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2章 紅蓋之下

隨著林七夜話音落下，一隻只木椅在殿內憑空顯現，無數道身影坐在其上，

大殿的左側，皆為大夏神明，元始天尊，道德天尊，楊戩，西王母，孫悟空，哪吒，酆都大帝……

右側，則是人間親朋，周平，吳老狗，陳夫子，葉梵，左青，路無為，王面，紅纓，溫祈墨，趙空城，盧寶柚，方沫……這些身影出現在殿中，卻宛若石塑般一動不動。

在這段不曾存在的因果中，林七夜可以將回憶中所有的身影都幻想出來……即便他們只是空有軀殼的觀眾。

沈青竹，百里胖胖，安卿魚，江洱，曹淵等人坐在最前排，含笑看著堂中，

這時候的百里胖胖還未蘇醒成天尊，

安卿魚不曾背叛大夏，

江洱沒有魂飛魄散，

曹淵沒有死在安卿魚的手下，

沈青竹還是那個拽拽的沈青竹。

林七夜通紅的眼眸，一一掃過曾經的他們……笑了，

他彷彿從他們的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迦藍和自己，那是他記憶中，最幸福美好的時光。

在這死寂沉悶的婚禮會場中，兩道身影緩步走出，

霍去病與公羊婉的目光，掃過這片大紅喜慶的冥府殿堂，掃過這毫無生氣的觀眾坐席，神情複雜無比。

他們的因果早就被林七夜牽扯入其中，他們也是除了林七夜之外，這會場中僅剩的活人……

「林七夜……」

看著台上似哭似笑的林七夜，公羊婉似乎想勸些什麼，見霍去病對她輕輕搖頭，只能又憋了回去。

「二位前輩，請入座。」林七夜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霍去病與公羊婉對視一眼，在第一排的空位上坐下，等待著婚禮的開始。

眾賓入座，燭火搖曳，

林七夜穿著那身大紅狀元袍，面對殿門，朗聲開口：

「請轎！」

咚——！！

厚重的冥府殿門緩緩打開，

朦朧的灰煙自門外飄散捲來，將滿屋的紅帷幔拂起，燭火輕擺，掌聲雷動，

一隻勾畫著絕美鴛鴦的大紅喜轎，自灰煙中懸空飄來，單薄的簾幕之後，隱約見一道佳人倩影，珠光搖曳。

林七夜望著那隻大紅喜轎，狀元衣袍隨風拂動，他面帶笑容，眼含晶瑩，像是個即將迎接摯愛新娘，喜極而泣的新郎官。

「侯爺……那轎中，真的是迦藍嗎？」

公羊婉看著那口喜轎，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

霍去病嘆了口氣，微微搖頭，「雖然林七夜將她的因果引入這裡，但迦藍已經死了，那口轎中的，自然也是一個沒有魂魄的軀殼，就和這裡的所有賓客一樣。」

「既然只是一具無魂軀殼，林七夜又為何執意要與她成婚？」

「他辦這場婚禮，是想補上一段因果，完成一個約定……禮成之後，他們便算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即便，天人永隔。」

公羊婉點了點頭，看向那逐漸向喜轎走去的身影，眸中滿是心疼與憐惜。

新郎官在喜轎前站定，他掀開簾幕一角，另一隻手伸上前，溫柔開口：

「出來吧，我扶著你。」

一隻白皙的玉手從轎中伸出，與他牽在一起，下一刻，一個披戴鳳冠霞帔的美艷佳人從轎中走出，

殿外的陰風拂過會場，將新娘的大紅蓋頭吹的輕輕擺動，露出一截修長的脖頸，與耳垂點綴的似玉珠花，卻沒人能看清她的容貌。

林七夜牽著她的手，向大紅的婚禮殿堂走去，

新娘低著頭，像是牽線木偶般，呆板的跟在他的身後……

兩人在堂中央站定，大紅的婚衣背後，便是一黑一紅兩口棺材，滿堂的帷幔飄舞，有種無法言喻的喜與悲。

「侯爺，我與迦藍都無父無母，也無媒人……您見證了我們的相遇與相愛，請您做媒，替我們主持婚禮吧。」林七夜帶著迦藍，對觀眾席上的霍去病躬身一拜。

霍去病自然不會拒絕，他緩緩站起身：

「本侯從未替人主持婚禮，只在兒時見過幾次……可是如古時一般？」

「我與迦藍命途多舛，天地無情，故一不拜天地；我二人又無父無母，故二不拜高堂……我與她，只拜彼此。」

霍去病點點頭，「好。」

林七夜轉身看向身側的迦藍，在他的意志下，那披著紅蓋頭的佳人也呆板轉身，與他彼此對望。

霍去病深吸一口氣，洪亮威嚴的聲音，在殿堂內回蕩：

「請新人……一拜。」

那兩道大紅身影站在一對棺前，對著彼此，深深拜下……

這一刻，大殿之外鑼鼓喧天，嗩吶齊鳴，

卻不知，是喜是悲。

「……二拜！」

林七夜看著那近在咫尺的紅妝倩影，淚水再度盈滿眼眶，他的上身一點點拜下，直到幾乎與迦藍的頭碰在一起，?

隔著那大紅的蓋頭，他甚至能聞到迦藍發間的清香，

他知道眼前的迦藍，不過是一具纏繞著因果的軀殼……但這一次，他還是心動了。

隨著身體緩緩站直，他再度看向身前的迦藍，在這一瞬間，他忍不住想掀下那紅蓋頭，再看一看迦藍的模樣……但他還是忍住了。他怕自己看到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眸，徹底打破他這一刻僅存的幻想與喜悅。

「……三拜！！」

林七夜閉上雙眸，深深拜下，頭幾乎要磕到身下的地面。

為什麼……

要是這一切是真的，該有多好？

身形拜的越下，林七夜心中的酸楚與不甘就越發強烈，他的雙拳緊緊攥起。

並不相愛的人在盛大的婚禮上笑面相迎，

熾熱純粹的愛在冰冷的棺槨前……淚眼婆娑。

「禮成。」霍去病的聲音再度響起。

雷鳴般的掌聲從台下傳出，林七夜直起身子，將迦藍的手牽起，

漫天紅帷飄蕩，嗩吶聲響徹殿外，他深情的喃喃低語：

「從今日起……你是我妻。」

因果已成，連理既定，

這段不曾存在過的歷史，開始逐漸消散……一位位賓客自黑暗中隱去，搖晃的燭火最終平息，喜轎化骨，紅帷化風，

那隻飄蕩的大紅蓋頭下，

她已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