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塵身法靈巧,如一隻無聲息的野貓在庭院、閣院之間行走,避開道觀內巡邏守更的道士,來到院牆邊。
他一個翻身,到了道觀院牆之外,不由鬆了一口氣。
看來今晚之行,還算是頗為順利。
只要潛行回到姑蘇縣城的煙雨樓,就徹底安全了。
蘇塵看到,院牆外地上已經有一滴滴的生鮮血跡,延伸向西門碼頭河道的方向,消失在河道之中。
這是阿丑在三更天,用大公雞灑下的新鮮雞血,尚未凝固,用來迷惑和誘敵,他人應該已經回天鷹門總堂去了。
蘇塵立刻往姑蘇城而去。
……
青河道長如往常一般,上完茅廁,回到廂房,便打算就寢歇息。
剛踏入房內,他便皺眉。
一流頂尖高手對氣息是非常敏銳的。
尤其是這是他的寢室廂房,他對這裡的一桌一椅一書,哪怕是角落的塵埃,都是無比的熟悉。
房內極少有外人允許進來,外來的異常氣息侵入,很容易被察覺到。
雖然房內一切如舊,但他本能的直覺,有什麼地方不對。似有新鮮的氣息闖入過,令房內熟悉的氣息,變得紊亂了一些。
青河道長凌厲的目光掃過廂房內。
房內書架、桌子上並無異常,沒有翻動的跡象。
或許也可能被翻動過,但被小心的恢復原樣,看不出動過的痕迹。因為他經常會擦拭,桌台上沒有灰塵,翻動了也看不出什麼來。
突然,青河道長目光落在牆角的一座燭台。
這座燭台經常會點燈,但他從不隨意擦拭,檯面留下了些許灰塵。但現在,灰塵有被布輕微擦過的痕迹。
雖然來人很小心沒有留下指紋,但抹去了燭台的少許灰塵,顯然是不久被人動過。
「有人碰觸過這盞燭台,打開過密室?!」
青河道長神情一驚,閃步來到燭台前,便想要打開密室,進入裡面看看,有沒有失竊丟東西。
「且慢,會不會是引蛇出洞?」
青河道長想到另一種可能,猶豫了一下,停下。
哪怕有人碰過燭台,沒有一兩個時辰反覆的轉動和嘗試,那也打不開這道機關。他擔心有人躲在暗處偷窺,故意引誘他打開燭台密室,好記住開啟密室之法。
但這寒山道觀內一流高手多達數十位之眾,誰敢在此地放肆~!
青河道長還是決定立刻開啟密室,看看有沒有丟東西。他飛快的將燭台,左轉三圈半,右轉一圈半,按下去。
「咔!」
密室門打開,裡面十口滿滿的寶箱,金銀珠寶光芒璀璨,幾乎裝不下。
青河道長看到這十口寶箱內滿滿的萬兩黃金尚在,不由鬆了一口氣。
金銀珠寶分毫未動,應該沒人進入密室。
如果有江洋大盜轉動燭台,打開了密室,看到這數以萬計的金銀珠寶,豈會不生貪念?肯定會在狂喜之下,拿走大量的金銀珠寶。
但是,青河道長看到寶箱尚在,並沒徹底放心,又打開暗室牆壁上的一個更為隱蔽的暗櫃。
這裡面藏著一件奇珍靈寶,那才是整個寒山道觀最重要的寶貝,是舉世無雙之物,師尊的心頭肉。其它十口寶箱里的金銀珠寶加起來,也不如此物重要。
青河道長小心打開暗櫃查看。
這一看之下,他整個人都頭皮發麻,瞳孔中閃過一道驚悚恐懼之色。
暗櫃裡面的那捲玉簡靈書,已經不翼而飛。
「靈書,失竊了!」
青河道長渾身汗毛立起,嚇得亡魂大冒。
他才出去茅廁一盞茶功夫而已,密室居然失竊,丟了最重要的寶物。
如果別的東西丟了,哪怕是密室里一口萬兩黃金的寶箱子失竊,那都是一般的損失,他可以用自己的私財盡量彌補回來。
可是,那捲玉簡靈書,可是師父寒山真人的傳家寶貝,絕世珍寶。
哪怕是整個吳郡十三縣內,也沒有任何東西,比得上這件寶貝更有價值。
師父每次出門遠遊,必定叮囑,要小心看管這密室,靈書不容有失。
如果師父外出遠遊回來,研究靈書,發現玉簡靈書丟了,那他怎麼向師父交代?
怕是以死謝罪,也難贖此罪!
