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裡隱藏著未知的怪物,不過可能是受到門後規則的束縛,那些黑霧並沒有向屋內擴散,居民樓內是安全的。
樓外的小區對樓內的居民來說似乎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他們的一切都被留在了大樓內部,彷彿只要離開就會遭遇不詳。
黎醫生關上了窗戶,他就像是看不到窗框上的血跡一樣。
「只有房東可以隨意進出居民樓,樓內租客想要在夜晚離開,必須要在房東的陪同下才行。」黎醫生看著外面濃濃的黑霧:「他一定是心虛了,所以才會破壞規則,想要跳窗離開。」
黎醫生的話引起了陳歌的注意,這個小區遠比他之前預想的詭異。
如果說租戶想要在晚上離開必須要房東的陪同,那房東死了怎麼辦?如果這裡永遠被黑夜籠罩怎麼辦?如果這裡只是不斷重複著同一個噩夢般的晚上怎麼辦?
很多門後世界都停留在一個時段內,因為這一時段給推門人留下終生難以忘記的絕望。
「殺害房東的人我們已經確定,現在我們只需要全力以赴,抓住那個殺害屈貴的兇手就可以了。」黎醫生的話聽起來冰冷、平靜,還帶著一絲殺氣,他似乎把這棟樓當做了自己的獵場。
現在獵場里出現了一個新的獵人,他想要做的自然是找出對方,然後幹掉對方。
「我建議大家再好好搜索一下這個房間,如果他真是殺害房東的兇手,屋裡肯定還有其他線索,房東遺失的那些鑰匙應該也在這裡。」屈贏不在乎別人的生死,他需要的只是自己的鑰匙,在他看來這樓內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自己家,如果自己家都不安全了,那他每天晚上睡覺都不安心。
「那個……」小孫似乎想要說什麼,他看著身邊幾人,目光凝固在窗框的血跡上:「我們你是不是太武斷了一些?僅憑一封信和幾顆牙齒就鎖定了兇手?而且我總覺得有問題,衛生間我也去搜查過,下水道那裡……」
「我們只是想要逼問出真相,做出選擇的是他自己,他心中有鬼,所以才會想要逃走。」黎醫生掃了小孫一眼,然後很快略過小孫,看向了陳歌:「你覺得呢?」
所有人中黎醫生唯一看不透的就是陳歌,他感覺陳歌身上有種讓他很不舒服的氣息,就好像是看見了同類。
那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人,黎醫生在看到陳歌的第一眼就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我贊同你的看法,當務之急是抓住那個殺死屈貴的兇手,我們幾個都有不在場的證據,兇手肯定是我們之外的人,如果我們內訌,最開心的人是兇手。」一切都在按照陳歌的計劃發展,利用這幾位居民去搜查樓內其他居民,看到那些人的秘密之後,雙方自然會形成對立,在雙方互相針對的時候,他慢慢佔據主動,直到樓內租客數量降低到一定程度,陳歌就會露出自己的獠牙。
陳歌和黎醫生看法相同,他倆都認為自己可以成為最後的贏家,區別只在於,陳歌知道兇手是外來者,黎醫生並不清楚門外的情況。
一個按照門內的規則去推測,一個結合門內、門外的情況設計布局,信息上的不對等,註定了黎醫生會吃虧。
大家維持著明面上穩定,實際上每個人都心懷鬼胎,當然除了小孫。
這個憨憨的年輕人還在玩著偵探遊戲,他想要找出真相,正在賣力的推測。
他並不知道尋找真相只能是在陽光下進行,當黑夜降臨,周圍全部都是瘋子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人去關心真相是什麼,大家想的都是自己如何能夠活下去。
