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副活色生香的場面。
一雙雙縴手捧起池水,澆在凝脂般的肌膚上。氤氳水霧中,隱約可見女子們姣好的身姿。有女子甚至脫下自己的肚兜,和同伴們一起戲耍清波。
配上削金切玉的陣陣笑聲,這畫面太過香艷。
雲渦看得兩眼發直,臉頰燙熱,下意識地望向身後的景宸。只見他面色不改,身姿如松地立在一片荷葉上,目光中沒有絲毫溫度。
「師兄,」她笑得無賴,「這場面真是有辱斯文,不如你迴避?」
景宸看都沒看她一眼:「東邊數起第三個,生了動情絲。」
雲渦怔愣,回頭去看,果然看到有一名仙女的手腕上有一根紅絲。
這根紅絲就是動情絲,平常是看不見的,只有他們月老門下的仙童才能看到。一旦出現此絲,就說明這名仙女已有鍾情之人。
再看那水中人,千嬌百媚,國色天香,是西王母座下掌管醫藥的九仙女。
「身為仙界女娥,不但沒有做到清心寡欲,修身養性,反而生出不該有的齷齪心思,這才真的是有辱斯文!」景宸的聲音猶如冷冷冰雪,「雲渦,你來善後吧,師兄先走一步。」
言畢,還未及雲渦喊出半句,景宸便一甩袍袖,化為一絲雲煙散去老遠。
雲渦臉上湧起一陣陣的燙熱。她總覺得景宸剛才那一番話,表面上是說九仙女,其實是說她自己。
她和師兄雖然同為月老座下仙童,修為卻完全迥異。比如,她剛才看到的是嫵媚的九仙女,落在師兄眼中,就只是東邊數起第三個。
怎麼辦呢,誰讓她做不到景宸的冷心冷肺!
雲渦無奈地搖頭,從腰中掏出一把小銀剪刀。這是月老賜給每位仙童的斷情剪,可以剪斷任何一根動情絲,只需啪咔一聲,管她是海誓山盟過,還是已經花前月下,都會對心上人絕情絕義。
她和景宸今日之所以來到瑤池,也是受了西王母之命,查驗仙女中有沒有動情之人。一旦發現仙女手腕上有動情絲,立即剪斷不說,還要事後向西王母報備。
雲渦抿了抿口中的隱身丹,悄悄地向九仙女游過去。可是就在她舉著斷情剪,想要趁其不備剪斷動情絲的時候,一捧水突然撲在她的臉上。
「哎呀!」雲渦驚叫出聲,口中的隱身丹頓時滾落水中。等她抹掉臉上水珠,只見眾仙女齊刷刷地看著她,個個面上慍怒。
完了!
失去了隱身丹的庇護,雲渦整個人都無法隱匿。她忙將斷情剪藏在身後,僵笑道:「各位姐姐,我是新晉仙娥,特來傳西王母之命,水冷天涼,姐姐們還是早些回去得好。有所叨擾,先走一步。」
雲渦轉身就走,可是肩膀卻被九仙女摟住。她心驚膽戰地回頭,看到的是一張傾國傾城的笑臉。
「這位妹妹是新來的,那我豈有不招待之理?」九仙女笑道,「今年的瓊玉釀可美了,不嘗一杯可惜。」
說著,她便將雲渦夾帶著飛升起來。伸手不打笑臉人,雲渦也只能敷衍著推辭。
到了一處僻靜的仙地,九仙女才施施然收了御雲術。雲渦正等著她拿瓊玉釀出來,沒想到九仙女脫口而出:「這位妹妹莫非是月老門下的玉女仙童?」
雲渦被唬了一跳,忙掩飾說:「自然……不是。」
九仙女已經換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可你手上拿著的,分明是斷情剪。」
「既然你都看出來了,我也不隱瞞。」雲渦老實,乾脆地認下,「九仙女,莫怪我狠心,絕情寡慾是天條,就算我不剪你的動情絲,也得向西王母報備。」
「我明白,可你能不能寬限我幾個時辰,容我向情郎告別?」九仙女落下淚來。
「這個……」
雲渦猶豫不決。對方好歹是個仙娥,自己不過是個沒有飛升的散仙。一旦出了問題,罪責自然是她擔得最重。
「和情郎敘上一兩句話,我此生就再也無憾了,還請仙童成全。」九仙女已經哭得梨花帶雨柔無骨。雲渦終究動了憐香惜玉的心思,同意了。
九仙女立即親親熱熱地挽住她的胳膊:「你放心,等見過他,我定讓你剪斷動情絲,不讓你為難。」
雲渦剛想答話,就覺得一根舌頭酸麻無比。她心知不妙,想要推開九仙女,卻已經晚了。
「修為不高的小散仙就是好騙,這麼快就被我控制了五識神。」九仙女收起眼淚,狡詐一笑,「小仙童,跟我走一趟吧。」
不要啊!
雲渦眼淚都要迸出來了,無奈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乖乖地跟著九仙女飛到一處仙宮。仙宮高聳巍峨,氣勢磅礴的大銅門上掛著燙金牌匾,上書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戰神宮。
「什麼人?」凶神惡煞的看守將她們攔住。
九仙女道:「這位是新晉仙醫,奉西王母之命,來給蓐收大人把一把仙脈。因為是生面孔,才讓我跟著走一趟。」
雲渦想說「救我」,說出來的卻是:「還請這位仙官給通報一聲。」
看守這才收起了金色長刀:「進去吧。」
雲渦苦不堪言地被九仙女拽進仙宮。一路上閬苑仙葩,她也無心欣賞,就想著該如何應付這尊大神。走過七八個迴廊,眼前豁然開朗,現出一塊落英繽紛的林地。花光璀璨中,依稀有白衣少年在樹下喝酒。
九仙女眼中頓時散出無限柔情,手腕上的動情絲也灼目了幾分。她上前走了幾步,輕聲道:「蓐收大人,仙醫來訪。」
那少年抬起頭,一雙鳳目醉眼迷離,直勾勾看進人心裡頭去。光潔的額頭上,散落幾根髮絲,給這絕世風華添了愁緒和寥落。雲渦只看了一眼,就挪不開眼睛了。她只覺得世間名花在他眼前都要羞慚到凋謝,天上明月都恨不得躲到雲後。這謫仙風姿,妙手丹青無法繪製一二,錦繡詞筆也會覺得詞窮,當真是舉世無雙。