「該死!」
青河道長不由驚怒交加。
這江洋大盜居然之瘋狂,膽敢趁著他上茅廁這短短的一盞茶功夫,就進入密室內,竊走了玉簡靈書。
那竊賊想要打開密室,必定要費一番功夫,此時肯定還沒有逃遠。
立刻派人追逐,定能追回來。
「速速來人,道觀遭了大盜!」
青河道長一陣旋風衝出廂房,一聲震天的怒喝。
整個寒山道觀,都被他一聲怒喝所驚動。
原本在各院各房準備睡下的眾多道士們驚醒,從各院各廂房湧出。還有那些巡邏守夜的道士,一個個高舉著火把,衝到青河道長的房前,照耀的燈火通明。
「青河師兄,發生什麼事情了?」
「師尊,是什麼東西失竊了?」
所有眾道士臉上都是一片驚怒之色。
寒山道觀之威名,威震江湖數十年,大小蟊賊都是聞風膽寒,至少有十多年沒有發生過任何盜竊案件了。
眾道士們為首的,赫然是寒山道觀的五大一代弟子中的四位,青山道人、青雲道人、青石道人和青木道人。
包括青河道長這個大弟子在內,他們五個師兄弟是寒山真人的五大親傳弟子。
而其餘的則是二十多名青年道士和七十多名年輕小道士,是寒山道觀的二代弟子和三代弟子,修為在一二三流不等。他們之中也不乏頂尖的一流輕功高手。
青山道長等眾人,望見大師兄青河道長那一副被怒火籠罩的扭曲面孔,前所未有的猙獰和可怕。
「諸位師兄弟,密室內剛剛有一件重要物品剛剛失竊。全觀弟子立刻分兵各路,往不同方向去追!沿途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和可疑之人,都不要放過,立刻扣留,嚴加盤查,務必要失竊之物追回來!」
青河道長臉色鐵青,看向眾道士們,沉聲道。
「大師兄,究竟丟了何物,如此驚慌?」
青山道長等眾師兄弟紛紛問道。
「師尊的靈書丟了。」
青河道長咬牙切齒,也不敢跟其他師兄弟進行隱瞞。
此靈寶丟了,不找回來。一旦師尊回來,他怕是大難臨頭。只有追回靈書,戴罪立功,才能逃過此劫。
「啊!」
「丟的居然是靈書,這……這,我們如何向師尊交代?!」
青山道長等四位親傳道人舉著火把,都是嚇得倒吸一口冷氣,臉色駭然驚變。
其他二三代的小道士們或許不知此書的重要。
但他們身為寒山真人的五大一代親傳弟子,曾經跟師父一同研究過此靈書,自然知道此寶物的絕世珍稀程度。世俗道典千萬卷,難比此靈書一卷。
「諸位師兄弟別慌,靈書失竊,也就在短短一盞茶功夫之內,那大盜也是剛剛得手,在如此短時間內必定逃不遠!」
青河道長冷靜下來。
想他青河道人闖蕩江湖二三十年,經歷過多少大風大浪,雖然突遭大亂,卻也沒有亂了分寸,沉聲道:「二代弟子聽令,由兩名一流高手帶一隊人馬,分頭帶人去追!」
「是!」
寒山道觀內,二十名中青年道士們各舉火把,從正門側門魚貫而出,帶著眾多的小道士們,瘋狂的追了出去。
因為不知道竊賊往哪個方向潛逃,他們兵分八路,朝不同方向追趕。
寒山道觀的道士本就不多,僅僅一百餘人。
這樣一分散,每一路的人手都只有十餘名道士而已。如果在半路上遇到岔路,繼續四散開來,那人手就更捉襟見肘了。
走出數里之外,只怕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
寒山道觀的眾道士們分頭去追,小半炷香過去,卻並未有道士追到竊賊的身影。
倒是找到了一個相當可疑的線索,道士們迅速稟報給青河道長。
那就是在道觀的後院牆外,發現一些十分可疑的血跡滴痕,往西門碼頭方向去了,到河邊便消失。
青河道長等眾一代弟子們,來到院牆處,捻了一點氣血,嗅了嗅,神色變得凝重。
夜色太暗,也看不出什麼來。
只是血腥氣濃,尚未徹底凝固,手感頗為黏稠。
「很新鮮……估計也就一兩盞茶工夫之前留下的。沿著運河兩岸上下游如果重點搜尋,至少要三四十名人手才勉強夠用!……但不排除這是竊賊的調虎離山之計,更大的可能,是竊賊潛逃往了姑蘇縣城。」
青河道長闖蕩江湖數十載,江湖老手,當然不會憑藉這些血,就斷定江洋大盜逃入河道,被誤導追錯方向。
西門碼頭河道方向和縣城方向,這兩處最可疑。
但龐大的姑蘇縣城,居民十萬戶之眾,這比河道更容易隱藏。以姑蘇城之大,根本不是道士們能夠搜查的過來的。
青山、青雲、青木、青石等寒山真人的四位親傳弟子們,神情惶恐不安,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可能。那江洋大盜一旦逃入姑蘇縣城,逃之夭夭,怕是很難再抓住。
靈書雖是青河道長丟的,但是他們其餘的四名親傳弟子也難免受牽連。包括道觀內的其他道士,一樣逃不了懲罰。
「大師兄,那玉簡靈書藏的如此隱秘,有燭台機關,外人如何能在短短一盞茶的功夫破解機關,竊走此書?!」
「不錯,雖然我們師兄弟五人都知道靈書的藏在密室,但是燭台機關的開啟之法,卻唯有大師兄你一人才知道!」
「師尊將此靈書交於你看管,吩咐你日夜守護,你是怎麼看護的?大師兄,你不會是監守自盜吧?」
他們四兄弟不免懷疑起青河道長。
「混賬,我知道燭台機關如何開啟。但我要看玉簡靈書,直接取出來看便是。偷它幹什麼?等著被師尊嚴懲?」
青河道長不由惱怒的看著其他四人。
其餘四位師兄弟們一想也是,立時啞口。
青河道長負責看管,自然隨時可以看那玉簡靈書。青河道長背著寒山真人竊書,並沒有好處。
此玉簡靈書,寒山真人和他們五名親傳弟子已經研究近二三十年,但至今收穫非常有限。恐怕還是有頂尖的江洋大盜,不知從哪裡得知了消息,竊取了寒山道觀的靈書。
青河道長目光陰沉下來,盯著遠方暗夜寂靜的姑蘇縣城。
那江洋大盜如此厲害,在他眼皮底下動手,絕對是非凡絕頂之輩。此等人物肯定清楚,姑蘇城才是絕佳的藏身之地。
寒山道觀人手太少,無法布下天羅地網,抓捕此大盜。需要調動黑白兩道,整個江湖之力才行。
「那就來瞧一瞧,是你藏身的功夫強,還是我寒山道觀的力量更強!」
青河道長神色冰寒如刀,緊握拳頭,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