幾人並沒有在中年男人屋內找到鑰匙,他們將屋子翻了個底朝天,最後只好放棄。
離開中年男人的家,他們從三樓開始,挨個房間排查。
屋內的人不開門,他們就想盡辦法破壞掉門鎖,進入其中。
大樓藏污納垢,沉積了數年的黑暗,被一把更黑暗的刀子劃開。
異裝癖、出軌、激情殺人、潛逃的罪犯、精神變態……
一扇扇門後隱藏著一個個扭曲的靈魂,他們守著自己最骯髒的秘密,一點點喪失人的外貌,變成畸形的怪物。
陳歌在向暖的門後世界裡看到了人性的底線,他們就隱藏在普通人當中,也許在某一個瞬間還曾和我們擦肩而過。
從三樓一直走到八樓,在搜查兇手的過程中,陳歌他們遭到了巨大的阻力。
當秘密被曝光,大部分扭曲的租客都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去反抗,他們之中有些人根本不在乎兇手是誰,他們只想守住自己的秘密。
黎醫生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地步,在搜查的過程中,大頭被一名潛逃罪犯刺傷,他本人也受了輕傷。
困獸猶鬥,那些租客為了不讓自己用來棲身的人皮被掀開,他們使出渾身解數。
有的用花言巧語哄騙,有的用暴力去驅趕,有的想要矇混過關,還有的甚至想要將所有人都殺掉,這樣就能守住自己的秘密了。
整個隊伍當中,除了李婆婆和跟在後面的溫晴外,只有陳歌沒有受傷,他冷眼旁觀,陰瞳凝視著人性中的陰暗面。
再次回到房東居住的九樓,幾人聚在901房間門口。
兇手沒有找到,房東丟失的鑰匙也沒有找到,所有人都拖著疲憊的身軀。
「等樓道門打開以後,我一定要搬出去。」小孫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他的世界觀在一夜之間被顛覆,這一個小時之內看到血腥恐怖場景,比他前二十年在電影里看到過的限制級場景都要多。
高強度、高頻率的刺激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他似乎患上了開門恐懼症,連推開門的勇氣都沒有了。
「找不到鑰匙,樓道鐵門上的鎖就無法打開,咱們誰都出不去。」陳歌單手提著背包,他一直在保存體力,不間斷的呼喚著員工的名字,除此之外再沒有去做任何事情。
「可是大部分房間我們都已經找過了,那麼多鑰匙,殺死房東的兇手能把它們藏在什麼地方?」屈贏和他女朋友也被嚇的不輕,和那些最底線的畜牲比起來,他倆只能算是人渣。
「我只找過了一部分房間,這樓內還有一部分房間我們沒有去過。」圖窮匕見,陳歌現在狀態很好,他一路都在划水。
「你是說三樓以下的房間嗎?」屈贏點了點頭,現在只能把希望放在一樓和二樓了。
「不,我的意思是說咱們幾個的房間。」陳歌剛說完這話,黎醫生和大頭的臉色就發生了變化:「兇手知道自己暴露,很可能會選擇去嫁禍我們幾個人,比如把某些不重要的證物放入我們幾個的家中。」
陳歌說的就是黎醫生和大頭的做法,大樓內的租戶,死的死,傷的傷,還有一部分被捆綁起來,失去了行動能力,陳歌現在已經不再忌憚樓內租客了。
這棟樓內居住著眾多人渣和畜牲,他們數人聯手,身體素質不如從前的陳歌必死無疑,可惜他們的自私和陰暗給了陳歌機會,讓陳歌在夾縫中找到了一條幾乎是不可能存在的「路」。
黎醫生輕傷、大頭重傷、丁阿姨躲在自己房間,屈贏卑鄙無恥肯定不會幫忙,所以陳歌現在的對手只剩下黎醫生了。
攤牌已經成為陳歌的選項之一,不過他依舊沒有跟樓內租客撕破臉皮,能夠他們互相殘殺,為什麼非要自己動手?
