動作後,諸人也終於反應過來。

侍衛們與錦衣衛們,一同拔出了刀劍。

廣平王這才驚怒起身,「什麼人?!竟敢刺殺本王!將他們統統抓……」他話沒有說完,一把刀就躍過眾人頭頂,向他刺來。他若躲開,身後的廣平王妃就要受此難。廣平王忙抱住自己的妻子,在地上狼狽滾開,之前的狠話,再沒心情說出口了。

陸銘山也與敵人戰到了一起。

劉潤陽和劉湘這對兄妹,戰戰兢兢,被侍衛抱到馬車裡,再不敢露出來。

一時間,小雪紛紛洒洒,再無片刻閑適,眾人迎接一場刺殺。

沈宴手摸到腰間,寒光拉長,長刀出鞘。

劉泠被沈宴拉著手躲閃,她心中急切,最怕自己給沈宴拖後腿。沈大人武藝高超,但他不擅長救人,每次為保護她,他都有點狼狽。被沈宴拽著,躲在他懷中,劉泠看去,發現那群刺殺他們的人,竟是夷古國人的裝扮!

腦中靈光一現。

她想起上山路上,沈宴跟她說過,臨州似有夷古國人的蹤跡,他派錦衣衛去查探。可現在他們在山上,也遇到了夷古國人的刺殺……所以說,不止是臨州出了問題,江州這邊,也出了問題嗎?

劉泠心中駭然:這場戰爭,到底是怎麼打的?前線在北方,夷古國的人,居然偷偷摸到了南方……他們在大魏,一定有內應!

但現在不是想那些的時候,他們如今正被刺殺。

劉泠心驚肉跳,緊緊抓住沈宴的手,盡量配合他躲閃。讓她欣慰的是,廣平王府的侍衛武功也不算低,還有十來個錦衣衛,廣平王、陸銘山也是會武功的,雖然不常用,大概也保護不了別人,但自救,大約是沒問題的。

雪下得急了,越來越大,落在劉泠的面上、睫目上。她擦去臉上雪水,腥風血雨中,兵器咣當中,地上倒下去一片人。敵人的屍體越來越多,夷古國還站著與他們拼殺的人,越來越少。

一刀插入敵人胸口,再次解決一個,敵人熱血噴出,沈宴拉著劉泠,往後退開。他拉著她的手,鬆了松。

兩人站在一地屍體中,看血水在他們腳下鋪展開。

劉泠看到有一個敵人眼見不敵,一咬牙,偷偷摸摸往旁邊退,竟向著馬車的方向。劉泠記得,劉湘和劉潤陽躲在馬車中。而那邊的侍衛們都在殺敵,顯然沒人有時間理會。

「沈宴!那邊,那邊!」劉泠握住沈宴的手,指給他看馬車,心中急切。

沈宴「嗯」一聲,節奏有些慢。

他提著刀,卻沒有動。

劉泠不覺回頭看他,卻發現沈宴的臉色很白,和落下來的雪,一樣的臉色。

她察覺不對的時候,周圍氣氛也陡然間一變,眾劍眾刀換了方向,齊齊向沈宴刺過來。

劉泠的眼眸,猛地瞠住,瞪大。

「你們幹什麼?」錦衣衛諸人也發現了不對勁,躍地而起,向這邊刺來。

他們的路,也被周圍方才還並肩作戰的廣平王府侍衛攔住。

沈宴猛地抱住劉泠的腰,拔地而起,向後急掠。有瞬間功夫,他與動作最快的幾人交了手,卻步步後退。

「沈宴!」劉泠抱住他,身上血液彷彿凝固住。

她不敢相信地看著對面,發布命令的人。

廣平王、廣平王妃、陸銘山。他們表情淡淡的,好像早有預料。

是啊、是啊……這是一個局!一個引沈宴入的局!

被側方一刀逼迫,前方侍衛擺開陣勢,蹲下來,弓箭上手,向沈宴射來。沈宴身子在半空中微晃,向下跌去。他落在地上,抱著劉泠,滾了幾圈。劉泠聽到他的咳嗽聲,她看去,見他嘴角滲了血絲。

劉泠全身顫抖。

廣平王聲音平淡,「沈宴,你今天逃不掉的,把阿泠放下。」

劉泠握住沈宴的手。

她低聲,「快走!快走!」

沈宴沒有動。

陸銘山笑了笑,「阿泠,你以為他不想走嗎?藥效已經開始發散,他走不了啊。」

劉泠抬目,冷然目光,看向對面的人。

她想起來之前劉湘故意碰她的酒,她倒了酒給沈宴,沈宴喝完一杯,沒有說話,卻在她喝時,碰了下她的手,酒液傾倒……

從那時候開始!從那時候開始!

「你們!」她顫聲,整個世界,都覺得冷。

她抓著沈宴的手發抖,痛得她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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