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拍溫晴的肩膀,陳歌小聲說道:「打起精神,現在不是悲傷和後悔的時候。」
溫晴緩了很久才恢復正常,她深吸了幾口氣,點了點頭。
「接下來咱們就去十樓,看看房東真正的秘密是什麼,等知曉一切之後,我們就該離開這棟樓了。」向暖和被詛咒醫院的怪物全部失去了蹤影,陳歌也不想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他擔心自己會錯過一些事情。
十幾分鐘後,眾人在九樓和十樓的樓梯拐角集合,他們搜查了屋內所有地方,但都沒有什麼收穫。
「這棟大樓最後的秘密應該隱藏在十樓,大家做好心理準備。」陳歌在說這話的時候,雙瞳掃過黎醫生和大頭。
黎醫生和大頭提著裝有開鎖工具的不透明袋子,兩人站在一起,目光躲躲閃閃,不跟陳歌對視,他們似乎背著陳歌有了另外的計劃。
想要動手了嗎?
陳歌仍舊和平時一樣,說話語氣和表情都沒有太大的改變,只不過他不再把自己的後背暴露出來,一直跟溫晴和小孫走在一起。
上樓的時候,陳歌還特意抓住了孔贏,不斷詢問他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剛才短暫分開時,這幾名房客分散在各個房間里,但是他們回來的時候,黎醫生、大頭和孔贏夫妻是一起的,他們四個對陳歌的容忍似乎已經到了極限。
來到十樓,幾人沒用多長時間就撬開了1006房間的門,撬的多了,他們也愈發熟練了。
防盜門打開後,一股淡淡的臭味從房間里飄散出來,好像有什麼東西腐爛變質了。
「十樓平時只有房東會過來,這一層不對外出租。」屈贏捂住口鼻,對陳歌來說只是很普通的臭味,樓內居民卻覺得非常刺鼻,反而是陳歌覺得無法忍受的惡臭,別人都聞不到。
1006房間只是大概裝修了一下,地面上滿是積水和污漬。
尋著那刺鼻的氣味,幾人進入屋內,發現1006房間里除了一個個大冰櫃外沒有擺放任何傢具。
「冰櫃里不會藏著屍體吧?」溫晴躲在了陳歌身後,但是又被陳歌拽到了身邊。
「不要離開我的視線,屍體雖然可怕,但不會對你起殺心,我背後不安全。」陳歌隨手打開了一個冰櫃,裡面裝滿了爛掉的蔬菜和肉類,還有大桶的純凈水:「房東準備這麼多食材幹什麼?」
幾人將屋內所有的冰櫃全部打開,並沒有什麼恐怖的畫面,前幾個冰櫃里都存放著食物,最後一個冰櫃周圍散落著各種壞掉的肉類和生食,冰櫃裡面則放著幾大包葯。
陳歌將一包葯從冰櫃里取出,打開一個藥瓶看了看:「這種顆粒劑藥物,吸潮後會加速藥物成分分解變質,嚴重影響藥效,房東手裡有大量這種藥物,他對這種藥物非常了解,應該不會把它們放入冰櫃當中儲藏。另外,你們看周圍散落的生肉,來者可能只是想要隨便找個地方存放多餘的藥物。」
「房東死後掌握鑰匙的肯定是兇手,你是說兇手進入過這裡嗎?」黎醫生提著一個黑色不透明袋子走到了陳歌身邊。
「我可沒這麼說。」陳歌側頭看了黎醫生一眼:「話說你擁有一份那麼體面的工作,收入相比較普通人來說也不算低,為什麼非要住在這裡?」
「住習慣了。」黎醫生淡淡的回道。
「習慣了這裡的髒亂差,還是習慣了這裡的管理混亂?」
「習慣了這裡的空氣,住在這裡我感覺很舒服,懶得搬去其他地方了。」黎醫生關上了冰櫃:「走吧,去下一個房間看看。」
他提著黑色袋子背對陳歌,故意從陳歌身前走過。
陳歌提著背包,視線根本就沒有放在黎醫生身上,而是歪頭打量著有些緊張的屈贏。
「你在看什麼呢?」
「沒什麼。」屈贏一手捂住肚子,跟著黎醫生和大頭走出了房間。
小孫也正要往外走,但是被陳歌一把拽住手臂:「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小孫還沒有分析出誰是兇手,正緊皺著眉毛在思考。
「電工被殺的時候,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也沒聽到太多東西,只是我感覺電工好像認識丁阿姨和黎醫生,他們不像是普通的鄰居關係。」小孫能看出一些細節,他只是思考的方向太過狹隘。