普通人進入這樣的大樓,首先想的肯定是如何保命,然後在保命的前提下通過種種線索找到鑰匙,然後離開這棟建築,市面上很多電影、遊戲都是類似的套路。
但陳歌的攻略方式不太一樣,他想要把這棟大樓里的人渣和變態全部幹掉,當所有人都無法反抗的時候,他就算沒有逃出這棟樓,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通關了。
「我們幾個不是兇手,你這麼懷疑也有道理,我們可以回自己家裡看看,如果在誰家裡發現什麼東西,可以拿出來給大家一起分享。」黎醫生眼神依舊凌厲,但臉上也有一絲疲憊,這棟樓內的水太深了,很多租客隱藏的秘密他都是第一次知道:「兇手非常狡猾,很可能採用你說的方法,我們想要不中計,必須要相信彼此。」
黎醫生和大頭心裡很清楚,他們雖然是殺死房東的兇手,但並不是殺害屈貴的兇手,這大樓里真的還存在另外一個未知的殺人魔,這也是他們會配合陳歌進行調查的原因。
他們殺死了房東,掌握有所有房間的鑰匙,但是那個殺人魔卻能夠通過的窗戶自由進入別人家裡,這在他們看來是個非常大的隱患,說不定他們房間里的秘密也已經被第三者知道了。
人為了隱藏自己的黑暗面真的會做出很多事情,陳歌也正是利用了這一點,讓這幾個變態在深淵中不斷墜落。
「先檢查一下九樓和十樓,如果這裡再沒有什麼發現的話,我們就開始搜查自己的房間吧,一定要注意安全。」陳歌一開始還想著藉助樓內租戶的力量去對付被詛咒醫院的怪物,他沒想到那怪物會如此精明,根本不給自己機會,現在樓內租戶都快要死完了,他依舊沒有出現。
沒有鑰匙,陳歌他們想要開門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陳歌他們將九樓的所有房間門全部打開。
九樓的六個房間從裝修風格和內部傢具擺放全都一模一樣,只看外觀的話,就像是一個模具里拓出來的。
「房東為什麼要弄出六個完全一樣的房間?」
「表面一樣,內部可能不同。」陳歌的記憶力遠超常人,他清楚記得901房間的某些細節,對比過後,發現了很多問題:「有的房間里衛生間的鏡子被拆卸下來,裡面安裝了夾層,有的冰箱後面的牆壁被掏空,還有的房間床下面增加了隔板,可以藏一個人在裡面。」
「房東為什麼要這麼做?整個九樓只有他一戶,他為什麼要把六個房間全部改造成這樣?」小孫還沒意識到陳歌所說的那些細節有多麼恐怖。
「也許是為了監禁某個人,將其折磨瘋。」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你們有沒有發現,九樓所有房間的窗戶全部被水泥砌死,整個房間是完全封閉的,根本出不去。」陳歌站在窗戶旁邊:「這就為監禁提供了一個合適的場地,住在這樣一個房間里,昏迷之後你再次醒來,能夠發現自己被轉移到了另外一個房間嗎?」
「你什麼意思?」
陳歌指著被做了手腳的卧室床和鏡子:「舉個例子,比如一個人半夜驚醒,他去廁所照鏡子,發現鏡子里的人不是他,他會不會感到非常害怕?」
「幕後黑手想要把被囚禁者逼瘋?」
「沒那麼簡單,你們有沒有發現屋裡到處都擺放著沒有貼標示的藥瓶?」陳歌一開始覺得房東已經死了,不想在房東身上浪費時間,但讓他沒想到的是房東身上竟然也隱藏著一個很大的秘密。
「這些藥瓶是關鍵嗎?」小孫隨手拿起一個藥瓶,打開看了看。
「如果被監禁者服用藥物睡著之後,再次清醒過來,一切就又都恢復了正常,他會不會覺得是自己病了?從而更加需要那種藥物?」
說道這裡,陳歌看向茶几和餐桌:「所有房間里幾乎隨處都擺放著那種沒有貼標示的藥瓶,這也是一種心理暗示,想要讓屋內的人更加的依賴這種藥物。被監禁的人可能一開始會懷疑藥物的作用,但隨著他看到的場景愈發古怪,他會慢慢接受藥物能夠治癒自己的事實,而最殘酷的地方就在於,那些藥物其實根本救不了他,只會不斷加重他的病情,讓一個正常人被徹底逼瘋。」他在九樓每個房間里都發現了大量藥瓶,這些藥瓶全都沒有貼標示:「黎醫生,你能看出來這是什麼葯嗎?」