「他們關係親密,丁阿姨和黎醫生卻執意要殺死電工,你覺得這是為什麼?」
「殺人滅口?」
「沒錯,電工是個虐待弱者的變態,丁阿姨是心理有問題的人販子,最恐怖的是黎醫生,一切都是他在策劃。」陳歌突然說了這麼一段話,信息量很大。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為什麼現在才說出來?你想幹什麼?」跟著真正的兇手去追查兇手,跑遍了整棟樓,小孫只是想一想就覺得可怕,他現在不敢去信任任何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也不例外,只不過有些人的秘密不會去傷害別人,而有些人的秘密卻是建立在傷害別人的基礎上。」陳歌輕輕拍了拍小孫的肩膀:「人性是世界上最複雜的,是作為個體獨一無二的烙印,我不會強求你去做出什麼選擇,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思考一下再去決定怎麼做。」
小孫出現在向暖的門後世界,說明他本人可能也有一些問題,只不過他沒有被這樣的環境同化,身邊的黑暗並未讓他沉淪,他在門外離奇失蹤很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陳歌覺得小孫是可以爭取的,他一路上都在觀察小孫。
想要在門後世界獲得陳歌的信任很難,因為陳歌本來就是那種容易相信別人的人,不過他身上也有一個優點,那就是一旦真正相信了某個人後,很少會動搖。
「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首先要做的是保護好自己,別再亂說話了。」
之前小孫對陳歌來說只是陌生人,對方是死是活陳歌並不是太關心,最多也就是能幫的話幫一把。
現在陳歌想要小孫成為自己的同伴,自然不會再放任小孫「胡說八道」去引麻煩了。
聽了陳歌的話之後,小孫面帶疑惑,他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樓廊上傳來大頭的慘叫,陳歌走出1006看見大頭坐在樓道里,手捂著自己的肚子,血順著繃帶滲出。
大頭傷勢變得嚴重,黎醫生中間曾提出讓他回去靜養,但是大頭死活不願意,他似乎知道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麼,想要留下來幫助黎醫生。
很快十樓的其他幾扇門被打開,從1006到1002號房他們都沒有什麼有用的發現,直到1001房間,也就是這棟大樓頂層走廊最深處的那個房間。
鐵門還沒有被完全打開的時候,陳歌他們就聽到了從房間里傳出來的聲音,像是一個小孩在哭。
「屋內有人?」
陳歌本來並沒有在意孩子的哭聲,但是他發現黎醫生表情也非常詫異後,漸漸的感覺不對勁了。
殺死房東的真兇黎醫生都不知道房間里為什麼會出現哭聲,那說明房間里肯定出現了某種變故。
徹底拉開防盜門,幾人看到屋內的場景,表情全都發生了變化。
1001房間的地板和牆紙上畫滿了睜開的眼睛,客廳里沒有茶几、沙發之類的傢具,只是堆放著十幾台大大小小的方箱電視機。
那些電視機層層疊疊落在一起,最中間的電視機屏幕是打開的,上面播放的畫面是一個孩子坐在十幾台電視機中間,臉色蒼白,瞳孔顫抖,非常不安的觀看著周圍的電視。
「向暖!」
看到電視機屏幕上的那個男孩,溫晴沒有控制住,直接喊出了聲。
自己的孩子,曾經有過這樣的遭遇,溫晴站在客廳門口,她的眼睛瞬間就紅了,肩膀也在打顫。
她不敢去看那台電視機,但是視線又控制不住的瞟向那裡,屏幕上的孩子獨自一個人在掙扎,臉上的表情時而正常,時而猙獰可怕,宛如一個怪物。
鑰匙被兇手拿走,但是黎醫生的表情也非常驚訝,他顯然不知道是誰將電視機打開的,這並不是說他洗脫了嫌疑,而是說明打開電視機的人很可能不需要房東的鑰匙也能夠進入這個房間。
陳歌腦海里瞬間浮現出向暖的身影:「推門人是向暖,這是他的門後世界,他想要引導我們看見真相?」