「有的像是安眠藥,有的我也不認識,應該是治療精神疾病的,我不太確定。」
「這棟樓內只有你的職業和醫藥有關,如果連你都不確定,那這個線索對我們來說意義不大。」陳歌正要將藥瓶放回去,一直跟在他身後很少說話的溫情突然拽了他一下。
陳歌心領神會:「這六個房間里應該還隱藏有線索,大家分散開,再搜查一遍吧,如果沒有收穫,那我們就在十樓集合。」
等大家離開之後,溫晴才開口說道:「陳歌,這是治療狂躁症的葯,我給向暖買過很多次,以前房東沒有搬出金華小區的時候,家裡也有很多這種葯。」
「你說這葯是房東的?」
「恩。」
看到藥物的時候陳歌有兩種推測,第一藥物是黎醫生的,因為他本身是醫生,並且和房東的死有關,但是這麼算的話時間對不上,畢竟修建六個完全一樣的房間需要耗費很長時間。
第二種推測就是藥物是房東的,那個囚禁別人的混蛋就是房東,六個房間全都是他打造的,為的就是把一個人給逼瘋。
「在你印象中,房東是個什麼樣的人?」
「房東是金華公司的老總,一個很不幸的老人,他家人全部死於一場火災,從那以後他就變得沉默寡言。不過那老人很喜歡孩子,也是少有的,不討厭向暖的人之一。」
「你對他印象不錯?」
「我很忙的時候,他曾幫我照顧過向暖。」
「你讓一個患有狂躁症的人幫你照顧向暖?」陳歌都感到驚訝了。
「那些葯是房東給自己孩子買的,他的小兒子患有嚴重的狂躁症,一直沒有治好,病情反覆,葯一用就用了一輩子。」
「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嗎?躁狂症患者的父母、同胞手足、子女,患病機率是百分之十二到百分之十五,遠高於一般人群。」陳歌跟著高醫生真的沒少學東西,耳濡目染,他了解了很多心理學知識。
「可那個老人很和藹,他對誰都非常好,所有見過的人都發自內心的尊重他。」
「你見識過樓里這些披著人皮的畜牲後還能說出這話?他們在人前的和善都是為了隱藏私底下罪惡。」陳歌語速變快:「你以前經常讓他照顧向暖嗎?」
「也不是經常,偶爾會有一兩次。」溫晴臉色蒼白,他想到了很不好的事情:「陳歌,你說這六個相同的房間會不會是專門為了囚禁向暖改造的?」
「我也不清楚,但有件事我倒是弄明白了。」陳歌站在角落裡,壓低了聲音:「門後世界的一切都是根據『推門人』記憶編織而成,我從進入這裡之後就很奇怪,向暖是怎麼知道了所有租客的秘密?我一開始以為向暖有洞察人心的能力,聽你這麼一說我才知道真相要比我猜測的殘酷無數倍。」
「真相?」
「你還記不記廁所里的電視機,以及電視機後面密密麻麻的線路?」
「記得。」溫晴產生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房東一直在通過監控偷窺樓內居民的生活,他看到了所有人最骯髒醜陋的一面,然後他可能又讓純凈如同白紙一般的向暖觀看了這些。他在人前告訴你世界很美好,花是紅的,天是藍的,可他在人後卻不斷告訴向暖,屏幕里播放的才是真實的人性。」
陳歌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他已經盡量不用那些比較過分的辭彙,可溫晴聽到以後還是差一點暈倒。
她無論如何都不敢想像,向暖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很可能就是因為她曾經的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