幾人站在原地,他們正考慮要不要進屋的時候,電視機屏幕里的向暖突然抬起了頭,他隔著電視屏幕看向了站在門後的眾人。
「走……」
很輕很輕的一個聲音從電視機里傳出,緊接著所有電視機的屏幕全部被打開,一幅幅畫面播放出來。
302的中年男人比對著模特的屍體,扭動人偶的關節。
205房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將李婆婆的遺像摔到李婆婆身前,將桌上的貢品扔了李婆婆一身,掐住了李婆婆的脖子。
701的男人用煙頭燙平指紋,拿著刀站在鏡子旁邊,鏡子上貼著印有他自己照片的通緝令。
702的年輕女人坐在電腦前,她滿身鮮血,身後躺著一具中年男性的屍體,她似乎正在網上搜索如何快速有效的處理大型垃圾。
505房間一個化了淡妝的男人穿著妻子的衣服,拿著妻子的照片,看著鏡子里凍僵的妻子,擺出了和妻子一樣的姿勢。
602的廚房當中,一個男人一遍又一遍的洗著手,他使用各種工具,搓爛了手上的皮還不停止,血越洗越多,怎麼都洗不幹凈了。
301房間,吳悠被一個看不見臉的大人捂住了眼睛和耳朵,他倒在血泊中的父母正被其他樓內居民拖拽出客廳。
……
一段段讓人不寒而慄的視頻在屏幕上播放,向暖被圍在了中間,他的表情愈發猙獰,雙手揮舞,抓著地上的什麼東西就往嘴裡塞。
他吃完之後,所有屏幕上的畫面都開始閃動,隨著他重重摔倒在地,屏幕上的畫面全部消失了。
屋內安靜了下來,眾人耳邊只剩下溫晴充滿自責的哭聲。
視頻里的畫面非常真實,也正因為真實所以更加的讓人害怕。
「這就是樓內最後的真相嗎?」小孫有種快要被逼瘋的感覺。
「你錯了,這只是真相的一部分。」陳歌看向黎醫生:「剛才播放的那些視頻里為什麼沒有你、大頭、丁阿姨和電工的視頻?」
「很奇怪嗎?這難道不是正好說明我們是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嗎?」大頭插嘴說道。
「別再自欺欺人了,電工做過什麼你們很清楚,你們殺他就是為了保全自己。」陳歌拉開了背包拉鎖:「殺死房東的兇手就是你們四個人。」
1001房間里氣氛凝重,許久之後,黎醫生冷漠的臉上露出了一個驚悚的笑容:「你說對了,房東看到了我們的秘密,他是被我們四個聯手殺掉的,那些牙齒和承諾書都是我們的東西。你很聰明,但是你明白的太晚了,這棟樓內現在已經不會有人幫你了。」
看到黎醫生臉上可怕的笑容,陳歌也笑了起來,他的笑容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但在這種情況下,他的笑容顯得更加詭異:「你怎麼知道我是現在才想明白的?」
聽到陳歌的話,大頭和黎醫生都笑了,他倆朝屈贏招了招手,三個人分別從三個方向圍住了陳歌。
「其實從一開始我們就騙了你,我根本不是什麼兒科醫生,大頭也不是我的患者。」黎醫生掀開了袖子,露出了胳膊上瘮人的疤痕和針孔:「我們兩個都是病人,而且是很嚴重的、無法控制住自己的病人。」
他們在黑色不透明的袋子里摸索,那裡面不僅裝著開鎖用的工具,還裝著兩把尖刀。
「上樓的時候,我無數次想要從袋子里取出這東西,最後都忍住了。」黎醫生拿著刀子,他根本沒有把陳歌當做人來看待,那種目光更像是在打量待宰的羔羊:「我一直覺得樓內很吵,現在總算清凈了,我也可以名正言順的成為新房東了。」
「你想的倒挺美。」陳歌把手伸進了背包里:「其實我也欺騙了你們,我根本不是什麼心理醫生,那些被我治療過的患者,他們都叫我碎顱醫生。」
五指握緊了宛如活人脊骨的錘柄,陳歌在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已經向前衝刺,掄起碎顱錘重重擊打在了屈贏身上。
吐了一大口血的屈贏癱倒在地,滿臉無法相信的表情。
他一句話都沒說,甚至腦子都沒轉過來的時候,胸口就癟了下去。
「為什麼是我……」
身體失去了行動能力,屈贏眼看是要不行了。
「現在就剩下你們兩個了。」陳歌站在門口,碎顱錘上的倒刺摩擦著牆皮,發出瘮人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